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步

六六三十六，數中有術，術中有數。陰陽燮理，機在其中。機不可設，設則不中。——《三十六計》

第一卷釜底抽薪

第一章第一步

一年前，穆一凡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考上了公務員，進了衛生局，現在在局綜合辦公室擔任文秘。

綜合辦公室共八個人。一名主任、三名科員、一名臨時工、三名司機。他所在的辦公室里共七人。主任楊虎不在這個辦公室，有個獨立的單間。就在隔壁。

坐在辦公桌前，穆一凡眼睛看著面前的一個文件，心思去不在這裡。他在琢磨這個辦公室里的同事。

在三名科員里，他年齡最輕，今年25歲，工作時間最短，進衛生局才一年，資歷似乎也最淺，平時幾乎默默無聞。大家幾乎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即使是那名臨時工，也就是那天凌晨穆一凡曾打給電話的李維明，似乎也比他神氣。主任楊虎有時辦事，明明李維明也閑著沒事，卻偏偏還叫穆一凡去做。從這個細節中可以發現，穆一凡在辦公室的地位，還不如臨時工。

穆一凡拿出一支筆，在白紙上划拉著。寫上了一個人的名字。就是辦公室主任楊虎。他想他的第一個目標，應該是瞄準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

當然，其他科室的中層位置，也是一樣。在衛生局當一個中層，到了下面的醫院，基本上會很尊敬地稱你為領導了。

穆一凡悲哀地想，如果自己現在是中層，邱子秋的母親也許可以得到及時的搶救，就不會死了。

但是，看這些科室，醫政科、醫政科、監察室、衛生監督室、疾病控制科、行政服務中心、財經室，不要說主任，就是那些辦事員，大部分年齡都在三十歲以上，資格都很老。

自己要當中層，必須先越過這批老資格。別看這些辦事員平時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走路慢吞吞，辦事拖拖拉拉的，一有主任、科長的位置，還不個個眼睛溜圓，全身肌肉緊繃，一副餓虎撲食的樣子！

穆一凡灰心地想，我哪裡搶得過他們？

當初昏天暗地猛啃書本，考上公務員，穆一凡已經有著最大的滿足感了，到現在還激動著呢，哪裡還敢奢望幾年內當官。

他原先的想法是，就這樣，現在苦一點、累一點，多干一點，等資格老了，慢慢熬成婆了，到時候爭取個主任或科長，也不是沒有機會，但那應該是好多年以後的事了。

但是現在，這「好多年以後的事」，要提前了。就像領導們常說的，要提上「議事議程」了。

他手頭正好有一份全局員工和領導的檔案，那是上次局裡搞一個資料，給他參考的。檔案里自然有各位領導的簡歷。領導的每一次進步，在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呈現著。

他仔細地看了一番。有所啟發。

局長吳國中，1960年出生，1980年進第一人民醫院工作，因為會寫文章，第二年被借用到衛生局辦公室，兩年後，重新回市人民醫院任辦公室主任，一年後也就是1984年，進入醫院黨組，1985年，調任衛生局辦公室副主任；1987年，任愛衛辦主任，這一年，他27歲。29歲的時候，他回到辦公室，任主任。他本來有機會在三四年、四五年內進入局黨委，但這個時候，局長出了問題，新任的局長自然提拔自己人，把他一晾就是8年，然後任黨委成員，紀委書記，副局長，局長。本來他可以更進一步，但由於在辦公室主任位置上多呆了幾年，所以勉勉強強只能幹到局長。

再看自己的目標、辦公室主任楊虎，他可是市衛生局裡的中層、年輕人的代表。今年33歲，24歲進市衛生局，27歲任辦公室副主任，29歲時得到吳國中的賞識，升任辦公室主任。副主任2年直接升主任，進步是很快了。畢竟辦公室主任是局裡的中層之首。現在有傳，他接下去有可能進班子了。

再看局裡的幾個中層，都是35歲以後才進到中層的崗位，現在還在中層位置上毫無生氣地呆著，看來以後也就這樣呆下去了。因為35歲以後進入中層，過個四五年提拔的話，已經到40歲了。即使獲得提拔，上升的空間和幅度也很有限。

所以，如果要有作為，二十七八歲進入中層，是一個很好的台階。這樣，順利的話，才能像吳局長、楊主任那樣，一步步上去，以後即使有些小磕碰，畢竟還年輕，可以熬一段時間。假如起步晚，再加上磕磕碰碰，那到最後，還能有什麼呢？

現在自己25歲，二十七八歲進中層，難啊！

掂量自己，和楊虎主任一樣，也是24歲進的衛生局，已經一年時間了，還在辦公室的最底層，干著最重的活，連一個臨時工都不如！想想真是汗顏！

他正想著臨時工，臨時工李維明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笑嘻嘻地問：「穆秘書一天一個上午坐在這裡發獃，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啊？」

穆一凡一驚，差點以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被他透視了，紅了臉，掩飾道：「沒、沒什麼。」

「穆秘書，你慌什麼，即使有什麼，也很正常啊，哈哈哈！」他笑得有些放肆。

平時，李維明也經常這樣笑，但今天，穆一凡感覺這笑聲很刺耳，很不舒服。在這笑聲中，他突然有了自己確定第一個目標后要邁出的第一步：自己一個堂堂的正式工，公務員，不能再讓這個臨時工踩在腳下，要先把他拉下馬！

穆一凡要在李維明身上初試身手。但即使這麼一想，也已覺得緊張，不敢抬頭看李維明。李維明也不在乎他這樣子，因為穆一凡平時也就是這樣子——一副抬不起頭的樣子。李維明是打心裡看不起他的。他自然不知道穆一凡心裡打起了他的注意。

在穆一凡這裡的話題續不下去了，李維明正要轉身離開，一眼瞥見辦公室門口閃進一個人，他歡欣地喊道：「青春靚麗的美女，今天百忙中抽空蒞臨一線指導工作，歡迎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