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是罪該萬死啊」

2018年7月15日，河北邢台新華路。

李龍和李淑藝並不太清楚母親執意要回河北老家的意圖，他們倒是對旅遊特別感興趣，多一個陌生的地方播撒他們愛情的足跡，真的非常好。

火車直接到達目的地邢台，李龍在火車站辦理了計程車輛手續，開著車，帶著母親和妻子，沿著邢台最繁華的道路走了半小時。

李龍憑藉百度地圖，鍾月娥憑著自己的記憶，來到一個偏僻的住宅小區。看到小區里一棵棵楊樹，鍾月娥知道，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當年她跟隨丈夫來到這裡的時候，楊樹還是小樹苗，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挺拔屹立，使小區顯得生機勃勃。

小區六棟六樓一單元，鍾月娥敲門。

開門的老太太大約七八十歲。老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用河北話問道：「你是老二家的媳婦吧？月娥，你怎麼找到這裡啊？」

「媽媽，這是李龍，這是李龍媳婦李淑藝。我想帶他們來看看您和爸爸。」

「那個死鬼早十幾年就沒有啦。要是他在，我早就到海南島找你們去了。老二怎麼沒有來啊？他去哪裡了？」

鍾月娥本來想說一句：「他跟著爸爸走了。」但看著老人的樣子，沒有吭聲，走進屋裡，扶著老人坐下。

鍾月娥緩緩說道：「媽媽，您的身體還好吧？」

「我沒事，你說老二去哪裡啦？」

「他走了。」

「走了？他去哪裡了？上次他回家，告訴我不要去海南找他，他會接我們到四川去玩。他是不是去了四川？」

李龍向來對父親的離世沒有一丁點兒的傷感，看著老太太追問，脫口而出：「他死了，病死的，肝硬化，很嚴重。從四川回來后就在醫院裡做治療，但醫生說太遲了。」

「哇」的一聲，老人大聲哭起來，叨叨起來：「我命苦啊，老的不爭氣，走了；小的也不爭氣，也走了。五個兒子，走了三個，我還活著幹什麼？老天爺啊，讓我也走吧，把我帶走吧。」

老人哭著，鍾月娥和李淑藝在一旁勸慰。李龍好像並不太在意老太太的傷心，多少年了，沒有任何交集，怎麼可能產生親人般的情感？他真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來這裡走一趟，這個家庭給母親和他們姐弟四人帶來的是深深的災難。他連痛恨都嫌棄自己不爭氣！

鍾月娥其實心底里有苦衷，她希望懲罰那個傷害自己大女兒的惡魔！她希望用自己自身的力量去詛咒這個可惡的人。

她說道：「媽媽，你先不要傷心。我的幾個孩子很爭氣，現在都成家立業了，他們都在廣州工作，在廣州買房子啦。」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跟自己的二兒子隔得遠，本來心裡就清楚這個孩子總是瞎胡鬧，不可能長壽。所以，當鍾月娥說起她的孫子孫女爭氣的時候，她也順勢就此打住了。

「您剛才說三個兒子沒啦，除了老二，還有哪個？」

「還有誰啊？我們這個家啊，都被你爸爸毀掉了。他好喝酒，一喝酒就打兒子，幾個兒子都被他打過，有時候往死里打。老二和老四跟他一模一樣，好吃懶做，好喝酒。」

這些事情，鍾月娥是知道的，丈夫曾經說過，自己幾個兄弟遲早會被父親毀掉。鍾月娥追問原因，丈夫不再說半句話。

但此時此刻，鍾月娥不想追問任何原因，她只想知道這個「老四」到底怎麼樣啦，她必須見到這個人，當面質問他從前為何要傷害自己的親侄女。

「媽媽，老四現在哪裡？」

「不要再說這個老四啦。他幹了很多壞事情啊，我覺得對不起你啊，月娥！」

「他怎麼啦？」

「他死了，我被他老婆害死的。他在他們單位拉著一個姑娘上床，被他老婆抓住。他老婆到處說，這個老四啊，真是活該啊！月娥，我對不起你啊，對不起你家大妮兒啊。」

鍾月娥的心突然鬆弛下來，她希望這個消息能夠安慰大女兒的心靈，但這個消息來得太遲了。

李龍和李淑藝聽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鍾月娥說道：「你們兩個下去買點菜回來，陪奶奶一起吃晚飯。媽媽，今晚多少人吃飯啊？我讓李龍他們去買菜。」

「就我一個人，還有你們三個，四個人。」

李龍和李淑藝快步下樓買菜去了。

鍾月娥問道：「媽媽，大哥他們呢？」

「要是你大哥在就好啦。你是知道的，你大哥脾氣好，勤勞能幹，回來邢台找了一份好工作，在供電局上班。前幾年道路改造，他加班加點拉電纜，被一輛車撞傷了，在家裡躺了幾年，好好的一個人，就活不長啊。」

鍾月娥看到老人喋喋不休起來，立即說道：「媽媽，老四是怎麼死的？」

「哦，我剛才說了，被他老婆害死的，他老婆到處說他壞話。哎呀，我對不起啊，月娥！老四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他老婆到處說他曾經說過，他傷害過大侄女。老四老婆往死里整他，他忍了幾個月，就喝毒藥死了。」老太太拉起鍾月娥的手，說道：「月娥，千萬不要告訴大妮兒啊，她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啊，被老四害了。」

「媽媽，李卡知道這件事情！她一直很痛苦，前兩個月告訴我了。媽媽，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子。」鍾月娥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

老人家也跟著哭起來。

十分鐘過去了，鍾月娥站起來說道：「媽媽，我去做飯，咱們今晚吃點米飯吧？李龍和淑藝喜歡吃米飯，我記得您也愛吃米飯。」

老太太再次流著眼淚說道：「月娥啊，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米飯啊，連我自己都忘記了。」

「三弟和五弟他們常回家嗎？」

「他們到北京打工了，已經十幾年了，很少回家的。你知道，我們回來這裡，沒有多少關係，你三弟和五弟沒有安排正式工作，他們就結伴到北京搞裝修，聽說他們不懂用電腦，生意一直不太好。」

鍾月娥突然想起大嫂，按理說，她跟大嫂最熟悉了，於是，問道：「大嫂呢？」

「你大嫂幫兒子帶孩子呢，每天忙得團團轉。她想接我過去，但我不能去啊。我在這裡，他們回來還是一個家，我到你大嫂那裡，算是你大侄兒的家，那可不行啊。」

鍾月娥到廚房裡，找到一袋米，伸手抓了三把，放到電飯煲里洗洗，按上開關。廚房裡亂糟糟的，月娥開始搞衛生。她知道，婆婆兒子多，家裡幾乎沒有一個乾淨的地方，連床上都堆滿了衣服雜物。

月娥一邊收拾，一邊跟婆婆聊著。

收拾好了，月娥問婆婆要了大嫂的電話，撥通電話，說道：「大嫂，我是月娥啊。」

「哪個月娥啊？」

「海南島的月娥啊。」

「啊！你在哪裡啊？」

「我剛從廣州來，我在媽媽這裡呢。」

「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我已經煮上飯了，讓大侄兒他們回來吃飯吧。」

「好，好，我帶上菜，馬上過來。」

都是很親的親人，到了這個年齡，恐怕是最後一次相見了，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再改變自己的命運了，只有按照自己的生命軌跡一直走到盡頭。

李龍和李淑藝買菜回來了，大嫂和大侄兒他們也陸陸續續回來了。一大家人圍著吃了飯，免不了一大堆說不完的話。

老太太要上床休息，李龍和李淑藝要出去逛逛，大嫂帶著小孫子要早點走，熱鬧的家裡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鍾月娥撥通了李卡的電話，說道：「孩子，那個壞蛋早死掉了，他害人害己，自殺了。他是罪該萬死啊！」

李卡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謝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