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耿直少女
要說蘇子筱第一次聽說岳靖俞這個名字,還是在遙遠的九年前,記憶中的那個盛夏。
那一天,車道兩旁艷紅色的勒杜鵑開的那樣好,蘇子筱踩著雙她最喜歡的白球鞋,背著雙肩包,來到校門口時仰著小臉看了看青石拱門上幾個行雲流水的行楷「南城大學」。以及下面一排拉起俗不可耐的紅色條幅,念了一遍:「南城大學2012屆新生報到日,歡迎新同學。客氣了。」
她花了高中最後一年半的時間脫胎換骨,從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賭的問題學生進化成能考進全年級前幾名的學霸,只為了達成自己的一個承諾。
「筱筱,你替我念大學吧。」那個女孩這樣說。
蘇子筱果然做到了,學的是她最喜歡的語言學,考上的是全省最好的大學,南城大學。
她深吸了一口氣,捏緊肩上的雙肩包帶,挺胸抬頭,跨著大步邁進了期待已久的校園生活。
道路兩側的彩旗清一色寫著「歡迎新同學」的字眼,各個學院的師兄師姐們整齊的舉著彩色宣傳板,對每一個提著行李的新同學都問同樣的一句話:
「同學,哪個學院的啊?」
「外語學院的。」蘇子筱安奈不住把持了多年的少女心,挑了迎新人群中最帥的男生搭了話,她停下腳步,老臉一紅,抓了抓自己的馬尾辮,「我是來報到的。」
這男生長得十分英氣,站在一眾同行中間十分搶眼,一身古銅色健康皮膚也和他的笑容一樣燦爛,健碩的身形竟是出奇的好看,幾乎讓蘇子筱有了一種扒開他白色T恤看看隱藏的八塊腹肌的衝動,他咧嘴一笑:「哦,是外語學院的小師妹啊,需要搬行李嗎?」
「不用不用了,我行李有點多……」
「不用客氣,應該的——」
男生的話還沒說完,校門口外的一陣叫囂聲就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蘇子筱來不及答話,背著小書包回到校門前看個究竟。
南大校門口一側圍了一群來路不明的年輕人,他們的肩膀上紋著清一色的紋身,手中拎著鐵棍木棒,這一群歪瓜裂棗在蘇子筱看來都不足為據,唯獨帶頭的一個紋身小夥子上下瞧了瞧被圍在中間的男生,「你就是岳靖俞?」
「我們老大的玉牌交出來!」
「……交出來!」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嗎?」
被圍在中間的男生也做了一個和蘇子筱剛剛一模一樣的動作——抬起頭來看了看校門口的四個大字:南城大學。
言外之意:知道啊,老子上學的地方。
蘇子筱這才注意到被圍在人群中間被叫做岳靖俞的男生,他單手提著滑板,瘦高的身形半靠在身後青石牆面上,的入耳式耳塞摘掉了一隻掛在一邊,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隨意揉了揉腦後的短髮,就這麼個不起眼動作,讓圍在他周遭的七八個人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他不說話也不笑,就這麼冷眼看著這群沒事找事的人。
——蘇子筱很難想象,他若是笑一笑,該是多麼帥氣迷人的陽光少年。
然而這個笑容始終都沒有出現。
蘇子筱瞧著事態的發展,接下來該是人群中的他掙扎一番,最終還是被前來圍堵的不良少年們打個半死,後者搶走了岳靖俞身上所有的錢,然後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幾分鐘后,他們果然動手了!
帶頭的幾個人首先動了傢伙,誰知岳靖俞反應卻很快,靈敏的動作與他高挑的身材結合成一種奇異的動態美,他隨便幾個躲閃就躲開了對方的鐵棍,人多的一方並沒有佔到半分便宜,而後的幾次出手,鐵棍和木棍正好撞在了他身後的白牆上,敲打時發出刺耳的「叮咣」聲——
這個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
蘇子筱猛然間想起,那年夏天,新安古巷中,那個女孩也是像這樣被一群人拖走的……
她的耳畔突然間回蕩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嘶啞而絕望:「筱筱,救我,救救我……」
豈有此理!
條件反射似的,蘇子筱扔下背包上前,衝進人群給了帶頭動手的兩個人一記迴旋踢,抬腿的高度正好擊中了兩人的下巴。
蘇子筱雙手一伸,擋在了岳靖俞跟前,只大喊一聲:「滾!」
一群人後退了幾步,當他們反應過來攔在面前的只是個女孩時,互相看了一眼,又圍了上來。
這一次,蘇子筱沒有留給他們一點機會。
蘇子筱照著帶頭男子的肚子上就是一腳,而後用手肘解決了從左側偷襲的兩個,一個旋身踹飛了身材瘦小的男人,回身時卻一不小心誤傷了身後的岳靖俞。
如此關頭,蘇子筱哪裡管的了這些。
蘇子筱面對漸漸後退的人群,又喊一聲,「都給我滾!」
一聲河東獅吼,果然立竿見影,等到眾人散去,她才回過頭來看看他,略顯疲憊地關照一句,「你沒事吧?」
誰知道,岳靖俞的反應讓她永世難忘。
岳靖俞只看了她一眼,半句感謝的話都沒有,沒事兒人一樣拍拍剛在牆上蹭到的白灰,拎起背包和滑板就要走。
女性的第六感告訴蘇子筱,他似乎還背對著她翻了個白眼。
蘇子筱追上來攔住了他,來到他面前,叉著腰質問道,「喂,你啞巴啦?」
「讓開。」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蘇子筱的笑容冷下來,顯得有些失望,雖然她不是第一次亂不平拔刀相助了,但岳靖俞的反應倒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讓她心中的成就感瞬間坍塌,她跟上岳靖俞的步伐,「我幫你一把,你好歹說句謝謝吧?」
「我不姓魏。」岳靖俞不耐煩地邁開兩步,接著補上一句:「而且多管閑事的人是你吧。」
他的聲音很淡,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幾分鐘后,蘇子筱耷拉著腦袋拖著腳步回到學校門口,方才搭話的男生訕訕笑著跟上來,「同學,那個……你的行李在哪呢?」
蘇子筱搖手一指停在學校門口的一輛三輪車,上面裝著滿滿五六箱的行李。
男生一看,笑容瞬間凝滯了。
「你等等啊,我叫個人……」
「哦,好。」
「岳靖俞!」男生跑到了剛才發生混戰的地方,沖著還沒有離開的岳靖俞高喊一聲,「過來,幫學妹搬行李!」
誰知道岳靖俞什麼都沒說,甚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拎起背包放下滑板,一個帥氣的上板后揚長而去。
蘇子筱不由得朝著他遠去的背影暗罵一句:「老沒良心的。」
那男生看著岳靖俞的反應,十分尷尬地笑了笑,「同學,要不,我還是給你叫輛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