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一生

三人如今都被限制在元嬰期的修為，現在看的便是平時的積累與修行上的基礎。

唯獨在這兩點上，蘇綉不可能會輸。

另一方，看葉楓與顧沉對劍。

兩個劍氣撞擊，似乎要將整座島嶼轟碎。

遠處翠海不停翻騰，猶如一頭巨蛟翻滾。

翠綠色海水飛撲入天，最後朝著整座九州島倒灌而落。

陽光折射的彩虹一座借著一座，就猶如傳說中的升仙長道，直朝天幕遠去。

蘇綉看著劍氣凌亂，隨後又將目光投回在羅曉仙身上。

她身上有著龍氣和「枯木逢春」加持，完全不輸天選之人的道韻。

或許她的體魄更強。

紫霄龍象功順著經脈白川賓士，蘇綉浮現出少許的白氣。

若是陳修雅在這裡必然是能發現蘇繡的體溫正不斷的升高。

輕輕吐氣，一口濁煙飄散，蘇綉步伐快無影，不到一個呼吸，人已經出現在羅曉仙身前。

持弓少女面色有些驚愕，打算朝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跟隨自己移動。

蘇綉一掌拍落，將二人打下屋檐，閉著的雙眼中流露出淡淡精光道：「早在剛剛就很在意了，原來你眼睛並不盲。」

持弓少女半跪著身子，雙眸上蓋著的花布也隨著蘇綉崩去的拳勁而掉落。

「我眼睛並不瞎，只是我不想讓世人見到它。」

她睜開雙眼，蘇綉看見了那裡面的景色，面色多了些複雜。

「原來如此，是一雙鬼眸啊！」

胎死腹中的孩子，因為某種原因活了，渾身帶的死氣並沒有消失，而是附著在了雙眼。

這樣的眼睛叫做鬼眸。

「是天地讓我活了下來，今天我想用這雙眼睛來報答它！」

白禾，抹過雙眼，漫天的骨氣化形如同一張巨網鋪天蓋地。

這樣的氣息確實讓人恐懼，但是蘇綉心中也有所預料。

早在來時，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她已經在心中推算過一遍，即使再懷的事，如今也影響不了她的道心。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蘇綉微微抬眸看了葉楓一眼，目光鎖定在葉楓肩膀上的金色小人上。

那金色小人目光盯著她，他此時並沒有幫助葉楓對付顧沉，而是在防備著她的攻擊。

畢竟在這裡，只有她和顧沉有這個能力將他從葉楓身上拽出來。

看著鬼氣撲來，蘇綉不緊不慢，一身紫霄龍氣彌散，將鬼氣徑直推了過去。

蘇綉微微勾起嘴角，手指一點，無數陣盤隨著手指牽拉的蛛絲飛了去。

她要將這九州島煉作一個大陣。

身上的龍氣與生氣交纏化作一頭金色蛟龍，口中銜著蘇綉心湖內的劍意種子。

無數細小劍氣如同飛蝗，全盤傾泄。

這一刻蘇繡的心湖開滿了劍意小花，而劍意小花上存了那麼久的劍意種子，如狂風暴雨般拍打在荊州島上。

白禾與羅曉仙完全睜不開眼睛，只能眯著眼睛看著蘇綉袖中飛出一道道符籙。

那些符籙懸浮在空中，最後被一根根蛛絲穿透，如同蜘蛛網將所有的小島相連。

地上有陣盤，空中有符籙。

蘇綉一抬手，靈氣爆涌，挺直身型，靈器從袖中落在地上其中一盞長明燈格外耀眼。

白禾咬著牙，忍著劍氣灼眼，搭弓射了一劍，卻被天上巨龍一口吞沒，沒有激起絲毫波瀾。

葉楓與顧沉自然也被波及，看著蘇繡的操作不知所措。

蘇綉抬手拉動蛛絲，最遠端的靈劍化作一道新月弧影，歪歪斜斜落在了顧沉身前。

金色小人見蘇綉將它束縛在陣法之內，齜牙咧嘴，一口的尖牙看著蘇綉格外不舒服。

蘇綉抬手一點，道道銀光自天而落，將葉楓束縛其中。

隨後一掌推開顧沉，一腳將白禾、羅曉仙踹開，將葉楓拽到了身旁。

說起來她到這裡來還是為了葉楓身上的金色小人。

這九州島的天地意志就好像在葉楓身上生了根般，想要根除去它，必須讓它自己覺得待在葉楓身上會被殺死。

在葉楓略帶驚懼的瞳眸中，蘇綉揚起了手，無數的符籙招引來的雷雲如同海浪重疊。

轟鳴雷奔，風雷電掣！

「師姐，你要殺我？」

看著雷雲越來越厚，葉楓的心情不知為何也平靜了許多，看著身前這位已經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少女，心中多了一份難受的滋味。

當初自己仰著頭坐在草地上看著她。

如今她卻仰視著自己。

蘇綉身上瀰漫的殺氣扼住了他的喉嚨，葉楓這一次才覺得，原來師姐是真的要殺掉他。

雷落，萬物清明！

他眼中閃過的白光讓他暫時失明。

身上並沒有雷擊的痛感，他死得很安詳，並沒有痛苦。

在白芒的世界中坐了許久，眼前才逐漸浮現出景色。

白雲藍天，遠處青山綠水。

草地上帶著澀味的青菜，和隨風搖曳的蒲公英。

這是死前的走馬燈么？

葉楓的疑問，讓他立起了身。

這一次他看見了遠處的水車和，溪水。

溪水潺涓，他見到了幾個孩童坐在岸邊嬉笑。

這是！

「小虎、葉貞、葉萌……」

他們是兒時的玩伴。

再看遠處，那裡一個精悍瘦小的少年，手上正提著一個木桶，在井旁打水。

那是他。

他回到了小時候，卻又沒有。

他立在那少年身前，他能看見少年，少年卻無法看見他。

他觸摸了井旁的缺口，這一切是那麼的真實。

就好像天地真的實現了他的願望，讓已經活在記憶中的人全部活了過來。

「爹，娘！」

葉楓瞳眸一抖，快步朝著村裡奔去。

踩著記憶中的青石小路，繞過曾經的槐木樹，他立在了一直沒有忘卻的圍牆前。

這裡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地方，也是每次夜深人靜，想起就想要哭泣的地方。

以前看著它，它高高的立在自己身前，甚至自己需要拿椅子踮腳才能夠偷偷翻過圍牆去。

現在，它只是與自己的頭平齊，甚至自己雙手只需要微微用力，它就塌了去。

這裡是記憶中的一部分，也是他朝思暮想的地方。

推開門，他見到了沉睡在他心中的兩人。

眼角處的周圍刺痛著他的雙眼。

「咦……門怎麼開了，今天的風真大。」

熟悉的語氣，溫柔的臉……

葉楓低著頭，默默啜泣。

看著那二位坐在石頭上剝著玉米，再朝著偏方看，那裡有一位長辮子少女，正努力綉著女紅。

那是他的姐姐……

只是她的生命停格在他十三歲那年。

遠處出現的嘈雜聲讓葉楓驚醒，他縱身躍起，便見三頭魔獸飛竄入村落中。

那是他心中的夢魘。

他想要去阻止，卻又無法阻止，眼睜睜看著自己熟悉的人倒在血泊中，最後消失了氣息，滅了生氣。

其中也包括自己的爹、娘、姐姐還有一些玩伴。

人最痛苦的是無能為力。

當初的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倒在血泊中，現在他有能力卻依舊無能為力。

遠處遁來的靈光讓他眼眸中多了些亮光。

那個嬌小身影是他的師父蘇小緣，只是可惜的是她來得有些晚。

她在廢墟中尋到了奄奄一息的他，給了他丹藥療傷，並且將他帶回了逍遙仙家，收天資不好的他作弟子，被別家道君笑話。

而那個小小女孩只是一笑而過。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想救我的家人。」

風捲殘雲……

眼前的景象如雪一般消散，他的眼前浮現出晴天白雲。

那是他最開始時見到的場景，但此時他的身旁立著三頭魔獸。

一劍斬去它們的頭顱，葉楓這一次眼中的淚止住了。

沒有這些魔獸，村子里的人就不會死。

他緩步入了村子，看著小夥伴與當初的自己笑得開心。

看著自己的姐姐坐著花轎離開了那座矮腳巷。

那一天吹鑼打鼓，他在後面追著姐姐的花轎，看見了自己父母立在門口笑著抹著眼淚。

時間一轉，他長大成人了，雖然不如現在的他英俊，也算是翩翩少年郎。

他離了家，遊歷在外，讀書考取了功名，成為了鄉里鄉外令人垂涎的狀元郎。

爹娘和自己一起住進了高家大院，很快那裡掛起了紅布。

那一日，他成親了。

娶的女子是兩情相悅之人。

他與她拜堂成親，一同拜過天地，拜過父母。

父母喜極而泣，頭上的閃過的白絲有些讓人心疼。

又過了些時間，院子里開始有了啼哭聲，開始有了孩童吵鬧。

那孩子一眨眼就長成了小伙，而父母頭上的白絲更多了，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

而他與她，眼角也開始有了皺紋。

原來性情有些毛糙的他，變得沉穩起來。

他有一兒一女，日子過得很好。

白布隨著棺材遠去，雲隨著秋風消逝。

他和她老了，父母也去世了，孩子也長大遠去。

他和她帶著爹娘的靈位回到了當初的小鄉村，守著自己爹娘留給自己的那個破落院子。

在太陽日升日落中，一聲聲叫著老伴。

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躺椅上聽著兒孫在耳旁的一聲聲呼喚，隨著天邊逐漸離去的太陽消逝。

兒孫滿堂，這一生平淡無奇，卻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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