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181.樹下三千怨,一陽韌而前(6)
「嘩啦~!」
電光劃破天際,對著盤腿而坐的徐易直劈而下,霎時之間,整個天空明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望著威風凜凜的天雷,眾人臉色驟變。要是被這雷劈中……二爺嘖嘖嘴,忍不住往後連退好幾步,可不要誤傷了二爺!
這小子到底在做什麼?顏囂凝望著徐易,皺緊了眉頭,他看不出徐易到底是沒看見還是太過於專註,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打算躲?
徐易當然是沒看見,他沉浸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之中,一心想要弄懂這些文字所講,早已把渡劫之事拋諸腦後。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剛者,堅也,勁也,至剛而陽,卻非無欲也。陽生萬物,生而仁也……
這是至陽心經中第一卷純陽總綱所講。剛者無欲,至剛而陽,至陽卻非無欲。陽以仁而生萬物,固陽之烈,則欲之烈也。
至陽心經只是一部心法,特別是在純陽總綱之中,甚至根本沒有一絲絲功法的痕迹,全部是練心的過程。徐易一直覺得純陽總綱有些拗口,如果不是當痴和尚不厭其煩地為他講解,只怕他一輩子也無法將這純陽總綱弄明白。
剛出於無欲,至剛從而生陽。陽出自於剛,至陽反而不是無欲,因為這種「陽」越是強烈,越是需要「欲」之甚。
徐易心中理解的純陽總綱,大抵是這樣的:至剛方能生陽,至陽卻與剛完全不同,或者這樣說,陽從剛中幻化出來,陽帶有剛的影子,可至陽反而脫離了低級趣味,與剛的特性完全相反。剛講求無欲,至陽卻是欲越多越好,因為欲之甚,則陽之烈。
而這第二卷……準確說是第二卷的一半,則是說明了運功的過程。
一陽始彌遠,於彼朝陽生……
除了第一句沒有實質意義,讀起來能夠理解,剩下的說的到底都是些什麼啊?什麼靈氣出於心,而非氣海……這簡直就是廢話,靈氣不從氣海出來,還能從哪裡出來?你說一句出於心它就出於心了?至於後面的運功路線,那更加是天方夜譚……
徐易所用的純陽總綱,也不過是把靈氣凝於拳掌之上,說白了就是瞎使。好了,現在你說一句靈氣出於心,徐易怎麼從心裡找靈氣給你出來?
徐易心中煩躁,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就要一腳踹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突然見到一陣電光襲來。
媽呀!都給忘了,這好像是在渡劫?徐易大驚失色,從樹榦上彈射而起,卻是沒看見,他左手手腕上的精血環微微一閃,只那麼一瞬,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此時電光距他只在咫尺,若是被這道天雷劈中,肯定萬劫不復,至於什麼至陽心經什麼的,那都是廢話了。
情急之下,徐易隨手拿起一塊之前被天雷劈落的樹皮。這樹皮既然這麼結實,多多少少能阻擋一下天雷的威勢吧?
這樣還不夠!因為這道天雷,比起之前不知強悍了多少!
徐易望著迎面而來的天雷,幾乎是下意識的,兩股靈氣自手中躍然,一青一金兩股靈氣迅速充斥手中。再然後,靈氣傳入了樹皮之中,樹皮騰空而起,與天雷相撞。
「轟~!」
耳邊一聲巨響,眼前是漫天的煙塵。
歧硯怵然心驚,獃滯地望著眼前的煙霧。這小鬼,在這般天雷的威勢之下,應該是屍骨無存了……吧?
歧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公子,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公子。公子等待了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轉瞬之間又希望破滅,公子應該很難受吧……
歧硯低著頭,眼珠向上揚起,想要用餘光查看公子的表情,可是公子好像沒有任何錶情……
果然不愧是公子,總是這般的波瀾不驚!歧硯鬆了一口氣,卻見公子眉頭微動。
公子向來很難有這種表情的,難道……
歧硯回過頭。
此時煙塵尚未完全消散,卻見煙霧之中,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站立在那裡。他手舉一塊樹皮,說是手舉也不準確,因為樹皮距離他的雙手尚有差不多一尺的距離。青年披頭散髮甚為狼狽,雙手虎口之處流淌著絲絲血跡,那塊高舉的樹皮遍布裂痕,卻是不知為何,樹皮並未崩碎。青年站在菩提樹邊,他的腳下竟是深深陷進了土裡,幾至他的膝蓋……
他沒死?看他的姿勢,似乎是硬接下了那道天雷?
歧硯有些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好像確實沒死。
青年的雙手緩緩垂下,那懸在空中的樹皮失去了支撐,從空中直落而下。許是這塊樹皮已經飽經滄桑,樹皮尚未落地,卻在空中支離破碎開來,及至落地,已是化為一道煙粉,眼前哪裡還有樹皮的痕迹?
徐易已是疲憊到了極點,硬抗一道天雷,想想都有些誇張。
但此時的徐易滿心歡喜,不只是因為他又扛過了一道天雷,而是他硬抗天雷所用的方法,正是刻在古木之上的至陽心經第二卷——於彼朝陽!
徐易全身,能讓他有所依仗的無非就是兩股靈氣、精血環和那至陽心經。至於劉狂刀送給他的那把大劍,算了吧,他劍法本就平平,再用上這把不趁手的大劍,只怕死得更快。
徐易是按照那文字中所講的線路運轉的靈氣,唯一的不同,便是那句靈氣出於心,而非氣海。
徐易的靈氣的確是從氣海之中發出的。
出於心?
是了!的確是出於心的!只是此處的心並非心臟!此處的心是指人的本心!也就是你為何要用這股靈氣,又或者如何操控這股靈氣!
想到這裡,徐易大喜!如此,至陽心經的一切便連貫起來了!陽也,欲也!所謂至陽,便是至欲,拳鋒所指,便是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到了極點方是至陽,再將周身靈氣集於一點,毫無顧忌地轟擊出去,這便是至剛至陽的於彼朝陽!因為朝陽本就是無所畏懼的,朝陽本就是一往無前的!朝陽之際,萬物伊始,它帶來了晨光,也帶來了新的一天!
想通了一切,徐易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即使接下來將會面對最為強勁的第九道天雷。
狂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風拂面,吹動在樹木的葉片上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天空之中的雷雲仍在翻滾,偶爾閃過一道電光,倒是顯得頗為平靜。
徐易知道,這種平靜是假的,越是平靜,待會兒迸發下來的天雷威力也就越大。
徐易面色肅然,靜靜地等待著第九道天雷的降臨。
徐易低下頭,再次看到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竟有了別樣的體會。當痴說至陽心經是梵音寺的獨門絕技,將至陽心經刻在這裡的,不知是梵音寺的哪個高人前輩?
不!也許還不止一人!是千百人!刻在這菩提樹上的字跡,每一個都不相同,這不是一人所刻,而是千百人所念!
此時,徐易已經能確定眼前的這棵倒伏的古木便是大名鼎鼎的菩提,他能感受到古木之上散發出的一股與他身上同宗同源的靈氣!而這些字跡,也許是那位前輩所刻,但是千年萬年的時間裡,這些字跡早已被消弭吹散,卻是在今天顯現出來。這這些字跡顯現的原因,便是因為菩提果的靈氣!
徐易向前走了兩步,靠到菩提樹的旁邊,忍不住想要撫摸這些字跡。徐易伸手,用指尖輕輕觸碰這些字跡。這些字跡,又或者是這些以靈氣凝聚而成的字跡,隨著徐易的指尖觸碰,一個個黯淡下來,隨即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股精純的靈氣順著徐易的指尖湧入他的血脈,而後與他本身的靈氣交織融合,透過這些靈氣,徐易彷彿看到了菩提樹數萬年的生長,以及生長之時,周邊的一草一木,榮枯交替,日月變換,滄海桑田……
徐易彷彿進入了禪定一般,他身體半蹲,手指輕輕碰觸著樹榦,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這小子怎麼了?」二爺望著徐易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出所以然。他這話是對著顏囂問的,二爺覺得顏囂可能會知道吧?
顏囂並未搭理二爺,或者說顏囂從未搭理過二爺。顏囂只是抬頭望著夜空,臉上掠過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疑惑。
天空中的烏雲消散了!烏雲散去,只剩下皎潔的月色,月光照亮了整個原野,平靜而溫馨。
可是,在片刻之前,空中分明還積蓄著雷雲,而第九道天雷,卻是從始至終都未曾落下!
而徐易的樣子更是奇怪,他眼神空洞,沒有一絲表情,像是陷入了某種玄妙的境地之中。
「別過去!」顏囂阻攔了想要上前查探的二爺,而顏囂的方法比較簡單,就是對著二爺的前方劈出一道劍光,如果二爺沒有停下,只怕會被這道劍光劈成兩半。
二爺嘴角抽搐著,雙腿也有些顫抖。地上那道凜然的劍痕,差點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顏囂顯然沒有解釋的興緻,做完了這一切,他只是抱著劍,冷冷地看著前方的徐易。
夜色更深了,耳邊是絮絮叨叨的蟲鳴,在空曠的原野中,顯得格外的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