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善計斷謀
「咕嚕...」
本應是夜深人靜的夜晚,可此時的縣衙偏堂...卻是一陣燭火烘明,時不時還傳來一陣陣胡吃海喝的聲音。
「嗝」
在張永、孟邱二人的注視下,不知過了過久,隨著彭羕嗝的一聲,彭羕終於結束了長達半個時辰的奮戰,終於心滿意足、酒足飯飽的癱坐在了席案之上。
「這些時日先生受委屈了!」
瞥了一眼彭羕身前一片狼藉的席案,張永不由自主的抽了下嘴角,這貨究竟是多久沒吃東西了,今夜一宴...至少吃了他往日一天的食量。
「讓三公子見笑了,牢獄之中的飯食雖然色香味不佳,但多少還能果腹,某隻是怕...今日不吃飽喝足,他日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坐在這殿堂之上好好吃上一番了!」
拍了拍滾圓的肚子,彭羕嗝了一聲略顯遺憾的回應道。
畢竟在安漢縣獄之中關了三個多月,對安漢這個地方,他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
「先生何出此言?如今我漢中五千精銳兵臨安漢,切斷龐義大軍後路,不出數日,前後夾擊之下龐義大軍必為為漢中所破,屆時西取南充、南下宣漢...盡取巴西之地也非難事,先生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聽到彭羕的話,張永眼神頓時一凝,起身沉聲說道。
「三公子何故欺我?彭羕既然投入漢中、投入三公子麾下,便不會行那背主求榮之事,公子與某何不坦誠相待!」
似乎是飲酒過量,彭羕的臉頰顯得有些發紅,在燭火的照耀下更顯得通紅了幾分,只見彭羕搖搖乎乎的站了起來,時而搖頭、時而點頭。
「僅憑公子麾下數百人,公子當真以為在龐義后地能有所作為?」
在張永、孟邱二人陰沉的神色中,彭羕一語道出了張永等人的虛實,不過這還不算完,點到而止...又豈會符合彭羕狂傲的性格。
「...哈哈哈...若公子不思變局,某敢斷言...不出三日,公子的人頭必定會懸挂於這安漢城門之上,以為漢中警示。」
「大膽!」
雖說心中對彭羕有那麼幾分敬佩,不過在孟邱心中...張永依舊是第一位的,在彭羕話音剛落的剎那,孟邱一臉怒氣的踢翻了眼前的席案,長劍出鞘,只待張永一聲令下便要取了彭羕的人頭。
「孟兄,不得魯莽!」
來到孟邱身邊,硬生生的將孟邱手中的長劍給按了回去,張永隨即扭頭望向彭羕,不過此刻張永眼中並無被看破的憤怒、被輕視的羞怒之意,銳利的雙目之中...有的只是意外的欣喜。
「先生身陷牢獄,是怎麼知道某所謂的五千精銳只是虛數?」
輕笑一聲,張永一雙銳目緊緊的盯著彭羕,彷彿是想將彭羕內心的想法看個透徹。
「某是出不了牢獄,不過那些獄卒倒是可以,這三個月...某也不是白待的,嗝...安漢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不是在下吹牛,經過那些獄卒的口,這些消息會在第一時間傳到某的耳中。」
「不得不說,三公子這招故布疑陣、虛張聲勢玩的雖然有投機取險之意,但放在安漢身上確實正好,野狐嶺小徑...何其險峻,若是小部倒也算了,若為大部...你這五千大軍怕是要有一半折在巴西群山峻岭之間,漢中與公子可能承受得了這般折損?」
「再者依你張氏一族的脾性,若你手中真有能攻下安漢的兵力,又豈會任你以身涉險?」
彭羕雖因醉酒顯得神色迷離,不過這謀略頭緒卻依舊清醒的很,確實是無愧益州大才的稱號。
「啪啪...」
「先生說的不錯,某手中五千精銳不過是某用來虛張聲勢罷了!」
「實不相瞞,某此行所帶,言之精銳也不過三百人矣...」
難怪後世將這個時期的文人謀士吹捧的那麼厲害,不得不說...這些人確實是有這資格,一時間張永眼中多了些許喜色。
彭羕若是多加歷練,他日未必不能成為閻圃這般的漢中柱石。
不過...這些想法都只是張永此刻的一廂情願罷了,在張永道出實情之後,彭羕的表現完全顛覆了張永對於「彭羕」這個人的認知。
「什麼?只有三百人?」
「公子莫不是拿彭羕開玩笑?」
在張永略帶敬佩的聲音中,彭羕猛然一驚跳了起來,左手顫抖不停,指著張永說不出的憤恨。
「先生沒聽錯!某隻帶了三百人!」
看著冷汗直流的彭羕,張永點點頭,絲毫沒有深陷絕境的那麼自知。
「三百人!三百人你竟敢玩虛張聲勢之計?還被你取了安漢!」
「姚進他們都是廢物嗎!」
......
三百人,他們以為張永再不濟也帶來了八九百人,憑藉他彭羕的智商,張永多少也能做到進退自如。誰曾想這個膽大包天的主,帶著區區三百人竟敢襲擊安漢城!
三百人!別說在龐義有所作為,恐怕連龐義回援的第一輪攻擊都擋不住!
這一次當真是上了賊船了!
不僅是個魔鬼,更是個假大空,漢中張氏怎麼出了這個腦殘的奇葩!
在一陣吐沫星子亂飛之後,彭羕終於認了命,認了這個事實,有氣無力的趴在席案之上。
「其實現在的情況也沒有先生想象中的那麼差,先生也不必如此氣餒!
某所帶的雖然只有三百人,但這三百人卻都是少有的精銳之士,孟兄與賨人李虢均是煉罡強者,養氣級別的好手,某手中更有不下三十餘人。」
「如今有安漢為之依憑,龐義要想回軍吃下某,怕是也要蹦出兩口血牙來!」
拾起案上的酒壺,張永上前為彭羕斟了一杯低聲說道。
好不容易收攏了一名人才,他還指著彭羕發光發熱,可不能就這樣蹦了。
「誒!罷了...罷了!」
「與公子相識,怕是彭羕此生最為後悔的事情之一了!」
不知過了多久,彭羕苦笑一聲,帶著幾分苦澀的神情起身將身前的酒一飲而盡對著張永拜了一拜。
「還請先生指教,祝我漢中一臂之力!」
對於有著真才實學的人,張永向來是尊敬的,彭羕給予他尊重,他當然不會向普通的二世祖一般坦然受之,而是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禮。
「某有七略還請公子聽之!其一,縣獄之中諸多牢囚多為姚進與世家豪族勾連獲罪,可為公子助力,許其自由之身、以重金相酬,頃刻間公子麾下便多了二百死士。」
「此言大善!」
這一點張永自然想到了,不過為了鼓勵、激發彭羕的鬥志,對漢中的歸屬感,張永還是非常配合的拍案而起,流露出一副驚嘆的神色。
看著張永誇張的表現,彭羕不留痕迹的撇了撇嘴,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其二,也是公子所需籠絡的主力,安漢縣兵,安漢縣兵此刻雖不過五六百人,卻也是長期操練,比之普通的青壯要好的太多,且這些縣兵數息安漢城防,用起來必定事半功倍。」
「關於這一點,公子在進入安漢之時便已做了準備,任命李虢暫領安漢縣尉,統領安漢諸兵。」
一旁,孟邱看著彭羕忍不住皺了皺眉開口說道。
「孟統領莫急,且聽某說完。
三公子此舉固然可行,可在某看來...還不夠完善。以威懾之,焉能讓這些縣兵心服口服,傷人十處不如斷人一臂。據某所知,安漢一眾世家豪族南逃,固然攜裹了不少錢糧寶物,可有些能帶的走,有些...卻只能留在安漢城中。
公子可命這些縣兵分為小隊,前往這些世家豪族的家中抄掠,所得之物資均為縣兵所有。
而後將為首縣兵的名字暗中傳出,徹底斷了這五百縣兵的退路,以威懾之、以利誘之、以恨絕之,如此安漢五百縣兵當為公子效死。」
「先生此言,真乃良策也!」
張永再次拍案而起,不同於方才佯做之姿,這一次是真正的發自內心,一雙望向彭羕的銳目滿是璀璨的光芒。
廣漢彭羕,名副其實!
「其三,安漢縣內青壯雖有大部良家子弟被龐義徵調,但依舊有不少良家子弟、寒門子弟、遊俠兒留在安漢城中,這些人平日受夠了安漢姚進與世家豪族的壓迫剝削,早已心生不滿,暗地裡早就盼著姚進、龐義失勢,奈何報國無門...公子可許以官位重金、良田豪宅...,或可募兵三五百之數。」
「其四,不知公子可知董卓夜入洛陽之事?」
不知是對前人的不屑,還是對時事無常的嘲諷,彭羕嘴角多了幾分莫名的笑意。
「先生可是指董卓三千鐵騎復入洛陽之計?」
......
「其五,公子佔據安漢,本就惹的人心浮動,加上公子派遣縣兵抄掠安漢世家豪族府邸,必定惹得安漢城中新向龐義一系的士族、商人、良家百姓心思浮動,這些人留在安漢城中弊大於利,早晚會生出事端,公子可於午時大開南門放這些人出城...」
只見彭羕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沉聲道:「而後派遣一隊精兵半道截殺,不僅可以斷了這些禍患,還可獲取不少糧草銀錢...以為之助。」
「金銀財寶雖好,卻非我所求,若是半道截殺...只怕是會亂了某的心性!如此行為,若非萬不得已,某斷然不會行此之事...」
在這一點上,張永並未認同彭羕的謀划,這種有傷天理之事,非是不為,而是少為,不到萬不得已...他真的不想打破心中那塊僅存的凈土。
「公子不願這般,不做就是,只要將這些人驅逐出安漢城,陌生是非即可!」
在遇到劉璋、龐義這兩個憨貨之後,彭羕還是收斂了許多,況且張永也不是什麼聖人,不是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願為之,也就沒有對張永進行思想再教育的必要,因此彭羕點了點頭表示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