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傅府上的大小姐前不久與鎮北侯和離一事林大夫也是略有耳聞,聽說鎮北侯府的老夫人就是因著大小姐三年未有所出才厭棄於她。
想到這裡,他嘴角噙著笑搖了搖頭,這下子鎮北侯府要得不償失了。
頂著幾人灼灼的注視,林大夫收了笑意,正色道,「小姐,您可先屏退左右,脈象之事茲事體大。」
這位謝小姐舉止嫻靜,眉眼間帶著堅定,倒是難得一見的女子。有些事還是讓她自己解決的好,旁人若知難免滋生麻煩。
聞言,謝明意眼睫毛動了動,靜靜地看向細雲和婆子等人,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細雲會意,拉著有些不情願的婆子退了出去,動作輕緩地關上了門。
「林大夫您請講,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明意都能接受。」謝明意表面裝作毫不在意,實則繃緊了心神,手指無意識地捏在一起。
林大夫聞言先嘆了一口氣,才幽幽地開口說道,「結果好壞全憑小姐心意,大小姐,您是滑脈。」
滑脈!謝明意的瞳孔微縮,白皙的指節捏出了青青白白的印子,她懷孕了……
「多長日子了?」她聽到自己冷靜地向林大夫詢問。
「脈象顯示初初滿三月。」林大夫未料到她會這麼平靜,頗為訝異地捋了捋鬍鬚。
謝明意心臟劇烈地跳動,垂下眼眸,隱隱約約想起三個月前狗男人平亂歸來,宿在了正院……應就是那次了。
「林大夫還有話要告訴明意,但說無妨。」一個滑脈而已,對於行醫多年的林大夫沒甚稀奇的,可他卻診了兩次脈,謝明意直覺告訴她事情不簡單。
她的語調平緩,不慌不忙,林大夫心中有些欣賞她的淡定還有敏銳,「是雙胎,而且極有可能是一男一女,龍鳳齊全。」
林大夫的語氣複雜,龍鳳胎是多少婦人可遇不可求的,又是大吉之兆。無論是尋常人家還是高門顯貴,得了龍鳳胎無一不是欣喜若狂,恨不得世人都來羨慕。可,眼前的女子偏偏已經同夫君和離,這胎留還是不留都是難題。
若是留了,鎮北侯府那邊要如何應對?大小姐再嫁也為人詬病;可若是不留,大小姐身子弱,龍鳳胎兩條生命又是天大的福氣,丟了這福氣以後子嗣可就難說了。
聽到林大夫所言,謝明意眼皮跳了幾下,臉上的平靜被打破,有些呆愣。
她懷了龍鳳胎?兒女雙全?而且,已經三個月了!
他們好乖,掌心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謝明意低聲問,「那,他們可好?」
說起這個,林大夫撫著掌笑,眼尾的皺紋夾著喜氣,「大小姐脈象穩健,兩個胎兒生長的也很好,老夫是很久未見到這樣好的懷相了。」
謝明意點頭,親自從小箱子裡面拿了幾錠金子,合起來約莫有四五十兩。
「這是明意給林大夫的診金,希望此事可以幫我保密。」她朝林大夫行了一禮,態度誠懇。
孩子留不留,謝明意還未想清楚。
不過,有一件事她很清楚,她懷孕的消息絕對不能傳出去,否則鎮北侯府定會上門橫生事端。
林大夫方才之舉怕也是考慮了這一點吧,謝明意心中對他感激。
林大夫對診金沒有推辭,他猜想孩子可能留不下了。
想著也有些唏噓,「此事由大小姐決斷,只是有一點老夫要勸誡大小姐,保重身體。」言下之意,即便是落胎,也不要隨意為之,最好在醫者的看顧下。
謝明意頷首,隨後喚細雲進來送林大夫回去。
辛老夫人身邊的婆子見此有些著急,試探著問道,「大小姐,老夫人擔心您身子,林大夫的診治情況您還是和老奴說上一說。若是有哪裡不好,府中也好為小姐調理身子。」
「我身子無礙,明日向祖母請安時我會親自將此事告知她,嬤嬤回吧。」
突如其來的懷孕,謝明意暫且不想讓辛老夫人知曉,在自己的決定出來之前,她不會讓任何人來干擾。
謝明意語氣冷颼颼的,婆子心裡咯噔一下不敢再問,默默地退了出去。
婆子走後,謝明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腳步去了謝太傅的書房。
今日謝太傅休沐,人待在書房裡面。他是清雋的文人,書房也布置的雅緻,外面種著一叢青竹。
謝明意身後跟著兩名丫鬟,從臨著竹子的石子路經過,她略一抬頭看到了書房的裡面。書房的窗紗是淡雅的素白色,映著竹影,謝明意眼尖地看到另一抹青色,是名男子。
那人著了青色的長衫,正在和謝太傅講話,「國運正統,老師之意,學生知。」聲音若玉相擊,謝明意心道許是個端方公子。
她本想避讓,等那名男子離去再入內。可很快,謝太傅似是發現了她的蹤影,命身邊的小廝請她進去。
謝明意遲疑了片刻,邁著步子走進去,說起來這還是她自穿過來第一次見除了祁朝暉之外的外男。
「女兒拜見父親。」她未看謝太傅身旁的青衣男子,垂著眼皮向謝太傅一福。
謝太傅看著自己千嬌百寵的女兒,和離后少了些小女兒家的嬌怯,大方得體的站在那裡。氣質疏淡沉靜,偏偏一襲緋紅色的衣衫又帶著令人不容忽視的艷麗,一身風姿配這楚京的世家貴公子綽綽有餘。
讓她為了所謂的香火去遷就召贅,委屈自己,謝太傅實在是不願。
「明意,這是父親的學生顧景同,你可喚他一句師兄。」
聽到謝太傅這樣說,謝明意這才抬起頭,朝著青衣男子禮貌頷首,「明意見過顧師兄。」
她看了過去,男子身姿挺拔若青松,眉目雋永,高鼻薄唇。對上她的目光,那人眸光淺淡,泛起一抹柔和,溫聲道,「師妹不必多禮。」
說完視線慢慢從她的發間掠過,看向窗外青翠欲滴的竹子,不再言語。
顧景同此人謝明意記憶中並無印象,她猜想他應是謝太傅這幾年才收的學生,果真是端方公子,謝太傅好眼光。
「明意,你來找為父何事?」謝太傅當著顧景同的面開口問她。
謝明意目光落到書房的擺列整齊的書架上,認真道,「父親,我想翻看大楚的律法。」
話音剛落,謝太傅神色一頓帶上了疑惑,那位顧師兄也詫異地挑了眉看過來。
謝明意沒有解釋,懷孕的事在此時定是不能提的。
謝太傅轉身將厚厚的典籍放到案上,戲謔地道,「大楚上千條律例,意兒若有所惑可開口問為父還有你顧師兄。你顧師兄可是在大理寺任職,這律例他再清楚不過。」
謝明意略微察覺到謝太傅的心思,心中嘆了一句這顧師兄看起來著實比那狗男人強了百倍。可惜……她心中有些煩亂。
「父親,這律法意兒先拿走了。」她抱起那典籍,朝謝太傅遞了一個您好無聊的眼神,懨懨轉身離去。
走之前,她多看了一眼臨窗而立的男子,恰巧和那人探究的眼睛對上。
任職大理寺的男子,觀察力果然敏銳,謝明意眨了眨眼睛,朝他嫣然一笑,裊裊的身影消失在書房的門口。
顧景同神情一怔,唇角泛了幾分笑意,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他猜到女子有事瞞著謝太傅,這是答應她不與謝太傅說。
「再過幾日就是裴后所誕四皇子的百日宴,我總覺得那日會有事發生,景同你留心些。」謝太傅看著女兒離去,說起了正事。
顧景同是他的得意弟子,因著為父母守孝還未成親,他有意撮合兩人。不過他還要再看看顧景同這人,意兒再嫁一定要挑個品行端正的男子。看上了顧景同,謝太傅對他的指點便上心了幾分,對他說出自己的直覺。
顧景同點頭稱是,想到朝中由立儲君引發的紛亂,皺了皺眉頭。
百日宴是四皇子第一次在宗室和朝臣面前露面,那日陛下的態度將決定很多人的選擇。幾位王爺和宮中的妃嬪更是如臨大敵,無論哪一方出了亂子他身處大理寺可都是避不開。
自裴后誕下四皇子,楚京中便暗潮湧動,一些人私下的小動作也多了起來,你來我往的,關係網錯綜複雜。
「侯爺,這玉華坊可是京中第一坊,您啊,久不待在楚京,想必是沒來過這銷魂處。」天還亮著,幾名男子簇擁著一名氣宇軒昂的黑袍男子走進門。人剛踏進去,就聞得靡靡之音,眼入雲鬢衣香。
幾個人都是常客了,尤其微胖的那位可是肅王的母族表兄王承,出手大方,姑娘們愛的不得了。
「幾位官爺,樓上雅間請。」玉華坊的老鴇眼尖,連忙從人群中擠出來,臉上堆笑。
她瞥見王承一旁眉目深邃、威壓深重的高大男子心中一跳,知曉這是位大人物,捏著嗓子道,「恰巧窈喬姑娘今日在呢,幾位官爺不嫌棄就讓她來伺候吧。」
窈喬是玉華坊的頭牌,在整個京城都十分有名,千金都難見其一面。
老鴇主動提出這話是在示好了,王承知道祁侯爺剛與夫人和離,也有意用美人拉攏他,就笑道,「祁兄真是好福氣,窈喬姑娘是玉華坊的頭牌,輕易不見客。」
「那就她吧。」祁朝暉漫不經心地開口,顯得興緻缺缺。
王承今日好不容易才與這位搭上,費盡心思地想要討好他,聞言立刻命老鴇喚人過來。
幾人走到一處雅間,王承開口請祁侯爺先坐下,不到片刻,幾名身段妖嬈的女子舞著細腰過來了,最後一位便是窈喬,比其他女子都要婀娜嬌媚。
只一眼,她就看中了面容俊美的男人,主動湊到他身邊坐下。
「奴家窈喬見過官爺。」她俯低了身子嬌滴滴地道,大片的雪白幾乎蹭到男人的腿上。
祁朝暉居高臨下地睨了獻媚的女子一眼,並未說話。
窈喬未得到回應,咬了咬下唇,有些可憐兮兮地端起了一杯酒,嬌聲道,「官爺看不上窈喬,窈喬以酒賠罪。」
矯揉造作!祁朝暉眸色沉沉,心下不耐,「滾!」
說完他腦海中浮現出小夫人冷淡瞪他的眉眼,生出煩躁,也不耐與肅王的人周旋了,起身大步離去。
他走的迅速,氣勢又盛,幾個人無人敢攔,王承有些尷尬,盯著窈喬眼睛冒了火。
隨行的一人為美人解圍,低聲道,「王兄,這事可不怪窈喬姑娘,半晌的時候京中就有人傳侯爺的那位夫人要召贅了。」
召贅!幾個人面面相覷,難怪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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