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傅猛於狼
從此賈東風更加恩寵無限風頭無兩,不僅有流水一樣的賞賜,還有聖帝賞賜的無數身懷各種絕技、面貌俊秀的面首。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甄連璧一事的愧疚,聖帝對賈東風的面首挑選甚為仔細,不僅所有的面首均出自與甄連璧一樣的世家,而且精挑細選,四處搜刮,就像一個挑剔的母親給孩子精心挑選玩具,每一種風格的,只要兩三樣同類相似,尤其是各人身負的絕技,務必種類齊全,風格多樣:琴棋書畫、醫毒騎射、詩詞歌賦……就算當年先帝給皇太子挑選太傅,都沒有這樣才學豐富的。
不過賈東風十分喜新厭舊,每過一段時間,便會放出去一批男寵,曾經得寵的,推舉到地方做些小官。不得寵的,直接給筆銀子放出去,或者轉手給了與她臭味相投的護國將軍傅殤的獨女——傅歡情。
然後聖帝會為賈東風再補充一批男寵,周而復始,人心惶惶。
當朝文武世家,特地送了賈東風和傅歡情一個威武響亮的名頭——蘭陵雙煞。
傅歡情雖是忠肝義膽的護國將軍傅殤的獨女,為大周立下了赫赫戰功,然而從小就喜歡與賈東風一起玩,長大了還喜歡一起玩面首,簡直是大周男人的噩夢。
如今這個大周男人的噩夢雙手抱臂,望著大周男人另一個噩夢有些落寞的背影,果決地上前一步扳過她的肩膀,見賈東風眼眶微紅,一滴淚掛在睫毛上泫然欲滴,心裡一慌,眼珠一轉道:「你還記得那次我們捉弄甄連城,讓他和我一起被罰抄《弟子規》嗎?」
賈東風果然破涕為笑:「當然記得,你都拿出你娘壓箱底的寶貝了,我怎麼忍心拒絕?」
那是甄相還是甄太傅,同時教導幾位皇子和賈東風,傅歡情和甄連城因為與賈東風年紀相仿,便被指為賈東風的伴讀。
傅歡情最為淘氣搗亂,又最怕甄太傅,是以自己常常用「甄太傅來了」提醒她:
「甄太傅來了。」
「甄太傅來了。」
「甄太傅來了。」
……
甄連城卻總喜歡捉弄傅歡情,故意學著賈東風:
「甄太傅來了。」
「甄太傅來了。」
「甄太傅來了。」
……
可他說的甄太傅來了,十有八九是假的,若是偶有一兩次傅歡情不信,結果偏偏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後果很嚴重。
甄太傅必然翹起鬍子狠狠罰她抄書。
傅歡情氣狠了,拿出已經過世的黎桑夫人留下的琉璃佩給賈東風:「只要幫我修理他一次,這個就歸你了。」
賈東風的眼睛亮了亮,這個琉璃佩可是傅將軍趁著大齊內亂打到大齊都城繳獲的戰利品,滿大周都找不到第二塊。
雖說甄太傅教導讀書人不可為五斗米折腰,可這是稀有的琉璃佩。
於是賈東風收了琉璃佩,拉著傅歡情的手找到了甄連城,一本正經語重心長地給他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放羊小孩,最喜歡騙人為樂。
他在山上放羊無法騙人很是無聊,於是便大叫,狼來了,狼來了!
村裡大人慌忙趕上山救他,卻看到他笑得前仰後合,憤怒地下了山。
第二天、第三天,他又如法炮製。
第四天,狼真的來了,這個小孩急的大叫,狼來了!狼來了!
可是村裡大人卻再也不相信他的話,任由他的羊被狼吃了。」
傅歡情苦著臉應和道:「東風,你說的不對,那個放羊的小孩騙了大人三次,大人就不相信他了,可是無論連城騙我多少次甄太傅來了,我都不敢不相信他啊!」
甄連城得意笑道:「可不是,甄太傅說,苛政猛如虎。實際上甄太傅可比狼厲害多了,甄太傅猛於狼啊!」
賈東風看著甄連城身後氣得翹鬍子的甄太傅,也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天三人都被罰了,傅歡情抄《弟子規》十遍,甄連城抄《弟子規》五十遍,賈東風抄《弟子規》一百遍。
傅歡情不服氣道:「甄太傅,為什麼公主什麼都沒做,卻被罰得最重呢?」
甄太傅眼中精光一閃,緩緩看向賈東風:「公主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賈東風沒有說話,眼觀鼻鼻觀心,一絲不苟地抄寫《弟子規》,她心裡算的十分清楚,得了琉璃佩,莫說一百遍《弟子規》,就算一千遍《弟子規》,也是值得的。
不過自那之後,三人倒是更加玩到一處,全無隔閡了。
賈東風想起傅歡情最怕甄太傅,還鼓起勇氣為自己「仗義執言」,忍不住又彎起眼睛一笑:「那時你還替我說話呢,其實甄太傅什麼都知道。」
傅歡情滿足地看著賈東風的如花笑靨,摸了摸賈東風半乾的發頂心:「就算你戳破天,天塌下來,我也會替你擋著。」
賈東風就勢環住傅歡情的腰,在她的胸口蹭了蹭,舒服地喟嘆道:「是啦,有你這個未來的護國將軍在,我什麼都不會怕的。咦,你用的什麼裹胸布,怎麼硬邦邦的?」
傅歡情原本笑嘻嘻的表情驀地一僵,下意識地將懷裡的賈東風推開一臂:「總之,你想做什麼便去做,一切有我呢!」
金光殿殿如其名,黃金為磚玉做柱,端的一個金碧輝煌,彰顯大周的富庶。只是站在這殿上的人,可沒有多少心情欣賞這一殿的富貴榮華。
沒有人敢看殿前雙手雙腳被沉重鐵鏈鎖住的那個孱弱的白色身影,然而關於他生死的話題卻避無可避。
聖帝穿著龍鳳紋飾的金黃紗衣,一雙深沉的鳳眼微微上揚,抬眼間有一種彷彿從她體內透出的輝光,真正的榮光懾人。
賈東風立在她的右下首,一身三年來一成不變的雲紋玄色紗裙,容貌肖似聖帝的她就算穿著玄衣,也掩不住她的國色天香旖旎嬌艷,此刻的她微微垂著頭,唇角卻浮著一絲冷笑。
「眾卿家怎麼不說話了?」聖帝沉聲又問了一遍,「南王把甄氏的餘孽捉回來,怎麼處置,眾卿家好歹說一說想法。」
金光殿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汗滴落在金磚上的滴答聲。
群臣一個個都垂著頭,大都在腹誹,什麼想法,誰敢有想法,關鍵是現在想不出來,聖帝想讓他們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