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楚京大大小小的街道,平靜漸漸被喧囂取代,尤其東環街上車馬如流,端的是一副熱鬧非凡的場景。
今日是宣武將軍府老夫人的壽辰,東環街上往來賓客眾多,幾乎佔了大半條街道。
宣武將軍是當朝重將,上月瑞王起兵謀反,其跟隨鎮北侯一起圍剿瑞王,立下汗馬功勞。大軍戰勝歸朝,他得到聖上嘉獎,如今正是朝中春風得意的人物。
府中老夫人正值六十喜壽,聽聞宮中的皇後娘娘都派了身邊的掌事姑姑出宮賀壽。聖上看重宣武將軍,京中凡是數得上名字的世家皆上門恭賀老夫人大壽,可謂是熱鬧至極。
與嘈雜的宣武將軍府相隔不遠的鎮北侯府卻是安靜沉寂,正院之中婢女們屏氣斂息,不敢泄出一絲聲響。
「老夫人的話已經帶到,還望今日夫人去宣武將軍府赴宴不要辱沒了鎮北侯府的臉面,老奴先行告退。」眉目冷肅的鄭嬤嬤一身褐色綢衣,斜斜瞥過去的眼神帶著幾分輕蔑,竟是連一絲掩飾的意思都無。
銅鏡之前,謝明意慢條斯理挑選步搖的手一頓,轉頭看了嬤嬤一眼,嘴角浮上了一抹微笑,道,「老夫人盡可放心。」
她大病初癒,臉色尤帶了幾分蒼白,尖尖的下巴惹人憐愛,但不慌不忙回應嬤嬤輕視的模樣從容有加。
「細雲,送嬤嬤。」謝明意隨手拿起一支硃紅色的步搖,對身旁的藍衣婢女吩咐。
細雲是謝府陪嫁進來的婢女,對著謝明意忠心不二,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既擔憂小姐的處境,又惱恨這犯上的婆子。小姐受了風寒好幾日,病的都快起不來床,這府中漠不關心也就罷了。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有了些精氣神,老夫人又派人過來不留情面地訓斥。
「嬤嬤這邊請。」她言語中忍不住露出了兩分不滿。
鄭嬤嬤見狀冷哼了一聲,跨著步子徑直離去了,夫人進府三年無子無寵,還妄想要哪個的恭敬。老夫人可已經著手在為侯爺物色貴妾,到時貴妾進了門這位可就是那隱形人了。
「小姐,她可真是欺人太甚。」細云為謝明意插上步搖,低聲嘀咕。
謝明意微微一笑,不置一詞,在古代,婆母對兒媳處於天然壓制的地位,侯府老夫人院中的人自然敢對她這不受寵的侯夫人甩臉子。看來,原先的侯夫人病逝未被人發現也不是沒有理由。
沒錯,她並不是原先的侯夫人,而是異世穿越而來的一抹孤魂。兢兢業業工作,一連加了一個月的夜班,過度勞累的她終於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想到這裡,謝明意嘆了一口氣,她父母早亡,自己又是獨女,不知道拼死拼活買的兩套房子還有存下的幾百萬會落到誰的手中。
她穿越的這具身體也叫謝明意,是不知名朝代大楚朝太傅的獨女,十六歲便出閣嫁與了鎮北侯世子祁朝暉。一年前老鎮北侯退居,世子承繼爵位,原身也成了侯夫人。
原身出自書香門第,自幼身子骨弱,前不久貪涼受了風寒,一病不起。兩日前的夜裡原身竟悄無聲息地去了,不知為何,她自己穿到了這具身體中。
這兩日,她冷眼看著不僅侯府的老夫人對原身頗有微詞,就連府中的下人對她也多有怠慢。翻了翻原身的記憶,謝明意瞭然這一切都是源於原身不得夫君鎮北侯寵愛。
鎮北侯祁朝暉是武將出身,對原身弱不禁風的身子、傷春悲秋的性子十分看不上眼,自娶了她后就是冷冷淡淡的。再加上前兩年大楚還未安定,邊關多起戰事,鎮北侯於外征戰,幾乎和原身無甚相處時間,夫妻之間竟好似陌生人。
上月初他從河安地區平亂歸來,就在原身那裡宿了一夜,便又去了江北大營,直到今日都未歸府。
不得夫君寵,又聚少離多,原身自然也無誕下一子半女。是以,府中的老夫人對她不滿,下人對她也不敬。
「今日穿那件珊瑚色的雲錦裙。」謝明意注視著銅鏡中的自己,眉毛加粗了些,眼尾微勾,紅唇飽滿。妝容去了病弱之氣,若再著顏色清淡的衣裙反而不合時宜。
細雲恭聲應是,服侍她換上了珊瑚色的衣裙,又配了雙綴有寶石的繡花鞋。
打理好周身,謝明意滿意的點了點頭,鎮北侯府底蘊深厚,遠在宣武將軍府之上,她又是超品的侯夫人,為何要虧待自己,自然是怎麼光彩照人怎麼來。
「走吧。」她臉上帶著微笑,下巴微揚,不疾不徐地步出房門。
身後,婢女婆子們面面相覷,眼中帶著驚奇,今日的夫人比之前氣勢足了許多。
莊嚴寬敞的侯府門前,護衛們目不斜視守在一旁。謝明意對著鎮北侯的兩個庶妹微微頷首打了招呼,略看了一眼上方蒼勁燙金的鎮北侯府四個大字,便低頭上了馬車。
馬車上有華蓋,內里舒適奢華,沒了旁人在,謝明意放鬆了身體,拿了一塊糕點放在嘴中細細地嚼著。
這次赴宴只有她和祁朝暉的兩位庶妹前往,老夫人李氏並未一同去。宣武將軍是鎮北侯的副將,李氏自恃身份遠高於宣武將軍府的老夫人,只遣了謝明意赴宴。
府中的兩位庶妹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是以今日也同謝明意過去,在世家夫人跟前露露面。
不過,老夫人派婆子到正院傳話卻不是為此。
謝明意倚著馬車,冷笑了一聲,心中對素未謀面的原身夫君鎮北侯多了幾分厭惡。卻道為何鎮北侯對原身一直淡淡的,原是因為他早就有了心尖上的女子!
前不久在瑞王謀反一亂中失了夫君的臨安王世子妃江氏,正是祁朝暉恩師已故江太尉的嫡女。聽聞,祁朝暉早前便對此女有意,但無奈到了他定親之時,老侯爺身陷囹圄。恰時臨安王替世子向江太尉提親,江宛宛就嫁給了臨安王世子。
後來,峰迴路轉,老侯爺獲得清白,祁朝暉也在軍中一路猛進。待到祁朝暉二十有三,鎮北侯府再三權衡,才選了素有清名的謝太傅結為親家。
想到這裡,謝明意惡狠狠地又塞了一塊糕點,平定了瑞王謀反也就罷了,祁朝暉偏偏將喪夫的臨安王世子妃江氏護送回了京城。
一時間,關於兩人的風言風語驟起,都言鎮北侯對江氏念念不忘,江氏喪夫,二人可續前緣。至於正經的鎮北侯夫人謝明意,不常在世家之中走動,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原身身子本就不好,又遺傳了她生母的性子,敏感小性。一次,原身去進香,可巧遇到江氏和其嫂子兵部郎中夫人,那郎中夫人和江氏一唱一和,故意將此事揭開,氣的原身掉了淚。
當日她就執拗地寫了一封信詢問夫君祁朝暉,冷漠的狗男人回了她四個字,安分守己。
原身傷心至極,夜裡著了涼,便病倒了。
江氏親嫂兵部郎中夫人出身宣武將軍府,是宣武將軍的侄女,今日壽宴指不定江氏也會跟著出席。江氏新喪的夫君臨安王世子是被叛軍殺死的,在京中不少人同情她。
許是上次進香的事傳到了李氏的耳中,她便派人提前警告,讓謝明意注重侯府顏面。謝明意是否委屈,則是無人過問,無人關心。
原身何其無辜,鎮北侯與江氏舊情重燃又將原身置於何地?!
謝明意眼中泛了冷光,若是今日遇到了江氏,若是她敢上前挑釁,鎮北侯府的顏面又算得了什麼,她自然是不在乎的。
「夫人,宣武將軍府到了。」細雲推開馬車的門,朝著她道。
謝明意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屑,從馬車上下來。這廂一下車進了府門,宣武將軍夫人秦氏就熱情地迎了上來,言語親切地拉著她往壽堂走去。
「老夫人壽比南山。」到了壽堂,她不咸不淡地朝著過壽的老夫人出言恭賀。論品階,她還要比老夫人高上一頭,舉止有禮便可,不必刻意謙恭。
女子衣著華美,明眸皓齒,一舉一動也端正大氣,令人挑不出錯來。壽堂中不少世家夫人眼前一亮,待聽到此女子竟是柔弱的鎮北侯夫人時,心中一驚,變化也太大了。
往日她們也是見過鎮北侯夫人的,只是她喜愛素雅的裝扮,一彎細眉也總是蹙著,雖也貌美但在一干人中並不顯眼。今日其換了盛裝濃妝,倒是光彩照人,明艷無雙。
不過,這裝扮變化的緣由,眾人暗中思量,眼神意味深長。京中臨安王世子妃江氏同鎮北侯的舊事她們也聽過一耳朵,世子妃江氏又由鎮北侯護送回京,鎮北侯夫人也是可憐。
當然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鎮北侯夫人出身太傅府,太傅夫人眾所周知是個商人之女,出身低賤也就罷了,偏偏她僅生了一女還受盡謝太傅的維護。到了如今,謝太傅竟一妾未納,聽聞謝太傅的母親極為不滿,可面對謝太傅的固執也沒有辦法。
京中的世家夫人對此既羨又妒,不少人暗中指責太傅夫人善妒、狐媚,甚至將不喜延續到了謝明意的身上。
謝明意對旁人或憐惜或不懷好意的視線視若無睹,她盡職盡責地將兩位庶妹安排好就不再言語了,手中拿著一杯清茶,慢悠悠的飲著。
她毫不在意,一片坦然,漸漸地,堂中眾人的視線也都收了回來,兩兩三三地說起笑來。
「這次宣武將軍立了大功,老夫人壽宴也辦的體面。」
「那是,說起來還是瑞王可恨,不感聖恩,還要造反,河安那裡死了不少人呢。」
「可憐了臨安王世子英年早逝,世子妃嫻靜貌美,無奈回了娘家。」
「回了京城才有依靠呢,女子守節一年,再找個夫家也是輕而易舉。」一個紫衣的夫人眼帶惡意地瞥了謝明意一眼,她對謝明意及其出身商戶的母親向來看不起。
謝明意不動聲色,看都未看她一眼,那夫人臉色一冷,眼角餘光瞥見一人,捂住嘴又笑了起來。
「巧了,正說到世子妃,世子妃就來向老夫人賀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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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鎮北侯比女主謝明意大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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