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謊言即為真相
課前演講,顧名思義,在上課前進行演講。莊重是語文老師,要求學生每個星期在她的課堂上演講兩次,每次五分鐘左右,內容隨意。美其名曰鍛煉學生的能力,可是老師你難道不知道這種情況對於內向人緣又不好的人來說有多痛苦,明明鼓起勇氣登上台去,說完后滿心期待大家的反應,結果鼓掌的人寥寥無幾,這種尷尬的氣氛立馬會湧向自己,最後只能硬著頭皮結束,特別是對白不好經歷過此種情況的人,讓他再次嘗試,或許會比讓他親手殺豬還要難。而白不好剛好排在前面幾個,現在光是想想他就覺得害怕,卻又毫無辦法。
白不好低頭想著,現在是下課時間,可班裡的氣氛卻有些詭異,準確的說是他周圍安靜的過頭。他掃視一圈,發現他們口中雖在說話,可眼神或多或少都飄向這裡,準確的說,是看向小胖那裡。
丘吉爾說:「謠言出門都轉了地球半圈了,真相還連衣服都沒穿上。」
昨天早讀本應是在濤濤書聲夾雜的學生間的閑聊下進行,大家聲音嘈雜,每個人看起來都在認真背書,可真正的對話只有旁邊人才知道。小胖一如往常在和周圍人聊天,直到進入了某個話題,周群和小胖又因為日本動漫吵起來,或許是周群觸到了小胖的底線,當時他就上火了,直到後來白不好趕來,正好趕上了那一幕。
這件事已經在周遭的幾個班級漸漸傳開。「這人竟然崇拜日本人,好沒骨氣。」「他喜歡日本鬼子哎,這人是怎麼投胎到中國的?」「這種精日分子難道不該送到派出所嗎?還在這上學。」當白不好聽到這些言論時,就覺得事情已經鬧大了。有些話經過傳遞味道就會不同,三人成虎,就算沒有那三人,消息的傳播也會漸漸向著大家期待的方向。白不好很清楚小胖沒有這些話的意思,可並不能阻止惡意的擴大。
同班級的人即使知道原話不是那樣,可當輿論來臨,大家紛紛站隊,那條孤零零的隊伍又有誰敢站過去呢?大家都害怕被排擠,所以只能排擠那個應該被排擠的人。
小胖此時低著頭看書,漫無目的的用手隨意翻翻,又把書合上,趴在了桌子上,把頭躲進胳膊的保護下。白不好右手撐著下巴,看著小胖,沒有說話。從昨天到現在他也嘗試過和小胖說話,小胖也都很正常的回答,可就像別人從感覺上判斷白不好是一個無趣老實的人,小胖也讓他覺得不對勁。不過也不奇怪,正常人遇到這事估計已經自閉了吧,白不好心想。
啪!
小胖的座位下傳來筆掉落的聲音,他聽到了,便把頭朝下面看去,將胳膊微微撐開,用手撿起。
女孩看著小胖,小胖手裡拿著筆,也看向女孩。
「謝,謝謝。」
何小也低著頭,看向桌子,輕聲說著。
小胖怔了怔,眨眨眼,旋即露出一點笑容,緩緩道:
「不用謝。」
便將筆遞了過去,繼續埋頭翻書。
......
所謂的友情在大勢面前也不過如此,虛假的關係總有一天會破裂,這很正常。
白不好拿著一塊餅,在操場上邊走邊吃。正午的陽光果真刺眼,昨天還有點冷,現在立馬就回暖了,人生也是這般變幻無窮。他今天沒有去秘密基地,就突然格外的想去散散步,畢竟人總是在心情煩悶的時候,想要以某種方式來排解。
他自己十分厭惡同情,同情是弱者的代名詞,有弱者就會有階級之分,白不好有個遙遠的夢想,就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同等的交流,所以他很少去同情別人。在初中時他也曾遭到過同班的排擠,在默默忍受了一年畢業后才慢慢在這種陰影下走出。可小胖這種情況比他那時還要嚴重,從小習慣應對這些事的白不好來說都險些迷失,白不好不知道小胖未來會怎樣,同樣的,白不好也知道,他並不能改變什麼。
小胖之後會面對班級的刻意的排擠,讓他始終處於壓抑的狀況,又可能在校園內被人認出,指指點點的說些難聽的話。他今後的高中生活可能都會形單影隻,自己一個人面對,沒有人和他成為朋友,連平時的對話都是只是敷衍了事。只要熬過去就好了,只要熬到了高中畢業。白不好心中想著。
白不好在一個無人的樓的拐角處停下,默默吃著手中的武大郎燒餅。唔,真難吃。他把口中的殘渣吐出來,突然瞥見角落裡面有個人,帶著黑框眼鏡,普通的女中學生服裝,坐在一處石頭上。
那不是何小也嗎?印象中她也是吃飯有人陪的「體面」人,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何小也手裡沒有東西,只是在那默默地坐著,不知是不是白不好視力好的原因,他能夠清楚的看到何小也臉上的淚痕。
白不好轉身離開,沒有向她打招呼。人在受傷的時候,是不希望被別人看見的。
原來遇到困難,真的會有人心疼么。
我渴望友情,卻害怕背叛,那感覺真的糟透了,可即便存在一點希望,也不想放棄,畢竟孤獨太苦了,無法說出口的痛苦,壓抑數年的痛苦,必須要熬的痛苦。現在有人正走向我原來的路,這路上有人作伴不是很好嘛?可是啊,有人在意他,有人關心他,即便沒有說出來,即便會讓他受到傷害,我也依舊很羨慕,我也,想要擁有。白不好站在操場中央,抬頭看著渾濁的天空,眼神尖銳如鐵。
......
傍晚,白不好背著書包,出了校門,走向回家的路上。學校是實行寄宿制,除非有老師的批准不然學生必須在學校住宿。他的家恰好就在這附近,父母為了讓白不好有更好的學習環境,特意向老師說的。
他雙手抓著書包帶子,眼神放空,在四周小販的叫賣聲中,一步步的走著。
「嘿!」
白不好左肩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扭頭看去,並沒有人。又向右看,便發現林瀟湘正笑眯眯的看向他。
「你也在外面住啊?」
穿著那天一樣的衣服,白色長袖襯衣,普通的黑色牛仔褲。林瀟湘笑著問道。
白不好點點頭,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還是他倆自那件事後第一次正式說話。
林瀟湘從來沒有提到過那件事,她在班裡給白不好是個活潑開朗的清純形象,和人對話總是笑著,笑的很可愛,可不知為什麼,白不好總覺得那笑容背後很有故事......
路燈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將影子拉得無限長。他倆就這麼走著,沒有說話。
「這樣做,很累吧。」
林瀟湘猶豫了一下,輕聲說。
「你聽見了?」
白不好有些驚訝,隨即轉念一想,便釋然。
「當時正好在門口,無意間聽到的。」
「我只是遵從我的內心罷了,累點也挺好的。」
林瀟湘聞言,點點頭。
倆人又是無話,白不好有些不習慣這個場景,不是很熟的人走在一起,沒有話題的尷尬對白不好來說超級難受。他咽了口吐沫,正想找新的話題來避免尷尬。
「羨慕柳龐有你這樣的朋友,不管最後成沒成功,我相信柳龐絕不會讓你失望。」
林瀟湘突然向前走去,低著頭,踩著地上的格子。
白不好看著她,自嘲道:
「朋友倒說不上,只是不想他有著跟我一樣悲慘的高中生活。」
林瀟湘聽完,面向白不好,肯定地說:
「不會的,你會有好報的。」
「Emmmm,怎麼說?」
她用右手摸著下巴,想了一下,看著白不好的眼睛,認真地說:
「你是個好人。」
原來被發好人卡是這樣的感覺,不對,我還沒有表白怎麼就發卡了,老天是在給我暗示什麼嗎?白不好在心裡吐槽。
這時林瀟湘的手機響了起來,白不好曾經聽過,是天空之城鋼琴版的鈴聲。
「媽,我就到家了,哎呀,擔心什麼呀,又不會飛走......」
林瀟湘對電話那頭甜甜的說著。她對著白不好揮揮手,示意自己要回家了。白不好點點頭,看著她的背影,在黑夜的籠罩下漸漸遠去。
......
黑夜即將褪色,太陽還沒升起,在外的學生就已經匆忙啟程,奔向校園。白不好背著書包,手裡拿著煎餅果子,朝校門口走著。快到門口時,他看著前面,發現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女生,皺了皺眉,便快步跟上去。
何小也正推著自行車,打算將它停到門口,忽然旁邊出現一個人,嚇了一跳,身體抖一下,向他看去,便沒好氣地說:
「下次麻煩換個正常點的方式,你也在外面住啊?」
白不好沒有理她,他和何小也並排走著,問道:
「你男人掉河裡了,你會游泳,但你救了他之後你會死,你該怎麼選擇?」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何小也很奇怪。
「快點,這很重要。」白不好語氣加重。
何小也又嚇了一跳,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白不好這個樣子。猶豫了一下,便說:
「那時我就該有孩子了吧,不僅有我的父母,還有他的家人,要是他沒救上來,我們倆都不在了他們該有多痛苦啊,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救的......」
白不好默然。
「但是啊,我會終身不嫁。」
何小也說完,看了白不好一眼,沉默著,又說:「你問這個......」
白不好沒有聽她說完,便立馬跑向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