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告一段落
在這個不平靜的冬天,北地總共發生了兩件大事兒。
第一件事是皇帝帶著他的數千軍團開赴進了沼澤。
而第二件事則是軍團又從沼澤裡面逃了出來。
他們一開始的時候還保持著相當的行軍步伐,因為和韋根人的決戰雖然不利,但整體過程還算的上是安穩,於是軍團整體還保持了相對穩定的行軍速度。
雖然他們拋下了大量的傷軍,用於遲滯韋根人南下的步伐,但在更多的時候,這隻軍隊還是在不斷膨脹的。
在定北城的時候,皇帝和他的軍團總共有八千餘人(八千軍團,傷亡三千人,又拋棄掉千餘名傷殘,但是沿途收攏了提起安置出去的民兵。)
而等到他們開赴到海城堡的時候,軍隊則擴充到了一萬兩千人。
這還不包括有很多士兵因為迷路等種種原因未能及時的趕到戰場上與皇帝會和。
可以說,在極限動員的情況下,大普魯斯帝國完全可以做到以國力便將愛德華折服。
先前限制了帝國軍隊規模的,只是運輸條件的問題,以及某位皇帝和指揮官的自負。
順便一提,因為斯沃德騎士白白浪擲掉了帝國幾乎所有的重騎兵,因而他已經被軟禁了起來,就連帝國騎士團團長的職務,也被暫停了。
他現在所能做的一切,也不過是一個人坐在一輛專門承載他的馬車中,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但明明在戰場上毫無作為的瓦利西亞公爵,卻被那幫官員們稱讚為「持重之將」,雖然佩里斯皇帝極度厭惡這個在戰場上關鍵時刻毫無作為的人,但也卻沒有辦法否認,在他的手中,卻是是沒有一個帝國騎士的生命是被浪擲的。
一位官僚甚至湉著臉向軍中的畫師為瓦利西亞公爵做了一副馬上將軍圖,並且最終又為這幅畫命名為《中流砥柱》。
而那位畫師也是盡自己所能的完成了這副作品。
他先是繪畫的一個高大威武的騎士,然後騎士騎在馬背上,手中握著一柄單手輕劍,然後他的身後零星的戰著幾個騎兵,他們神色飽滿,劍尖上掛著几絲血花。
他們的腳下,是兩三具韋根人的屍體,而他們身後的後景上,則是畫上了一片樹林,和一大群從中衝出來的韋根人,不過距離這些騎士們仍舊有一段距離。
雖然僅僅看著副畫來說,它的表意不算很明晰,但在知情人眼裡看來,這正是瓦利西亞公爵在戰場上所作出的一番傑出貢獻。
所有人都還記得,在瓦利西亞公爵指揮戰爭的時候,他們的戰局,至少是在戰損比上來看,還完全處於優勢,儘管那優勢的一大半,都是來自於某位被囚禁起來的將軍的火攻。
但無論如何,瓦利西亞公爵最終還是收起來了這幅畫作,並下定決心將自己的戰術思維貫徹到底,然後將這份榮譽的禮物永遠的懸挂在自己家族城堡的大廳上。
所有他血緣的後人,都能認出他的佳績。
在一場失敗的戰爭中,只有他和他的輕騎兵,為帝國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這才是帝國的軍事殿堂之上,最應該記錄的寶貴資料。
瓦利西亞公爵如是想到。
他將一塊啃到一半的蘋果扔到了地上,而隨後便有幾個農兵們衝上去爭搶著把它們撿了起來。
「瓦利西亞大人,這是我從臨近十個農場裡面籌集起來的軍隊,不得不說,北地是在還是太窮了,我幾乎是將村子裡面所有能打仗的男人都拉了出來,才湊到了不過一支兩百人的隊伍……」
一名輕騎兵陪著笑說到。
如果說,在戰爭結束之後,帝國步兵軍團和重騎兵軍團的發展和使用受到了難以挽回的重創,那麼與之相對的則是輕騎兵部隊的迅速發展。
一些騎士侍從的主人不幸戰死了或者說是被韋根人俘虜了過去,但他的侍從卻因為斯沃德騎士的一些決策,導致他們平安無事的留在了營地中。
除此之外,一些來自地方上,貴族爵位上屬於騎士,但實際武裝還在輕騎兵階段的貴族士兵同樣也壯大了這個階級。
帝國軍方自然不可能放任這些優秀的兵員不管,他們以非常積極的態度為這些士兵指派了新的任務……
徵兵、征糧。
這是兩件大事兒,在糧線被萊茵王國的士兵截斷之後,他們必須從千瘡百孔的北地想辦法維持皇帝的大軍。
最後在戰場上剩餘的那幾十名像樣點的重騎兵自然不會隨便的就外派出去。
因此,在戰爭告一段落之後,他們竟然以一種頗為奇特的方式發展了起來。
如果說皇帝親自率領的部隊,是大軍的枝幹,那麼這些輕騎兵則組成了靈活的四肢。
他們就像是一根根輸血管一樣,將養分注入軍團之中,使其沒有崩潰。
只可惜,如此先進的理念,此刻卻還沒有真正的受到重視。
瓦利西亞看著他丟在地上的半個爛蘋果最終消失在了三個農民的手上之後,慢慢的開口問道:「那糧食收集的情況怎麼樣了?現在帝國的糧道擁塞,收集糧食來供給大軍可是重中之重!」
那名輕騎兵滿臉堆笑的面孔上頓時有些凝固了起來。
「將軍大人,我搜遍了所有的村莊,可所得到的東西,不過是幾袋發了霉的穀子,還有幾大框白蘿蔔。這點東西我已經全部交給軍需處的大人了。」
「他們難道就沒有一點糧食了嗎?」瓦利西亞厲聲問道。「這些泥腿子們平時就不用過冬嗎?我看一定是你在搜集糧食的時候沒有用心去辦,才招致了這樣的麻煩來。」
輕騎兵這能低下頭,連連稱是。
但未等到瓦利西亞接下來的謾罵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將軍大人,我雖然沒有能從他們的手中搜集到糧食,但是卻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了不少線索。而那些線索指明了糧食的方向。」
「哦?那你說說看,糧食都去了那裡?」
「就我搜索的那一片區域所知道的,糧食除去堆積在貴族的糧倉裡面之外,至少還有一半的糧食都去了一個地方!」
「貴族是帝國的根基,除非遇到了不能克服的麻煩,否則我們絕不能招惹這幫體面人。」瓦利西亞皺了皺眉頭,「那不如你跟我講一講,那另一個地方是在哪?」
「瓦盧諾!那是一個帝國新近建立的自由市,我本來想到了要去那邊徵稅,但當地的市長卻告訴我,皇帝許諾給他們十年的免稅周期,以幫助他們把那個窮地方建設起來。但薩丁在上!那絕對是我在北地見過的最繁榮的城市,他們的糧食已經多到了大量釀酒的地步!那裡的商人建立起了各種各樣的行會,而那裡的市場足以和南部的一些富裕城鎮相比。」
當騎兵說起來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中隱隱的閃過一絲怒火。
作為一個從南方莊園出身的貴族,他自然是對北地的這種「鄉下地方」不屑一顧了。
但說起瓦盧諾的時候,這個城市卻到了繁華的叫他礙眼的地步。
他去那個地方興緻勃勃的徵稅,卻不料吃了這麼大一個閉門羹,而且還在一棒低賤的商人面前顯得極為丟面。
特別是那個該死的市長,他怎麼敢?他怎麼能坐著會見一名貴族,並且表現的如此自然,誰給他的勇氣來做這些事情?
因此,當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將這個地方供了出來,甚至還不吝與添油加醋的敘述了一番。
這是所有歷程中顯然最該死的那部分。
「一座帝國的自由市?」
瓦利西亞沉下聲音來。
他同樣是一個對自由市這種東西極端反感的人,他自己領地的許多農奴和商人們都躲在那裡交易,以避免向他納稅。
而且,在最模糊的記憶中,他也對這個城市好像有那麼一點印象。
「啊,你說的是那個該死的地方!你難道不知道,皇帝之所以開啟這場戰爭,就是為了給那個地方的居民提供保護嗎?可戰爭進行到現在,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任何一支來自瓦盧諾市的隊伍。只有零星的幾個騎士,他們說自己來自瓦盧諾區域,但也絕非是市長的下屬。」
「如果不是因為那裡地理位置上不便於行軍,或許帝國的大軍應該從哪裡出發,徵用那裡的給養才是。」
想到這裡,瓦利西亞便再也忍不住了。
「騎兵,你從那個地方過來,那我且問你,那裡有部署了多少軍隊,城牆的建設怎麼樣?」
這位輕騎兵望著自己的領袖,微微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將軍大人,瓦盧諾市長期以來只有兩百個守衛,他們等到戰事起的時候,才會臨時雇傭一些傭兵和動員一些市民作戰。」
「傭兵或許是有些麻煩的,但市民幾乎毫無戰鬥力。最重要的是,也許我們能繞開他們的防守,直接拿下這座城市。」
瓦利西亞將頭望向天空。
「我是絕不希望帝國內有任何一場在多餘的內戰出現了,這是我最基本的立場。」
「但是那些可鄙的鄉下人,在帝國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卻拒絕了向皇帝陛下效忠,因此,我們即使是再不情願,也應該給他們一點懲罰。騎兵,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大人,您叫我里拉就好了。」
「很好,里拉,我給你兩百個人,能不能給他們一點教訓,然後替帝國將應該取得的稅務征上來呢?」
騎兵自信的點了點頭。
「這是完全不成問題的,我在五天之內……不,三天,三天之後,定然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
像是這樣的事情,幾乎每一天都在發生。
就算是為了不留給韋根人,大普魯斯的士兵們也不會對這些沿途的村莊手軟的。
在帝國完全從北地撤離的時候,農民望著著了火的土地嗷嗷大哭,貴族們乘著馬車慌亂的逃離,投奔自己在南方的親戚。
總之,到處都是一副燃燒起來的景象。
等到愛德華的大軍不緊不慢的處理掉那些帝國留下來的殘兵,抵達他們記憶中「富庶」的南方時,那裡已經是一副地獄景象。
一位部落將軍有些不屑的撓了撓頭,說到:「這算什麼?大普魯斯人打算餓死強盜嗎?」
而愛德華卻只是眯了咪眼睛,命令一位侍從抓來了一位被俘虜的農夫。
他用熟練的大普魯斯語問道:「你是什麼人?」
農夫有些驚恐的看了看抓住自己的這位奇裝異服的酋長,有些驚疑不定的回答。
「酋,酋長大人。我是一名諾斯鄉下的農夫。我僅有的財產已經全部被那些當兵的帶走了,我再沒有一個子能交給您了,不過如果您願意繞我一命,我甘願做您的僕人。」
愛德華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班底們。
他將這些人留在身邊,就是希望他們能多開點竅。
「農夫,我且問你,如果我們韋根人授予你糧食和田種,並且允許你在一片土地上耕種,只要每次到收穫季的時候跟你索要六成的收穫,剩餘的部分都留給你,你可願意?」(此處糧食產量是借用的歐洲中世紀平均糧食產出比例,既收穫的糧食是種植糧食的2到6倍,考慮到北地季節惡劣,所以糧食產量上限不超過四倍。按照這個比例測算,愛德華總不能連本都不要。)
「大人,您肯給我留下四成糧食,而不是將我帶回去當奴隸?」
「怎麼,你有顧慮?」
「不……不,實在是您給的條件太好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講……」
愛德華在走上前兩步,然後親手拍了拍農夫的肩膀,口氣溫和的說到:「只要你肯為我幹活,我就可以保護你們周全。去耕種吧!只要你們能耕種多大的一片土地,我就賞給你們多少!」。
農夫的眼眶中頓時充斥起了淚水。
他哆哆嗦嗦的躲閃開,半天才緩過神來,望著愛德華離開的身影,趴在地上一臉磕了好幾個頭。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