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靈疑雲
唐詩瑤原本就站在龍世秋面前,二人相隔不過兩步而已。
這麼近的距離,唐詩瑤這一拳又毫無徵兆來得如此突然,就算天大的本事也難逃這一擊。
誰也沒料到這位裊裊婷婷的少女竟會來這一手。
江上寒甚至已經想象到龍世秋捂住鼻子的狼狽模樣。
可事實偏偏和想象背道而馳,唐詩瑤這一拳竟然打空了!
她明明已經打在他臉上!
她的拳頭甚至能感覺到他皮膚的溫度,可真相卻是她這一拳只是擊中了空氣而已。
龍世秋還穩穩地坐著,嘴角甚至還露出一絲微笑。
在唐詩瑤眼中,這微微一笑比刀子還鋒利,這分明是嘲笑!
嗔怒之下她再次出手,這一拳是奔著龍世秋前胸而來,龍世秋左手端著茶盅,右手食指稍作彎曲,自下而上輕輕在她臂彎關節處輕輕一點——
「哎呀」龍詩瑤手肘處一陣發麻,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整條玉臂在這一瞬間竟似完全失去了感覺。
整個大廳內一時間噤若寒蟬。
在此之前,從沒人見過這樣的武功。與其說是武功,倒不如是法術來得貼切。這人莫不是會妖術?
蕭文聖乾咳一聲,打破現場的寂靜:「怎麼樣,瑤兒,這下可服氣了?」
龍世秋雖是迫不得已出手,然而讓如此嬌美的佳人當眾出醜卻實在不是大丈夫當為之事,因此他站起身來抱拳道:「唐大小姐,得罪了!」
唐詩瑤羞得面紅耳赤,瞪了他一眼,「哼」地一聲跺腳而去。
唐天龍略顯尷尬地道:「小女從小被我慣壞了,龍大俠多多見諒。」
龍世秋一臉苦笑擺了擺手,暗道:這下可算把那位小姑奶奶給徹底得罪了。
江上寒親眼目睹了剛才龍世秋出手,心中猛地一驚,暗自納罕道:此人剛才所用招式前所未見,看似輕描淡寫卻將尺寸和力道掌握得這般精準,從這位唐大小姐的出手來看,至少也已經有十年以上的功力,可在龍世秋面前簡直就如同毫無還手之力的嬰兒一般,如此邪門的武功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
又一回想,昨夜自己以繩索借力展輕功躍上天牢高牆,明明搶在他之前就早早登上牆頭,但他卻幾乎與我同時到達,此人的輕身功夫似乎也在我之上。
他忽然覺得自己「雲中燕」的綽號在龍世秋面前應該改成「陸上龜」才恰當。
江上寒這廂胡思亂想,一旁的龍世秋終於開口道:「二位當家的不以龍某為外人,以心腹之事相托,龍某疑惑之處免不得要多問幾句,還望如實相告,若不能坦誠相待,還是趁早另請高明。」
唐天龍聽他此言盡皆肺腑,正色道:「龍大俠但問無妨。」
龍世秋站起身道:「第一件,這趟銀鏢僱主是誰?」
鏢行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得泄露托鏢僱主身份。
唐天龍看了蕭文聖一眼,見蕭文聖微微頷首,唐天龍才勉強道:「萬安錢莊。」
龍世秋嘴角微揚,繼續問道:「萬安錢莊的生意遍及各省,轉運這麼大一筆銀子為何不用自家銀票兌現,而要托鏢押運現銀?」
蕭文聖道:「龍大俠有所不知,三個月前戶部密存用來製造銀票的一批上等桑皮紙被盜,因此戶部擔心市面上會出現仿製銀票,下令暫停了各省銀庄和票號的異地銀票兌現,如今就算用本地銀票兌換現銀,超過五百兩也需在戶部衙門登記備案。」
龍世秋點了點頭,忽然問道:「火靈教尊使若真的知道鏢銀被劫的真相,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原本就是他們設下的圈套,或許此次鏢銀被劫原本就是火靈教所為?」
這句話說到了蕭文聖心上,他忍不住插道:「這一點我也曾懷疑過,我甚至認為戶部上等桑皮紙失竊一案也系火靈教所為,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迫使官府恢復各省銀票異地流通。」
江上寒道:「如果這就是事情的真相,那麼整件事還有兩處疑點。」
蕭文聖深知江上寒是此中內行,忙追道:「哪兩處?」
江上寒侃侃而談道:「仿製銀票是一件難度極高的活兒,當年我和道上的朋友也曾對此動過心,結果發現幾乎不可能幹成。首先一張銀票上既有戶部和當地衙門的大印,也有各大錢莊票號的私印,一般人連見一眼都難;其次銀票多採用木板或銅板印刷,不同錢莊的銀票在雕刻模板時會雕上形狀不同的花紋,這些花紋的偏差極為細小,只有極少人知道真假區分,更不用提銀票本身的顏色染料了,那個工藝和材質更加隱秘複雜,外人決不會知曉。」
龍世秋沉吟片刻道:「難度高並不說明不可能,據我所知火靈教近兩年來不斷布局中原,其野心不可小覷。要驗證我們剛才的猜想,只須靜觀其變。」
唐天龍眉頭緊鎖道:「此話怎講?」
龍世秋道:「如果不出所料,很快就會有風聲。」
「你的意思是還會有更多的鏢銀被劫?」
龍世秋嘆了口氣道:「或許這一切的答案後天便會知道了。」
江上寒忽然想起什麼,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慮之色,他看著龍世秋,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龍世秋微微一笑道:「你是想知道火靈尊使為什麼費盡心思要找到我么?」
江上寒聳聳肩道:「這個問題似乎大家都想知道。」
唐天龍和蕭文聖當然想知道,只不過這問題似乎由江上寒口中問出來更為妥當。
龍世秋回答得很爽快:「因為他想知道,我和他的拳頭誰更快些。」
玉鼎鏢局後院。
唐詩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托著腮,一雙美目漫不經心地看著樹上的雀兒出神。
剛才的氣似乎已經消了一半。
她實在想不通,自己苦練多年的招式在那個姓龍的面前簡直就如同兒戲一般。
那個木頭一定會使妖術,一定是這樣。
小唐原悄悄來到她身後,「哇」地一聲蹦到姐姐面前,想嚇她一跳。
令他失望的是,姐姐非但沒有嚇一跳,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咦」唐原眨眨眼道:「姐,你在看什麼?」
唐詩瑤這才元神歸位,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
唐原年紀雖小,卻是個鬼機靈,只見他歪著腦袋問道:「不對,你撒謊,你眼圈還紅著呢。誰欺負你了?」
唐詩瑤下意識地摸了摸眼睛,聽到「欺負」兩個字,一時間竟又紅了眼眶。
唐原此刻已經確定姐姐被人欺負了,瞪大眼睛擼起袖子道:「姐你告訴我是誰?我去給他點顏色看看。」
唐詩瑤一見弟弟這樣,不禁破涕為笑,伸手將他拉入懷中道:「還是算了吧,你打不過他的。」
唐原掙開姐姐玉臂,橫眉道:「那可不一定。」
唐詩瑤笑道:「等你長大了再保護姐姐罷,那個人連姐姐都打他不過的。」
唐原畢竟是小孩,聽姐姐如此說不禁愣了愣,突然將小腳一跺道:「那我去找爹。」小孩說走拔腿就要跑,幸虧唐詩瑤眼疾手快將他拉住。
唐詩瑤輕撫著弟弟頭頂悄聲道:「小原,姐悄悄告訴你,這個人恐怕連爹也敵他不過。」
唐原小嘴張得大大的,一臉不通道:「你以前不是說爹是咱們鏢局第一高手嘛,還有比爹武功高的人?他是誰?」
唐詩瑤咬著牙恨恨道:「龍世秋。」
「什麼?」唐原跳起來道:「就是今天早起被你凶的那個?」
唐詩瑤微微點了點頭,望著弟弟可愛的表情,笑道:「所以從今往後你要好好練功,不懂的地方要多請教那些——」
話說到這,忽然眼睛一亮,計上心來。
正當晌午。
龍世秋回到廂房內,就發現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
好久沒吃到如此豐盛的飯菜了,龍世秋剛舉起筷子,窗外響起一個聲音道:「龍大俠,所謂『一人獨酌是苦酒』,兄弟陪你喝幾杯如何?」話音甫落,江上寒已倒背著手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大俠二字不敢當,今後你我還是兄弟相稱為好」龍世秋掃了一眼桌上,笑道:「稍等片刻,我再去拿副碗筷來。」
「不必了」江上寒雙手往前一送,只見他左手拿著一雙筷子,右手托著一隻酒杯道:「我自己帶了。」
龍世秋會心一笑,替他斟滿酒,江上寒雙手舉杯正色道:「承蒙大哥不棄,小弟敬您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江上寒伸手拿起酒壺,邊斟酒邊問:「大哥今年貴庚?」
「正當而立之年。」
「原來大哥長小弟三歲」江上寒忽然嘆了口氣道:「小弟久聞哥哥大名,渴慕已久常恨無緣相見,今日能有幸與大哥同桌共飲,小弟此生無憾了。」
龍世秋邊吃菜邊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道:「老弟這句話可就說錯了,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了,你說呢?」說完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眼神盯著江上寒。
剛剛還聊得興起的江上寒臉色突然一變,才舉起的酒杯也慢慢放下,臉上的表情就如同被人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