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他為老不尊,且蠢蠢欲動
「滾!」
沈長風暴躁地掀翻水盆!
滿地狼藉,溫熱的水淋了玲瓏一身。
輕紗襦裙濕透,隱約可見少女裡面穿著的淡粉肚兜。
她渾身顫抖。
她和紅袖是被郭夫人賜給王爺的,從江南跟到上京,從來只見王爺溫雅風流,從未見過他大發雷霆的樣子。
她紅著臉起身,護住胸口,害怕地跑了出去。
屋中靜謐。
謝錦詞看著沈長風。
他站在春陽里,雙目血紅。
好半晌,他才落座,胸口仍舊起伏得利害。
謝錦詞上前撿起木盆,重新打來溫水給他凈面。
少女的動作輕盈溫柔,小心翼翼為他擦拭去滿臉血漬和汗水,「胡瑜對你做了什麼?」
沈長風握住她的手。
他把謝錦詞抱到懷裡,沉默地埋首在她頸間。
他不肯回答,謝錦詞便也不再多問。
她抬起眼帘,望向窗外。
正是初春,景緻崢嶸。
院角的一株早梨樹,悄無聲息地結了花蕾,雪白嬌嫩。
她輕撫過沈長風的脊背,溫聲:「他們勢大,咱們暫且服軟就是。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
溫潤細膩的聲音,綿綿軟軟。
沈長風閉了閉眼。
翌日。
沈長風去上朝後,謝錦詞獨自來到他的書房。
書房很大,搜羅著天下間的古籍孤本,還有各種史書以及朝中秘聞。
黑衣少女驚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謝錦詞翻看著各類卷冊,「你可知,哪本卷冊記載了胡瑜的生平?」
驚雪沒好氣,「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我自覺這兩年輕功精進許多。」
「氣味。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不同。」
驚雪在書房裡轉了轉,隨手抽出一本卷冊遞給她,「我身上是什麼味兒?」
謝錦詞接過,在沈長風的書案后坐下,「血腥味兒,混合著胭脂粉的味道。」
驚雪摸了摸臉蛋,有點兒不好意思,「雖然身為刺客,但到底也是姑娘家,總要塗些膏啊粉啊的。」
暗處,破風也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謝錦詞翻開卷冊。
卷冊第一頁,用小楷寫著「胡瑜傳」三字。
「自幼家貧,五歲被賣進宮做內侍太監,行事妥帖,七歲御前伺候……」
少女一目十行。
原來胡瑜也不容易。
三十年皇宮生涯,大起大落,攀踩著無數屍骨才坐到現在的位置上。
他的功夫是跟前任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學的,學成之後,又借著出使別國之名,遠赴苗嶺學習蠱毒……
她翻來覆去看了很久。
驚雪坐在橫樑上,吃著從廚房偷來的雞腿,「可有研究出什麼結果?」
謝錦詞合上書卷,不答反問:「你在書房做什麼?」
「主子去上朝,難道我還要跟進皇宮不成?」驚雪連雞骨頭一塊兒啃了,「你看了半日,到底看出了什麼名堂?那隻青銅鈴,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錦詞不語。
天機閣的暗中勢力一點點擴大,但連驚雪都不知道青銅鈴,可見那東西並非中原之物。
胡瑜曾在苗嶺國學習蠱毒,莫非沈長風中的是蠱毒,而青銅鈴恰是開啟蠱毒的鑰匙?
越國覆滅,天下只剩六國。
其中苗嶺國佔地面積雖小,卻最為兇險詭異,苗嶺人更是鮮少在中原露面。
少女蹙眉。
她確信沈長風中了蠱毒,可是,她該如何幫他呢?
糾結半晌,她試探道:「你手底下,可有擅長用蠱的人?」
驚雪搖頭,「只有擅長有毒的。蠱這種東西,我也只會點兒皮毛,上不得檯面。」
「會點兒皮毛……」謝錦詞尋思著,突然咬牙,「會點兒皮毛也不錯了。驚雪,去幫我搜集與蠱毒有關的所有書籍,咱們試著找找看,可有關於青銅鈴和蠱毒的相關記載。」
驚雪面露嫌棄,「咱倆都是門外漢,一點皮毛,管什麼用?」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謝錦詞鬥志滿滿,「他的血液里有詭異的甜味兒,我學過一些藥理的書,可以試著找找那股甜味兒究竟是什麼。你對蠱蟲也有點了解,再加上我還能從太醫院把容青請來一起研究,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總要幫他一把!」
春陽暖暖,謝錦詞的眼睛流光溢彩。
驚雪有點被她打動。
默了半晌,她同意了她的提議。
各種各樣與蠱毒有關的古籍孤本,被悄悄運進瑾王府。
謝錦詞背著沈長風,如饑似渴地抱著書卷翻看。
可惜,一連七日都沒能從裡面找到與沈長風癥狀相似的蠱毒。
然而她並不肯放棄。
偏偏府里還有個作妖的沈知行,要求謝錦詞和沈長風每日去明珠苑晨昏定省也就罷了,還往往趁沈長風不在,各種折騰謝錦詞,甚至讓謝錦詞給他下廚做飯、烹茶洗衣。
美其名曰,做孫媳的要孝順祖父,要手腳勤快,不能懶惰。
謝錦詞全部忍了下來。
直到沈知行干出了那件厚顏無恥之事。
是夜。
沈長風在神武營值夜,並未回府。
謝錦詞迷迷糊糊地睡著,梨白披了衣裳進來,輕輕搖醒她,「娘娘,沈尚書又在鬧了……他說你要害他,故意在晚膳里放了毒,害的他現在肚子疼。
謝錦詞睜開眼。
她沒有起床氣,瞳眸瞬間清明。
心平氣和地下床穿衣,她淡淡道:「府醫可有瞧過?」
「瞧過了,說沒有任何病狀。但沈尚書一口咬死自己肚子疼,非得讓你過去伺候。」梨白提來燈籠,「奴婢尋思著,那沈尚書是故意折騰你。」
「這幾日,他折騰我還少嗎?」謝錦詞冷眼,「若非他拿著那隻青銅鈴……」
她隨梨白踏出門檻,沒往下說。
她心疼沈長風,她怕自己不聽話,會連累沈長風吃苦。
在沒有找到解開蠱毒的辦法之前,她願意為他忍耐一切痛苦。
來到明珠苑,沈知行躺在床上,正捂著頭哎喲叫痛。
謝錦詞笑吟吟的,「祖父不是肚子疼嗎?怎麼現在又成了頭疼?」
沈知行急忙把手放到肚子上,苦著臉罵道:「沈長風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女人?!不孝順祖父,甚至還在晚膳里下毒謀害我!等我恢復了,定要你好看!風茗煙那種佞臣之女,才會生出你這種沒有教養、沒有孝心的女兒!」
謝錦詞站在珠簾邊,面無表情。
「還杵在那裡做什麼,給老夫把葯端來!」
玲瓏皮笑肉不笑,把煎好的湯藥遞給謝錦詞。
謝錦詞走到床畔,在凳子上坐了,舀起一勺送到沈知行唇畔。
是葯三分毒。
這老頭子怕是瘋了,為了半夜折騰她,竟然還演出生病喝葯的戲碼。
沈知行滿意張嘴,喝掉補藥。
燈火幽微。
他眼眸轉動,瞳孔中清晰倒映出謝錦詞的容貌。
十四歲的小姑娘,嬌嫩鮮妍,像是亭亭玉立將開未開的蓮花。
翠玉鐲子襯得她手指纖細白嫩,露在領口外的細頸同樣白膩,彷彿一折就斷。
面容嬌美,純澈黝黑的鹿眼天生嬌憨無害,格外討喜。
老人目光下移,流連在她鼓起的胸口上。
喉頭難免滾動。
他這些年被趙氏管得很緊,根本沒機會納年輕貌美的小妾。
多年沒碰過水靈靈的小姑娘,今夜孤男寡女,叫他蠢蠢欲動。
謝錦詞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六十歲的老人,再如何為老不尊,也是沈長風族譜上的祖父,又怎麼會對她起心思呢?
侍立在屋中的玲瓏,早把沈知行的神情看在眼裡。
她忍不住幸災樂禍,悄無聲息地領著婢女退出寢屋。
守在檐下的梨白,有些詫異,「你們這是?」
玲瓏聲音冷淡,「老太爺需要靜養,屋子裡留著謝側妃侍疾就夠了,人多了,會打攪老太爺養病!」
梨白往槅扇縫隙望了眼,卻什麼也看不到。
玲瓏等人霸道得很,她想進去肯定是進不去的。
她心頭浮現出不妙的預感。
緊了緊雙手,她笑道:「尚書大人這病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我還是先回屋睡一覺,等天明了,再來接側妃回去。」
玲瓏竊喜,連忙道:「你放心回去,我會照看好謝側妃的!」
梨白一離開明珠苑,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飛奔回主院!
她喘著氣找到扶歸,「快!娘娘她……娘娘她……」
「她怎麼了?」
慵懶的嗓音忽然響起。
梨白驚詫望去,站在院門口的男人,高大俊美,可不正是她家主子?!
他竟然從軍營回來了!
她眼圈立即紅了,把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奴婢擔憂娘娘出事,所以回來搬救兵。主子回來,可真是太好了!」
沈長風身穿黑色勁裝。
外面鬆鬆垮垮套一件本黑色綉金蟒外裳,薄金色的燈火落了兩肩,凜貴而又冷漠。
他勾起唇角,大步朝明珠苑走去。
明珠苑寢屋。
謝錦詞認真喂葯,冷不防被握住手腕。
沈知行的手掌蒼老而有力,他感受著女孩兒飽滿細膩的肌膚,心頭欲/火更盛。
謝錦詞愣了一瞬,才猛然起身!
湯藥翻了一地,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這個老人。
半晌,轉身就跑!
可惜槅扇早已被玲瓏從外面鎖上。
她拚命敲打槅扇,身後,沈知行一步步逼近她,「我孫兒因你而死,謝錦詞,難道你就不需要補償補償老夫?」
謝錦詞回頭,看見他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
和平日里儒雅端嚴的老人,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