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婆住在郊外別墅區，那裡遠離城市的喧囂，空氣中沒有汽車尾氣的味道，風景宜人，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一直在客廳翹首以盼的外婆聽到車聲，連忙從屋子裡走出來，看到簡清歡后紅了眼眶，拉著簡清歡的手，嘴裡不停說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在外婆家看到晏母的照片，簡清歡才明白第一次見面時，晏安為什麼那麼肯定她就是他的妹妹，她和母親長得很像。

步入耋耄之年的外婆身子骨很硬朗，走起來路來腳下生風，不輸給年輕人。人老了就愛說以前的事情，外婆對簡清歡說了很多關於晏母的事情。

聽著外婆講故事，關乎母親的形象在簡清歡腦海里立體了起來。

*

一年前，晏家才知道家裡報錯了孩子的事情，也就是說，那個抱錯了的孩子晏寧，一直都是被當作親生的來對待。

在外婆的家裡，簡清歡處處能夠看到晏安有關的生活痕迹，小時候的照片，上學的獎狀，甚至是兒時的小鞋子，外婆都收得好好，這其中沒有一絲和晏寧相關的東西。

簡清歡以為外婆和晏安或許是為了顧及到她的情緒，所以刻意弱化了晏寧的存在。畢竟她在孤兒院的生活肯定不如晏寧在晏家當大小姐舒服，怕她多心所以收起來情有可原。

三人坐在客廳里聊著天，簡清歡說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外婆下意識的一句話，讓簡清歡明白一切和她猜測的不一樣。

「我六歲那年母親跟人私奔了無音訊，父親殺人入獄判無期，政府將我送到了孤兒院……」面對外婆一連串關切的詢問，簡清歡沒有什麼隱瞞，將自己的情況照實說。

在簡清歡心裡，這些經歷算不得什麼，相比之下，無論是在孤兒院生活的前世還是今生，她是個健全的人這點，比孤兒院其餘小孩幸運太多了，可聽在外婆和晏安耳里便不同了，外孫女/妹妹太苦了！

「一個鳩佔鵲巢的在那享福，我親外孫女吃了這麼大的苦，我可憐的孩子呦！」外婆拿著手絹抹眼淚。

聽外婆提起晏寧厭嫌的語氣，簡清歡一愣，晏寧不得外婆喜歡？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眼下簡清歡連忙安慰老人，說她在福利院遇到了一個特別好的院長媽媽，對她很照顧，又說了她考上了好大學，有份好工作等等。外婆願意聽簡清歡說這些，見外孫女現在過得不算差，眼淚終於不流了。

簡清歡和晏安在外婆家留宿了一晚，答應了有空會常回來，然後在外婆戀戀不捨中離開了。

晏安驅車來到了晏母的墓地，簡清歡將手中的鮮花放在碑前，跪在墳前行磕了三個頭。

「媽媽，我找到妹妹了，答應您的事情安安做到了，您放心，以後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媽媽，我回來了。」簡清歡只說了一句話，卻讓晏安控制不住淚意，不想讓妹妹覺得自己是個軟弱的男人，晏安轉過身偷偷抹下眼淚。

「清歡，咱們走吧，下次再來看媽媽，現在我和你說說關於晏家的事情，今天晚上的家宴，你也好有個準備。」晏安快速整理著情緒，先來看外婆，然後給母親上香，再接著就是回晏家。

這是倆人之前說好的。

清歡才是晏家的大小姐，他要讓圈子裡的人知道清歡的身份，奪回本該屬於他妹妹的東西。

*

茶館內，悠揚的純音樂搭配潺潺的流水聲，整個屋子充滿著雲捲雲舒的愜意。晏安把家裡的情況說了個大概，包括一些外人並不知道的事情。

一年前本就體弱的晏母檢查出癌症晚期，再找不到□□匹配下，病情迅速惡化，到最後無論是保守的藥物治療，還是進行手術，都無法延長晏母的生命，多則兩年，少則半年，晏母隨時都會離世。

也正是這場病，讓晏母知道了自己的女兒不是親生，而是當年抱錯了孩子，鬱郁的心有些緩解。

為什麼晏母知道了晏寧不是自己的親女兒反而輕鬆了？因為晏寧實在不像話。

平日里家人全都寵著，晏寧雖說有些嬌蠻任性卻也無傷大雅，直到她認識了姜文華，腦子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進水了。

晏母是個優秀的女性，一輩子活得驕傲，在事業上她和晏父結婚後，倆家企業合併，她在管理公司做出的成績不比晏父差，大家都稱她為鐵娘子，手腕不遜任何人。

臨到病了，卻被丈夫和女兒氣得吃不下飯。

姜文華是晏父的初戀，在晏母生病之際，和晏父倆人明目張胆地勾搭在一起，這其中，晏母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女兒和姜文華實則已經接觸五六年了，倆人關係很好。

晏母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對女兒好卻不善於表達，有時候忙於工作的確有疏忽照顧不到位的地方，但她敢說愛孩子的心，和天底下的父母一樣。

可惜晏寧年紀小，只能看到一些流於表面的膚淺東西，姜文華會說話，哄得晏寧團團轉，和姜文華在一起，晏寧比對待晏母更親熱。

晏母和晏父是商業聯姻，倆人算不上多相愛，二十幾年的夫妻關係還是有感情在的，只不過舉止沒有那麼親密，日常相敬如賓，這些看在晏寧眼裡成了父母感情不和的證據。

晏寧心裡堅信著愛大於一切的小女生理論，她甚至希望父親和母親離婚，這樣她就可以撮合父親和文華阿姨，明明這兩個人才是真愛，不愛的兩個人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後來她將這話對晏母說了，在晏母檢查結果出來的當天，聽到女兒說這些話，她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丈夫有心出軌，女兒不僅支持甚至過來找她這個母親『談判』，她做母親是有多失敗？

後來的晏寧得知她和母親『攤牌』那日，正是檢查結果出來之時，心裡是愧疚後悔的，不過這點子情緒，在姜文華的軟聲細語安慰中，一點點的消失了。

因為身體原因沒辦法繼續工作，晏母只能住院，在住院期時，晏寧作為女兒，每天過來像是走形式的看望一眼，然後又匆匆離開，女兒的冷漠讓晏母內心很難過。

特別是知道女兒曾經撮合過丈夫和姜文華時，她心都涼了，女兒心裡半分沒有她這個母親的存在。

當時晏安找過晏寧，他不知道妹妹怎麼變成這樣了，平日里妹妹說母親不愛她，她也不喜歡母親了這種話，他當作小女孩賭氣，可現在看來妹妹分明是真得不在乎母親。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兄妹倆人的關係越來越惡化。

「母親得知晏寧不是她親生女兒后，那是我從她生病後，看到她最輕鬆的表情。」

晏寧太蠢了，兄妹倆生活在一起，晏母沒有任何區別對待，怎麼教導老大就怎麼教導老二，只是人的性格天生便不同。許多道理晏母和女兒掰開揉碎了說，下一次晏寧還會再犯。

晏母是個女強人，她不怕任何正面飛來的刀子。女兒的『叛變』卻實實在在往她心口插了一刀。

所以當她得知晏寧並非親生那一刻，一切都想開了。沒流她的血，沒在她肚子里待九個月，孕期里沒讓她受罪的女兒不是宴寧，她不傷心了。

母女倆人相處這麼多年的感情，已經被晏寧這段時間的表現，在晏母一次次失望中給磨沒了。

能夠一回又一回容忍晏寧氣自己，不外乎是因為母女親情，現在沒有了這層關係，晏母終於狠下心說不見，吃過一次閉門羹，晏寧從那之後，再沒有主動來過醫院。

晏安看透了晏寧，特別是母親離世后，她為了討好父親和姜文華，連外婆這邊都斷了聯繫，外婆已經冷了心，當初對她跟疼眼珠子似的，自己都要往後排，晏寧卻能說不聯繫便不聯繫。這種人不配做他妹妹。

「晏寧和姜文華關係很好，在得知晏寧並非親生的后，父親表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晏寧永遠都是她的女兒。」說到這裡，晏安扯著嘴角露出諷刺的笑。

是疼愛嗎？不見得。百分百是姜文華吹了耳旁風，晏寧慣會討好那個女人。

「清歡，哥哥說這些，是想讓你不要對父親抱有多少期待，他的心是偏在姜文華和晏寧那頭的。前些日子我調查到，姜文華有個在國外讀初中的兒子」晏安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

「他姓晏。」

簡清歡瞬間就反應過來晏安話里的意思，那是晏父和姜文華的私生子。

現在姜文華住在晏父家裡，在晏母過世后，晏父新買了一棟別墅，姜文華搬過來同住，妻子屍骨未寒，情人就領回家了。當然，晏父也不好意思做得太過分，現在還沒和姜文華領結婚證辦酒席。

「晚上這頓飯，只是個過場，過幾日會辦一場宴會，慶祝你回家，清歡，媽媽和我都希望你光明正大的站在眾人面前，拿回本來屬於你的身份，散發自己的光芒。」

簡清歡對上晏安堅定的目光，勾了勾嘴角。

「好」

其實有個哥哥也不賴。

*

「紀念」

晏安發了條朋友圈，標題只有紀念兩個字，配著的照片是簡清歡，她手裡拿著筷子正吃著一塊雞翅，通過對方獃獃看鏡頭的眼神來看，晏安這張是抓拍。

柯昭認得，這裡晏安的外婆家。

一陣敲門聲，宋念雅的聲音響起：「柯總，和李總約好的時間到了。」

「知道了。」說話間，柯昭給晏安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晏安找回了親妹妹，接下來晏家要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