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天生反骨
「富貴不是我說,你家裡出了這麼個丫頭。月英那姑娘馬上就要議親了,你弟弟的女兒怕也要被牽連,可別讓這麼個不安份的丫頭,壞了你沈家一家人的名聲!」說完,又對著沈富貴補了一句。
沈富貴一想到沈月英的名聲可能被帶累,立刻朝沈忘心吼道:「你這帶累姐妹的死丫頭!你蓮嬸子救了你,以後你就黑子的人,誰叫你平白無故招惹人家了?」
原主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誘惑黑子?這根本就沒有的事情,居然空口白牙的誣陷於她!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雖然沈家二丫頭模樣確實好,可原先沈忘心什麼性子,他們也不是不知道。說一個小丫頭是狐媚子,未免也太過了一些。
一時之間,眾人看向蓮嬸子的神情,彷彿是第一天認識她一般。
沈忘心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你這意思就是說我不再是沈家的人,以後是生是死都不管了?」
「沒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是生是死,都不要回我沈家來!」沈富貴恨不得趕緊和沈忘心撇清關係。
沈月英連忙去阻止沈富貴,可沈富貴腦袋一熱,哪裡聽得了沈月英的勸,急得沈月英看向沈忘心:「你明知爹的脾氣,何苦使什麼激將法?不過是打罵一下,哪家子女不是這樣過來的?你這是要丟光我們沈家的臉才痛快嗎?」
聽到沈忘心這麼說,幾個蓮嬸子家的鄰居也說了句公道話:「月丫頭,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在沈家你過的是什麼日子,心丫頭又過的什麼日子,咱們村裡頭哪個不知道?就剛才那一耳光叫打罵一下?這還是在人前,人後可不直接打死了去?」
「就是,你老沈家要臉,就不會把人丟到亂葬崗里去了!這個時候,知道要臉了?」
沈月英很想說,沈忘心被丟的時候,她是不知情的。可這個時候,哪裡容得她辯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沈月英這回眼眶是真紅了,眼見著百口莫辯,一跺腳捂著臉跑回家去。
「看把你姐氣的!」沈富貴一見,狠狠地剜了眼沈忘心,立刻追著沈月英離開了。
蓮嬸子見沈家人都走了,眾人又都厭惡地看著她,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
沈忘心深吸一口氣,向著眾人說道:「讓各位鄉親看笑話了,但也請大家做個證。我與沈家以後再無關係,以後沈家人生老病死,都與我無關!」
周圍的人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紛紛答應替沈忘心作證。一方面想要看看這丫頭滿口大話,到時拿不出五兩銀子怎麼辦。另一方面又想瞧瞧沈家的反應,連自家女兒都管教不住,看他們家以後的臉往哪裡放!
一場鬧劇終於歇了,沈富貴被氣得半死,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還沉著一張臉。
沈家四口圍在一張八仙桌旁吃飯,沒了沈忘心在一旁端茶倒水,一家人倒還有些不適應。沈富貴一回到家就沉著一張臉,把在村口的事情說了。妻子吳金花聽了,給他炒了一碟子花生米,讓他吃著消消氣。
「生下來就是個反骨的,天生和我做對的貨!」沈富貴坐在吳金花身邊,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早知道生她那一年,我就……」
吳金花倒是沉沉地說道:「哪有什麼早知道?由著她折騰去,過了七天要拿不出五兩銀子來,還不得乖乖嫁到阿蓮家去?」
說罷,看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大女兒,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給她碗里夾了一筷子肉。
「還是娘的月丫頭好,生得又白又凈,天生就該是嫁個好郎君的命。」
沈月英沖著吳金花甜甜一笑,抓著吳金花的手臂道:「娘,您瞎說什麼呢?我還希望在娘身邊多留幾年呢。倒是心丫頭那邊,到底是咱們沈家的女兒,雖然頑劣了一些,總放在外頭晾著像什麼話?少不得要被村裡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話音落下,沈富貴讚賞地看了沈月英一眼。吳氏這個女人目光短淺,好在生的這個大女兒聰明伶俐,目光也長遠許多。今天春節一過,沈月英到了嫁人的年紀,這十里八鄉的有不少媒婆過來作媒,都被他回了去,表面上是捨不得女兒早早嫁人,實際上是盯著縣裡張員外女兒陪讀的位置。
只要到張員外女兒身邊讀上一年的書,沈月英就能找個比現在更好的婆家。到時,沈家的前程也都不一樣了。
「你個婆娘還不如月丫頭有見識。」沈富貴瞪了吳金花一眼,笑著看向沈月英,「好,就依你的意思做,待會領上你弟弟,去把心丫頭找回來。」
沈月英得體地點了點頭,拉著弟弟沈恩下桌去找沈忘心。沈恩一個才十歲的孩子,養得和一頭小牛犢一樣,一聽要和沈月英去找二姐,死也不願意下桌去。還是沈月英半哄半拉的折騰了半天,才一臉不情願地走到門旁。
兩人還未踏出屋子,忽然聽到外面驟然一陣雨聲響起,門外已經下起大雨來。
「嘖,怎麼又下雨了?」吳金花連忙走過來攔兩人,「我的兩個小祖宗,今晚還是別去了,這裡離海洲廟還有一段距離呢,再淋壞了可如何是好?」
吳金花一想起沈月英上回燒得人事不醒的樣子,心裡就「砰砰」直跳。再說了,沈恩這樣不情願,她也不忍心強要他去,正好下起大雨,就名正言順地把人攔了下來。
沈富貴也道:「下雨了就別去了,橫豎就一個晚上,明天起早把她找回來就是。」
只有沈月英憂慮地看了看外頭的雨,沈父沈母都是糊塗的,沈恩年紀還小根本不懂事,家裡只有她是個明白人,再怎麼說沈忘心是沈家出來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她還是懂的。之前沈忘心被丟到亂葬崗時,她整個人不醒人事,若是醒著絕計不會讓沈父沈母做出這種事來。若是現在再不補救……
可看了看外頭的雨勢她也只能作罷,回到自己屋子裡點了蠟燭,坐在燈下練起字來。
但今晚也不知怎麼了,她總沉不下心來,紙上的字雖然有了雛形,但看起來還是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力道。
沈月英心中有些煩躁,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上面滿是秀麗的字跡。那是沈月英趁家裡人不在時,偷偷在紙上寫的。
沈月英咬了咬花朵一樣的唇瓣,眼裡露出一絲不甘。憑什麼她跟在弟弟身後學字,練了這麼久還沒見長進,而沈忘心不過偷偷學了幾個月,就一下子把她比了下去呢?
難道她如私塾里的先生所說,天賦不知比自己高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