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初現端倪

第一百三十七章初現端倪

香爐裡邊燃燒著福建特產的喬木檀香,一絲絲青煙順著香爐的氣孔擴散而出,在整個房間里氤氳瀰漫。

梁景玉靜靜的坐在桌前,手裡念著一串十八顆玉珠的佛珠,對著一個「禪」字緊閉雙眼,彷彿在參禪悟道。

門外傳來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一個穿著馬褂的中年人推開了門,用輕細的聲音對梁景玉說:「老爺,那人過來了。」

梁景玉的眼皮慢慢抬了起來,一雙精細的眼珠瞄了一下面前的「禪」字,然後緩慢的轉過身,抻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老腰。

「讓他進來吧!」他說。

中年人應了一聲,退到了門外,過了一會。

門口出現了另一個人,三十來歲,穿著一身褐色的褂子,看著一副老實人的面相,但是眉宇之間都吐露著一絲狡黠,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劉老半,原來是福澤堂的一個半吊子醫生,後來被梁景玉趕出了福澤堂。不過此人在省城也是大大的有名,醫術和醫德在整個省城有目共睹,皆是下下乘,但是騙術高超,平日里在省城坑蒙拐騙,敗壞了省城醫界的名頭。

他看到梁景玉之後,露出了一臉諂媚的笑容,一口一個「大老爺」的叫著,作態之姿,令人作嘔。

梁景玉並未用正眼看他,只是眼角瞟了他一下,似乎對此人極為不屑。

他隨手捻著佛珠,佛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淡淡的說:「事情怎麼樣了?」

劉老半看了梁景玉一眼,低著頭說:「您吩咐我的事,我都已經做好了,那個人我已經看過了,還是老樣子,楊水生給他開了幾付葯,我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尋常藥物,沒什麼特別的,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裡邊的藥物動了手腳,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差不多也該暴斃而亡了。」

他說話的時候態度嬉戲,彷彿在談論一隻螞蟻的生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所說的話究竟是有多麼的殘忍。

梁景玉的眉頭本能的皺了一下,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劉老半,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沉默了一下之後,他抬手說:「去吧,去拿你的東西,拿了東西以後給我離開省城。」

劉老半點頭如同搗蒜一樣,連連拜謝梁景玉,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里,獨留梁景玉和滿屋子的檀香。

他的一對眉頭皺的緊緊的,手指敲著桌子,輕輕的喊了一聲:「德生!」

那個穿著馬褂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拱手對問梁景玉有什麼事情。

梁景玉想了想,心裡有些不放心,他開口對德生說:「劉老半做事我不太放心,你去看看,從楊水生那裡出來的那個病人怎麼樣了?」

德生聽到梁景玉的吩咐之後,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在原地呆愣的一下。

梁景玉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仍然呆立在原地不動,不由的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怎麼還不按我的吩咐去辦事?」

德生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老爺,那個楊水生過來了,現在正在門外候著,想要見您。」

「他怎麼來了?」梁景玉低聲嘟囔了一下,沒想到楊水生居然會過來找他。

他知道那個病人是自己動的手腳?不過,以他楊水生在省城初來乍到,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難道在省城,憑他一個毛頭小子還想和自己抗衡?只怕是知道了反而還不如糊塗著,梁景玉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容馬上又從臉上褪去了。

除非……他知道了趙雨柔的事情。

梁景玉躊躇了一下,他自然不會害怕楊水生,但是涉及到趙司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尊碾玉觀音,眼中閃過了一絲憤怒,手中的念珠被捏的死死的,彷彿隨時都會崩裂一般。

不過這種情緒馬上就被他收斂起來了。趙司令不是他可以追究恩怨的人,他猶豫了一下,對德生說:「你按照我的吩咐去辦事,至於他……」他的眼珠子轉了轉,說:「讓他進來吧,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麼事。」

德生聽到之後微微彎了一下腰,然後退了出去。熟悉的腳步聲退去,陌生的腳步聲出現在梁景玉的耳中,他眉頭微微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緊接著,他看到了楊水生那張年輕俊秀的面孔。

「小先生大駕光臨,不知道所為何事?」

梁景玉的臉上掛上了一絲虛假的笑容,楊水生看到之後也淡淡的笑了笑,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如出一轍。

主人長袖一揮,請客人坐下,客人也不客氣,徑直的做在了主人的身邊,拱手說道:「打擾梁老先生了,晚輩今日拜訪有些唐突,不要見諒。」

梁景玉淡淡的笑了笑,心裡暗罵了一句,但是臉上卻掛著笑容。

「晚輩今日前來,其實是醫術上遇到了一些問題,所以才前來向梁老前輩討教一下,希望老前輩不吝賜教。」

梁景玉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果他有鬍子的話,他應該撫一下自己的鬍鬚,這樣看起來倒更像是在思考。他眯著一對細小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著楊水生,看上去像是一個奸詐之徒,心裡知道楊水生來找他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過此時此刻,若是回絕了楊水生,倒是有點沒有前輩風範。

「小先生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楊水生也不客氣,點點頭:「老前輩行醫多年,必定聽說過有一種奇特的疾病,名叫「衰老症」,這個衰老症多半源於天生,極少數會在後天發病,但無一例外都是天生帶有病體。這種疾病一旦發作之後,患者會在短時間活動受限,身體上會出現體虛無力的癥狀,外貌也會發生細微的變化,比如皮膚褶皺衰老,白髮增多,體質下降,患病的人通常活不過成年,往往在併發的三年之內就會死亡。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梁景玉的內心產生了一絲波動,但是面無表情,兩隻細長的眉毛挑動了一下,低著頭說:「小先生的說的不錯,衰老症這種疾病非常少見,這種病症的可治療性非常低,天生的絕症,我記得……」他的眼睛轉了轉,看著楊水生:「你的祖父楊黑子當年就遇到過一個衰老症患者,即使醫術如他,對於衰老症也是回天乏術。不知道小先生怎麼想起問我這件事了?」

「我最近遇到了一個藏寒症的患者,我先前給他開了幾味葯,但是他服用之後一段時間,身體的疾病不但沒有變好,反而愈發的嚴重了。而且他這次來的時候,我為他檢查了一下。」楊水生的目光突然開始凝視梁景玉,有些深邃:「而且我發現,他的身體情況竟然和趙家小姐趙雨柔的情況類似。」

楊水生仔細觀察著梁景玉的神色,後者的臉色稍微產生了一絲變化,眼中多了一絲慌亂,不過轉瞬而逝。重現那種平和的目光,從容不迫的說:「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先生既然可以治好雨柔身上的病,對於這個病症,想必也是手到擒來吧?」

話語中不乏一絲嘲弄的意味,但是楊水生默然承受了。

「救命的奇葯,稍微調一下裡邊的成分,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世間的葯本來就是有毒的,醫生不過是將有毒的藥物轉化成了無毒的藥物,而無毒的藥物有些時候也是可以致命的。就比如前輩家裡世代相傳的鹼磺散,這鹼磺散如果給一般病人使用的話,就會有一種奇效,但是若在其中加上一些雪見子的話,藥性就會被改變,反而成為致命的毒藥。」

話說到這個份上,楊水生等於是坦然自己竊用了梁家的秘方。

他知道,梁景玉可能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但是明面上,兩個人都裝成了不知道的樣子。今天楊水生向梁景玉坦白這件事,一來是想看看梁景玉的反應如何,二來……

梁景玉果然露出了一副憤怒並且驚訝的神色,那樣子似乎對楊水生竊取他家秘方的事情一無所知。

「小先生身為楊家後人,竟然也會幹竊取別人秘方這樣的事情。」他的話語中不乏斥責的語氣。

楊水生置若罔聞,淡淡的開口說:「前輩對自家秘方研究了幾十年,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毒化的鹼磺散如果與另一種毒藥摻雜在一起的話,就會轉變自身的毒性。反而因為鹼磺散裡邊的珍奇藥材,使兩種藥物的融合具有更強的治癒能力。」

「什麼毒藥?」

梁景玉拍著桌子問,但是楊水生已經轉身離開了這裡,獨留下一個問號在梁景玉的心中。

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心想,「沒有這回事,一定是這小子主動開口忽悠我的,我自己家的秘方,我還沒有研究明白,他怎麼可能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梁景玉蜷伏在房間里,香爐中的檀香木已經燒乾了,屋裡的檀香也盡數消散。

梁景玉靜坐在屋子裡,他本以為楊水生過來是質問他的,頂多就是將趙司令和趙雨柔搬出來,倒時候他隨隨便便裝個糊塗,反正楊水生也無法證明趙雨柔身上的病症是他搞出來的,可是沒有想到楊水生來到這裡竟然是為了和他說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鹼磺散與一種毒藥融合會使藥效增強,他這麼多年一直尋找方法想要改良鹼磺散,可是奈何自身的能力有限,他始終都沒有做到這一點,沒有想到楊水生居然……

一種嫉恨的感覺由心而生。

而且,聽他剛剛說的話,他已經知道自己對那個藏寒症的患者動的手腳,既然知道了,他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剛剛他說鹼磺散與一種毒藥融合在一起會使鹼磺散的藥性增強,難道他……他若是給那個病人開的是那種毒藥的話,那自己讓劉老半所做的事情不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被楊水生給利用了。

這時,德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額頭還沾著汗珠,氣喘吁吁的,看樣子他是一路急匆匆趕回來的,連一口氣都沒有喘勻,便開口說:「老爺,劉老半把咱們耍了,他根本就沒有對那個患有藏寒症的人用藥,我方才在大街上與那個人擦肩而過,不過一天的時間,他身上的體虛之症居然有了明顯的改善。」

劉老半絕對不敢戲耍他,梁景玉心想。

看來,楊水生所說的話不是在誆騙他。

他憤怒的捏了一下手中的佛珠,連接佛珠的繩子一下子被他扯斷了,佛珠一下子散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嘩啦」聲。

以佛教用語來說,不祥之兆。

梁景玉的心裡有一種極強的危機感,他暗下誓言,決不能讓無塵醫館繼續在省城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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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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