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出去躲一躲」

2013年10月3號，學校。

女子迅速走出房門，李卡將女子送到校門口公交車站，看著她上車。女子伸手揮了揮，看來是表示感謝的手勢。

李卡看著汽車緩緩開走，轉身回到學校，來到餘力宿舍。

餘力還是剛才的姿態，坐著吸煙。看見李卡回來，他一把抱住李卡，說道：「是她纏著我，一直纏著我。我跟她之間，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李卡聽得懂潮汕話，餘力並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事情是，李卡和女子之間現在並非「情敵」關係，她們好像早已經認識一樣，也算得上姐妹了。

李卡說道：「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我知道她很愛你，她可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她現在去叫她舅舅過來了，你看怎麼辦？」

「我出去躲一躲吧。我去朋友那邊住，你幫我請假。等這件事情平息了，我們再談論我們的事情，好吧？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對你負責！」

眼前的男子不僅僅自私，還很無恥，算得上是個無恥之徒。此時此刻，還不知道那位傷心欲絕的女子，那位給予他多年幫助的女子，那位他曾經愛過的女子，是否會一時想不開選擇自殺，他居然一門心思想著自己與新歡的感情會如何發展。

李卡不想多說話，這個時候，她最希望的事情是餘力不要再煩擾她，他最好走得遠遠的。他的人格與這所學校顯然是不匹配的，他這麼無情、無恥、自私，與一名教師最起碼的慈悲為懷相去甚遠，他應該遠離學校這片凈土。

但李卡天生的隱忍性格，使她一句多餘的話沒有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想這件事情趕快過去，讓一切恢復正常。

其實戀愛分手、移情別戀，是常見的事情，但這種依靠兩邊欺騙的手段導致分手的情況，李卡還是第一次遭遇過。按理說，她是會狠餘力的，但她居然沒有選擇狠，並不是她多麼寬容，而是她突然發現餘力還沒有真正走進她心底。

「我要怎麼跟領導說你要請假的事情？」這是李卡唯一關心的事情，她知道餘力早就想好了請假的理由。

餘力看著李卡說：「就說我父親急病住院，我要去照顧父親。有什麼事情你給我電話吧。」

李卡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餘力從背後一把抱住李卡，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愛你的。」

李卡並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她選擇沉默不語。默默離開餘力，默默等待著可能即將發生的事情。

第二天，女子果真帶著舅舅來到學校找餘力，找不到餘力，他們上樓找李卡。女子問道：「李老師，餘力去哪裡了？」

李卡顯得很鎮定，回答：「他應該是外出躲你們了。姐姐，找到他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打他嗎？值得嗎？」

「但我該怎麼辦？」女子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

「你應該感到慶幸，沒有跟他結婚。如果結婚了，他要變心，你該怎麼辦？」李卡想開了，話也說開了。

「我寧可跟他結婚，馬上又離婚啊！現在這樣，算什麼回事？嫁給別人，都會嫌棄我的。」女子的情緒又一次跌到了谷底。

她身邊的舅舅倒是十分冷靜，一邊安慰自己的外甥女，一邊說：「餘力算得上一個男人嗎？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居然當逃兵，讓你們來收拾殘局。」

李卡終於可以接上舅舅的話題，她說：「他根本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不值得任何人為他付出真情。」能夠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李卡希望自己跟餘力完全劃清界限，她更希望任何女子不要再為這個男人傷心了，真的太不值得了。

舅舅接著李卡的話，算是勸慰自己的外甥女：「我早就告訴過你，餘力這個人信不過，你就是不相信。如今他這麼對你，你還不死心啊？」

女子還是無法停止哭泣。這個時候，她的大腦再不可能接受任何其他信息的，她唯一最深切的感受就是「餘力不要她了，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愛她了，她更不可能愛上任何其他人啦。」

這種感情體驗在李卡身上並不存在，餘力沒有走進她內心，離開了，當然不可能帶走任何東西；而眼前的這位女子不一樣，餘力已經走進她心底，佔據了她整個心靈世界。現在餘力走了，她的心靈空空蕩蕩的，餘力還將他們長在一起的肉無情地、毫無防備地連根拔起，帶走了。女子心理的劇痛，李卡無法真正感受得到。

女子的哭泣慢慢平息下來，舅舅扯著女子要離開。李卡不想留他們，讓這件事情趕快離開吧，讓餘力見鬼去吧！

幾天的假期很快過去，學校又恢復正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李卡先給餘力請假，理由是餘力父親突發急病，他要去醫院陪護。

該好好工作了，前些日子光忙著應付餘力，光想著自己的事情，工作完全不在狀態上。這可不是李卡的風格，她熱愛工作，站在講台上，她能夠完全自由自在地表達自己，全然不像平日里那個內向安靜的李卡。

「同學們好，假期都去哪兒玩了？大家可以分享一下嗎？」

「我回家了，哪裡都沒有去，陪伴家人，感覺很好。」班長是最活躍的，第一個發言。

「我跟幾個朋友去了張家界，感受大自然的神奇美妙，度過一個難忘的假期。」

課堂氣氛一下子高漲起來。看著學生們的歡快的表情，李卡內心感到欣慰。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人享受著快樂、享受著友情、愛情和親情。

「老師，您去哪兒？跟我們分享一下吧。」學生當中有人提出建議，大家也一起附和：「老師，跟我們說說吧。」

李卡心裡苦笑了一下，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教師的角色，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心情呢？如何去描述自己的假期心情呢？

李卡清了清嗓音，說道：「同學們，老師去了一趟心靈世界，深切感受到人間愛恨情仇。我這幾天在閱讀美國心理學家弗洛姆的一本書《愛的藝術》，我推薦給大家看看。」

李卡拿起弗洛姆的《愛的藝術》，笑著說：「同學們，愛是一門藝術，需要我們終身學習；愛也是一種能力，需要我們不斷去付出。」

李卡說完這句話，頭腦里一下子浮現出餘力的影子。餘力算是哲學高材生，他比李卡，比眼前的學生更懂得愛的藝術，但世界上就有他這種人，一肚子的倫理道德，一大堆的哲學至理，但都是說給別人聽的，與他本人做人做事，沒有一丁點兒的關係。也許這一切道道，都不值得他身體力行去實踐吧。

李卡的頭腦感覺一陣眩暈。她連忙晃晃頭，定了定神。將本節課的教學任務安排下去：「同學們，教室外面有一棵大樹，我們每天從大樹底下經過，大家是否感受過大樹的存在？大樹的葉子是怎麼樣的？透過大樹茂密的葉子仰望天空，是什麼樣子的？一陣風吹過來，大樹發出什麼樣的聲響？今天的寫作課，我們就寫寫教室外的那棵大樹，好吧？」

「我出去躲一躲。」李卡的腦海里再次浮現餘力的身影，記起他說的這句話。怎麼會又想起他？李卡再次晃晃頭，將餘力驅趕出大腦，繼續堅持上課。

下課了，李卡突然感到身子沉重得很，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今天這是怎麼啦？心緒不寧，該不是餘力出什麼事情了吧？管他呢，還是好好睡一覺再說吧。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李卡起床給自己沖泡一碗康師傅碗面，但聞到一陣面味，她突然想嘔吐。李卡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可能遭遇了更為糟糕的事情，她懷孕了。她的月經向來不準時，這一次推遲了十幾天沒有來，根本沒有引起李卡的注意。真沒有想到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該死的餘力，第一次，對，就是第一次，他說他會體外排泄，不會致使她懷孕。他說過一切後果他願意承擔！

然而，如今他去了哪裡？李卡突然感到自己墜入深淵。肚子里的孩子是要不得的，餘力不可能做孩子的爸爸，她不可能為他生下孩子，其實他根本就不配成為一位父親，這個該死的餘力！居然讓兩位女人懷孕，又令兩位女人失去骨肉。他真該千刀萬剮！

第二天一大早，李卡獨自來到醫院，挂號，醫生開單，做檢測。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陽性。李卡拿著化驗單來找婦產科醫生，醫生看著李卡，冷冷地問道：「要嗎？」

「不打算要，我們兩地分居，條件不成熟。」

「不打算要，就注意一點嘛。你知道嗎？第一個孩子最好，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等你條件都成熟了，再想要孩子，未必有這麼好的生育條件了。」聽著醫生的嘮叨，李卡再次表現出自己那種特有的隱忍性格，安靜地點點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謝謝您，我什麼時候可以做手術？」

「讓你家屬過來吧，下午就可以做。」

「他遇到事情了，出去躲一躲！」李卡依然安靜地說著，醫生大聲問道：「什麼事情比孩子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