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其實她也捨不得
要說整個大學期間，對她期望最高的，最令她心存感激的，莫過於系主任嚴瀾了。
雖然每個學期他的課數並不多，可是他卻對她有著很細緻的關顧。有一次他下課後找到她，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堅持要她去醫院看看。其實她只是那幾天工作量大又要趕一個論文設計，所以幾天沒有睡好而已。
她解釋情況之後，他堅決讓她辭掉一份工作。他說，有身體才會有未來。如果實在沒錢用，可以問他借，畢業后再還。
她當然不會問他借錢。但老師這份真摯的關愛，卻讓她整個大學生活都充滿了溫暖。
「於洛，我知道考研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我還是怕有意外，我知道你的家庭情況，我不希望你這樣上進的學生在求學的路上出現意外，所以我向學校推薦了你，系裡幾個保研的名額，算你一個。」上一世，出事之前，他特意找到她，跟她那樣說。結果後來……她連話都沒來得及回他一句，就被廖有廷那個惡魔給囚禁了。所以，她無從知道之後嚴瀾心情怎麼樣，總之，一定是失望透頂吧？
這一世，她雖然還是出了事，卻能再一次坐在他的課堂上。對上嚴瀾的目光，於洛重生后第一次感到了揪心，說不出來的悶疼：在恩師嚴瀾心裡，他會怎麼看她？失望是一定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別人一樣，覺得她很臟很不堪？
嚴瀾深深的看了一眼於洛，然後淡淡的移開。他清咳了一聲，道：「同學們，我要出席歐洲一個學術交流活動，時間可能長達一個月。我的課呢，是必修課，為了不耽擱大家的學習，我正在請求我的一個學弟，來給我代一個月的課。他是金融與醫學雙博士，有哈佛大學金融專業客座教授，也是本校的教授，不過請動他來上課可能有點困難。」
「不——」
「不要，嚴老師不要離開那麼久嘛——」
一群女生哇哇的叫了起來，甚至有的開始透了哭腔。
嚴瀾彎唇一笑：「知道你們愛我。但是如果我師弟肯來代課，你們一定會集體移情別戀的，雖然我不承認，但別人都那麼說——說他比我可帥了好幾個檔次去了。我今天也不講課，就跟大家聊聊人生。」
嚴瀾的嗓音純厚溫和，十分悅耳動人。他閑閑的靠在講台上，不疾不徐的說著一些淺淡的人生哲理，毫不刻意，卻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目光偶爾會掃到於洛的臉上，但是卻並不會停留。
但就那樣短暫的目光接觸，都讓於洛心沉如鐵。其實她也捨不得。
嚴老師有次開口說她的專業課學得極好，如果可以，希望她能留校任教。老師對她寄予那樣的厚望……他現在心裡一定很失望吧。
下課之後，嚴瀾負手站在教室門口。一群女生將他圍著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他淺淺的笑著，偶爾會答一兩句話，矜持又溫文爾雅的樣子，迷人不輕。一直等到於洛跟龍小璋和羅甜甜走過的時候。他才大步走過去：「於洛，跟我來，找你有點事。」
於洛心裡一頓，回頭看了龍小璋與羅甜甜一眼，便跟在嚴瀾身後走了。
一路上，路邊的女生都對她指指點點。一些話也毫不忌諱的飄了過來：
「看看，系主任都找她了！」
「討厭，主任怎麼要跟她走在一起！」
「你以為主任喜歡跟她走在一起？找她談話警告記過！一定是的。」
「最好開除！學校的風氣就是被她這樣的賤女人給帶壞了！」
「……」
一直沒有出聲的嚴瀾猛的頓住腳步，偏頭看向最後說話的那個女生。從來都溫和的眸子瞬間沉冷如霜。那個女生被他的目光震得臉色一白。嚴瀾正要開口，後背卻被人撞了一下。他回頭，看到捂著鼻子眼睛泛淚的於洛。
很顯然，他猛的一止步，後面的於洛沒有防備直接一頭撞了上來。
「唔……老師！」於洛眨了眨痛出眼淚的眼睛，嗡聲嗡氣的道：「你怎麼突然不走了？」
嚴瀾心知她根本就沒有聽見路邊那些難聽的聲音，他眸子閃了閃，「走路這麼不小心，你腦子裡想什麼去了？」
說罷他轉身邁步走了。
於洛小步追上去。
嚴瀾的辦公室很大。裡面除了書架，養得最多的就是仙人球。嚴瀾說過，他養仙人球，就是看重它的不嬌貴。嚴瀾從來不會給它們澆水，每次都是他的學生來時看不過意就幫忙澆水。
看到那些碩大的仙人球雖然長得好，但是盆里的土壤都已經開裂了，於洛不聲不響的拿起桌子上的水瓶，熟門熟路的走進衛生間，打了水一個一個的依次給它們澆水。
嚴瀾坐在辦公桌前，無聲的看著她將花澆水完。直到她放下水瓶，低著眉眼忐忑的站到桌前時，他才開口：「於洛，你有沒有護照？」
於洛怔了怔，點點頭：「有。」去年暑假裡王月如說要來個三人泰國行，她心動之下也就辦了護照。不過最終沒有去，後來王月如和陳意浩都回家了，她一個人留校打工。
「那你準備一下，下個周二跟我出國去開會。」他站起來，走到於洛面前低頭看著她：「本來我帶的是大四的三個男生，但是……你的事我聽說了，要不你就隨去，當散散心。」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一點嚴厲與苛責的意味。加上他溫潤的嗓音，突然就讓於洛鼻子發酸。
老師還是那個老師，對她的關心沒有因為她出事少一分。
她想了想，輕輕的搖頭：「算了。老師。還有幾個月就要畢業離校了，我得好好的準備畢業論文，好好的複習功課。」
「你成績那麼突出，還怕不能順利畢業？」嚴瀾輕笑一聲，「我已經將你的名字填到了保研的名額里，你就留校讀研。」
於洛聽了心裡一曖，也不再說什麼，點頭答應：「好。」
嚴瀾也點頭，溫和的道：「好。去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