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好想愛這個世界啊
「that從句人和物后都能用...」
講台上英語老師正講著定語從句的用法。朱天一把英語書墊在桌子上,下面壓著一本數學練習冊,在那偷偷摸摸地補著作業,下節課救贖數學課了,他還沒寫,只能在英語課上補了。
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白不好悄聲說道。
「從句可是重點,你好歹聽一下再寫啊。」
「沒啥用。」朱天一瞥一眼黑板,便搖搖頭。「我上課從沒聽過,都是自學的,像英語這種就更不可能聽了,課後一直刷題就完事了。」
也是,白不好心裡應著,面向黑板繼續聽課。朱天一在班裡學習水平算是中游,可這個班是素質班,雖說比不過宏志班,可總體成績一直在學校里排名很靠前,朱天一的成績在他這種靠著關係轉過來的差生眼裡就像是一座大山,很高很高的存在。
還是差得很遠啊,白不好苦笑一聲,眼睛撇過左前方的寧心。
左手撐著下巴,右手在紙上不停地畫著什麼,一看就知道沒有聽課。
不一會兒,寧心又放下筆,直接趴在桌子上。
她這個樣子,還沒恢復么...白不好眼神閃爍。
那天晚上回來后他們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宣揚寧心家的事,畢竟出了這種事被別人聽到對當事人來說是非常在意的。
從寧心家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寧心每天還是照常上課,可是卻很少和人說話,別人找她說話也僅僅只是回應幾句,剩餘時間便待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是趴著,就是愣神。那晚過後,就連形影不離的甄天現在彼此都沒說過話,像個陌生人一樣。
期間老班找她談過一次,可效果並沒有好多少,還是那樣。
叮叮叮叮叮叮...
放學鈴同往常一樣響起,嗡的一聲,各個教學樓人頭攢動,伴隨著厚重的腳步聲,緩緩從樓內響起。
一如既往,白不好在大部分人走後終於走出教室,前往食堂。
唔,今天可真倒霉,往常那家賣手撕雞蓋飯的店前排滿了人,已經好幾天沒吃它了,雖然很想吃,但看了眼門口簇擁的人群,白不好皺著眉,轉身去買隔壁賣武大郎燒餅的做的很快,但已經吃的想吐的店裡面。
冷風呼呼吹著,大家都已經換上了羽絨服,像是永遠有做不完的任務,一個個在學校里奔走著。
呸,將喉嚨里的碎末殘渣吐出,輕輕踢著腳下的石子,白不好有些鬱悶,不自覺地走到了「秘密基地」這裡。
在不遠的拐角處另一個女孩也走了過來,她看著白不好,眼神有些驚訝,接著便說道。
「呀呀,好巧,又在這裡遇見了。」
白不好眼神錯愕,抿抿嘴唇,點點頭,看著女孩手裡拿著與他一樣的武大郎燒餅,故作苦笑道。
「沒想到連吃的東西也一樣巧。」
「哈哈。」林瀟湘嘴角上揚,眼睛眯起彎成月牙,咯咯笑道。「也是哈,真的好巧。」
女孩笑得很美,很容易讓人心動,白不好看著她充滿笑意的表情,一時間有點恍惚。
從沒有真心笑過嗎?男孩輕咬嘴唇,沉默著。她很喜歡林瀟湘的笑,覺得笑起來很乾凈,感覺非常溫暖。
即便那天承認了這件事,白不好也從來沒有問過她,就算那是假的,可確實感染了自己,不管那是不是假的,白不好都願意相信她,也相信林瀟湘總有一天會告訴自己。
就算沒有告訴,她也是我的朋友。
想到這裡,白不好嘴角輕揚,淡淡笑了出來。
「咦,你在發什麼神啊?」小手在男孩眼前晃啊晃,見他愣著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林瀟湘睜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啊。」白不好連忙晃了晃頭,看向她,這才說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晃動,林瀟湘輕輕點頭,手裡拿著餅,看上去很小心,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
「寧心她怎麼了?沒事吧?」
白不好皺了皺眉,看了女孩一眼,有些猶豫。
「不能說就也沒事的,畢竟是別人的隱私嘛。」林瀟湘又擺擺手,旋即低下頭,輕聲說。「只是這幾天我看寧心的狀態,總覺得不放心。」
抿著嘴唇,男孩看著林瀟湘的側臉,沉默了一下,還是把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
「原來是這樣...」
聽完后,林瀟湘點點頭,右手抵住下巴,自顧說道。
「看她現在的樣子大家都很著急,可是這種大人之間的感情根本不是我們能插手的。」
白不好也點頭,把手裡的武大郎燒餅吃完,坐在旁邊的高石頭上,雙手抱著膝蓋,顯得很無助,低聲說道。
「我們幫不了她。」
沒有說話,林瀟湘也坐在石頭上,和白不好隔著大概有一人的距離,手裡吃著餅,靜靜地看著面前高大快要枯萎的柳樹。
氣氛逐漸靜了下來,白不好扭頭撇一眼女孩,有些奇怪。正想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一晃。
「寧心現在的情況你是不是很熟悉?」林瀟湘突然說道,仍舊看向前面。
「啊,呼。」白不好連忙把手縮回,鼓了鼓嘴,想了一下,說道。「是很熟悉,感覺跟以前的我很像。」
「你想不想幫她?」
「這,肯定想啊。但我又能做什麼呢?」白不好低下頭,沮喪的說道。
女孩笑了笑,扭過頭,明亮的眼睛盯著他,好像會說話的樣子。
「那我給你聽一首歌吧。」
說著林瀟湘便從兜里掏出手機,又拿出耳機,將插頭插進手機里,靠近男孩,一手把這一頭的耳塞塞進自己左耳朵里,另一個塞到白不好的右耳朵。
感受到女孩冰涼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耳朵,白不好臉有點紅,輕輕點了點頭,不敢看女孩,任由她將耳機塞過來。
「這首歌叫《好想愛這個世界啊》,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會放一遍。」
白不好點點頭,耳機里的音樂緩緩響起,旁邊女孩的聲音也繼續說著。
「那個時候以為自己看的書很多,情緒非常敏感,我經常在讀完一本書後受到寫書人的感染,情緒很容易產生波動,說句自誇的話,就很像林黛玉。」
「後來我對生活很絕望,總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對我充滿惡意,直到遇到了某個人,教會了我怎樣面對黑暗,就算不能享受光明,也要學會想象她,還讓我聽了這首歌。那個人還問我還問我對安徒生寫的賣火柴的小女孩怎麼看?我說小女孩覺得這個社會很冷很冷,沒有人情更別提冷暖,連最心愛的外婆都離她而去,她對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什麼牽挂了,等她醒來后可能就到了溫暖的天堂。那人聽完后卻搖搖頭,說我理解錯了,現在想想那時我真的很傻。」
林瀟湘戴著耳機,自嘲的笑了笑。
「為什麼?」耳機里的音樂正在放著,另一隻耳朵在聽她說著,很不解。「這個故事大家不都這麼解讀的嗎?」
「是啊,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林瀟湘看著前方的柳樹前的落葉,漸漸出神。「他說要知道安徒生寫的可不是童話,是他自己對這個社會的憎惡,那人還告訴我說不要被別人摻雜情緒的書而影響自己的判斷,作家都是這樣,以為對這個世界很懂,就擅自把他們的觀點寫進書里,熟不知這些情緒影響了多少人,又改變了多少人的一生。」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男孩低著頭,輕聲問道。
「對啊,我們現在還在聯繫著。」林瀟湘乾脆的答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共用一個耳機,在遠處看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偶爾有幾個人從這裡路過,只是往這裡多看幾眼,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大家都沒有把彼此放在心上。
「這首歌是寫了關於抑鬱症的人。」女孩沒有看白不好的表情,仍舊望著前面,平靜如水,說道。「那些抑鬱的人和平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有獨自一人時,才會感覺如水的孤獨席捲,才會在沉默中慢慢消亡。」
白不好雙手交叉在一起,不時地眨眼。
「他們不會輕易尋求幫助,因為這個世界在其眼中都很可怕。可是,當他們透出想要幫助的信號時,一定要牢牢抓住,這或許是能拯救他們的唯一稻草。」
「我相信能認真聽完這首歌的人都是一個溫暖的人,不論對誰,大家都很想愛這個世界。」
轉身凝視女孩的側臉,白不好有些愣住,林瀟湘亮晶晶的眸子抬頭看著這片被灰色掩蓋的天空,一副期待的表情,她也轉過身來,月牙般的眼睛看著男孩,嘴角掠起淡淡的笑意,緩緩說道。
「因為,這裡畢竟有家啊。」
附近的柳樹被風吹著輕輕晃動,讓樹上本就不多的黃葉紛紛落下,樹下的兩人共用一副耳機坐在石頭上,彷彿不再覺得那麼蕭瑟。
男孩與林瀟湘互相對視,眨著眼睛,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扭過身子,撓撓頭,說道。
「我能再聽一遍嗎?」
「當然可以。」
林瀟湘眯起眼睛,一臉笑意地望著男孩滑稽的舉動,也不點破,又按下重播鍵。
白不好靜靜聽著,雖然只戴著一隻耳機,可耳朵里好像除了音樂再也沒了其他東西。
屋檐腳下,排著烏鴉,密密麻麻
被壓抑的情緒不知該如何表達
想過離開,以這種方式存在
是因為,那些旁白,那些姿態,那些傷害
不想離開,當你說還有你在
忽然我開始莫名期待
抱著沙發睡眼昏花凌亂頭髮
夕陽西下接通電話是你呀
......
「謝謝你。」
緩緩摘下耳機,白不好站起身。
「我只是讓你聽首歌,並沒有做些什麼呀。」
林瀟湘笑著看向他,月牙般的眸子一眨一眨。
男孩扭頭看她,也笑道。
「不論結果怎樣,我都會幫寧心的。」
「有什麼困難就說出來,我也會儘力幫忙的。」
林瀟湘將手機收起,也站起身來。
白不好點點頭,又低下頭,似是想到了什麼,看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林瀟湘疑惑地望著他。
「放學后想約你去個地方。」
男孩的臉有些紅,抿著嘴唇,眼睛看向別處。
林瀟湘睜著大眼睛,看上去很驚訝,旋即嘴角輕抿,促狹地看著他。
「這個嘛,可...」
「別,別誤會,是關於寧心的事情。」
好像看出林瀟湘玩味的表情,白不好連忙擺擺手,說道。
「唔,我也沒說其他事情啊。」
林瀟湘捂嘴輕笑,頗為開心的看著面前這個臉色通紅的男孩。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哎,別跑這麼快啊...」
望著男孩落荒而逃的背影,林瀟湘輕出一口氣,趕忙用手吹了吹自己的臉蛋。
雖說天氣變冷了,可人體的溫度,說不定還會升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