第十章新安一姐
「你說什麼?你認識筱筱?你真的認識筱筱?」
距離南城大學十幾公裡外的別墅區,兩個女孩席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巨大的落地窗將窗外的草長鶯飛盡收眼底。茶几上擺著一些國外進口的零食,兩個女孩圍坐著每人抓了一袋,當姜悅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沈薇突然雙眼放光,催促著她多講一些關於蘇子筱的事情。
凌霄山莊位於南城以南的一處城郊地帶,據說開發商在南城建城不久就低價把這一處買了下來,建了一片面積不小的別墅區,別墅區依山傍水,甚至就面對著南城銀灘,碧海藍天與椰林相伴,也不知道是多有錢的人才能住得起這裡。
兩個女孩所在的這一處座帶院獨棟別墅,白色的石灰牆面加上藍色的琉璃瓦片在一片綠野當中十分扎眼,庭前的小院子里撐起了白色太陽傘,可以想象若是到了晚上支起燒烤架,該是多麼完美的生活。
這裡是姜悅的家,父母早先知道姜悅想在南城讀書時就在凌霄山莊買下了這處別墅,沒想到女兒真的考上了南大,房產也當做送給女兒的成年禮物,連帶著一輛MiniCooper的鑰匙一併交到了姜悅的手中。
而另一個女孩沈薇的家就住在隔壁,沈家原是南城的富商,兩個女孩從年幼時起就時常串門,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眼下,姜悅並不十分理解沈薇怪異的行為,她塗著好看的指甲,穿著漂亮衣服,住著別家孩子都企望不及的大別墅,而她那麼感興趣的卻是一個家世平平、長相平平、成績平平甚至人緣平平的女孩。
「你跟蘇子筱認識么?」姜悅疑惑道,她怎麼看兩個人都不像有什麼交集。
沈薇遲疑了些許,三年前的事情太大,隔壁的姜悅是第一個知道的,然而眼下她又十分不願提起那件事情,只想了個別的理由,「哦,我和蘇子筱高中的時候是同學,你說她考上了南大,我也想去南大看看。」
姜悅狐疑地看了看沈薇,「不行。」
「怎麼了?」
姜悅想起了那夜在天台上聽到的事情。
那晚岳靖俞站在天台上明明白白地說了,洪門的人很快就會出現在南城大學里,時間就在九月的最後一個周末,兩百米外的小吃街上。
荔枝林里,樹下的岳靖俞坐在草地上,跟坐在他頭頂樹杈上抱著手機的葉澤宇講起一件事情。
這原是他幫里的兄弟們前幾天說起的一樁小事,他也是刻意派人去調查才了解到整個事情的原委。南城新安區幾年前出現過一起團伙綁架事件,一個富家女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一些小混混劫持。
本來也不過是花錢消災的事情,奈何這家顧忌到社會影響遲遲沒有報案,最後是新安區的一個號稱「筱姐」的高中女學生帶人解決了這幫混混,把命懸一線的女孩救了下來,還送回了家。
經此一事,新安筱姐的名號在道上成了傳說,後來聽說筱姐因為這件事被仇家盯上,從此就沒了消息。
而這個蘇子筱,從一開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許多年來的習慣讓他對身邊的某些事情更加敏感,這個女孩就很特別,她有著出乎意料的身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南大的大一新生,還有,名字里碰巧還帶了個「筱」字。
還有,岳靖俞在開學第一天從輔導員處詢問到的消息,蘇子筱所就讀的中學,恰好也在新安區,三年前,她正是高一。
「聚義幫這個小群體,當時在新安區一帶還是很有名氣的。」
「你是說,這個蘇子筱還是個綠林好漢?」葉澤宇摸著下巴,從樹上一躍而下,穩穩地站在草叢中,饒有興趣道,「還是說,你故意編出來唬我的?」
岳靖俞抬頭,「手機就在你手上,要不你親自打個電話給小白?」
蘇子筱和洪門的過節,還要從三年前沈薇的那樁事說起。
小時候的我們都懷揣著一個拯救世界的夢想,然而從初中二年級起,蘇子筱就已經是新安一中的一姐了。
只因為她在初一那年被一群小混混圍攻,借著收保護費的由頭招她的麻煩,然而蘇子筱從小練習柔道,年紀不大卻練就了一身的防身術,個子不高的她扔下小書包,摸摸頭頂的羊角辮,呼呼喝喝地三拳兩腳解決了一幫高個子的小混混,如此猶嫌不足,拎著幾號人直搗這幫人的老巢,跟龍頭老大比試了一番,最終成了新的龍頭老大。
蘇子筱在班上沒有當成班長,卻在這群這群由輟學少年組成的小幫派里成了領頭羊,她隨即給幫派取名「聚義幫」,剪掉了羊角辮,染起了彩虹頭,為了造勢還給自己起了個筱姐的名號。蘇子筱每天一放學就到後山附近的那座廢棄工廠去,十幾號人漸漸壯大,到了蘇子筱上高中的那一年,已經發展成了七八十號人的幫派,也把這個地方當成了聚義幫的秘密據點。
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傍晚,蘇子筱高一那年,幫里有個小姐妹風風火火地找到剛放學的蘇子筱,告訴她廢棄工廠被新來的一伙人佔了,他們看上去年紀比聚義幫里的人大一些,還拖了一個姑娘進去。
蘇子筱一聽當即皺了眉頭:什麼,佔了廠子還劫持了姑娘?這是當我們聚義幫沒人了么?
她當即拍著大腿做了決定:奪回廠子,救出姑娘。
蘇子筱召集了自家弟兄,當晚就制定了奪回廢棄工廠的計劃,事無巨細,從如何進入到撤離路線都制定了好幾個備用方案。廢棄工廠好歹是她蘇子筱的地盤,此番她佔了天時地利,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當日凌晨三點,蘇子筱沒有回家,聚義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工廠救下了被擄少女,蘇子筱一見面就認得她是誰,同在新安一中,隔壁重點班的學生,名叫沈薇。
她看了她一眼,便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少女身上被扒得一件衣服都不剩,或青或紫的傷痕滲著血遍布全身,蘇子筱趕緊脫下一件外套護在了女孩身上,她已經哭盡了眼淚,只用獃滯無光的眼神看著她,唇角動了動,僅剩了一點求生的意識讓她喃喃自語道,「筱筱,救我……救救我。」
蘇子筱想要將她抱起,安慰道:別怕啊,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她說,「筱筱,我不想回家……」
也對,任憑任何一個女孩身上出了這樣的事,都不會想回家。
那晚,蘇子筱陪著沈薇等到了天亮,終於還是把她送回了家。
後來聽幫里兄弟們打探來的消息,綁架沈薇的組織叫洪門,長期靠做綁架勒索富家成員的買賣謀生,自己敲詐一筆交給客戶,還能留下一筆,另從客戶那裡拿一筆好處費。
這次洪門敲詐的對象是富商沈家,家中獨女沈薇年紀與蘇子筱相仿,出了事之後被家人嚴密保護起來,不許她外出,連家庭教師都請到家裡來,從此斷絕了與外界的來往。
第二次見到她,蘇子筱在凌霄山莊閑逛,房間里的沈薇隔著一道玻璃跟她說了幾句話。
她腫著一雙眼睛說,筱筱,我好想出門,好想上大學,想和正常人一樣上課。
筱筱,我聽隔壁的姜悅說,上了大學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對不對?
她說,筱筱,你替我念大學吧,替我談戀愛吧。
蘇子筱抬眼看了看玻璃窗上掛著的電子鎖,又看了看沈薇手腕上留下的傷疤,說:好。
而這一次,是蘇子筱第三次見到她,她已然變了另一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