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憐惜

再見趙瓊樓已經入了宮殿之中，換上了鴉青官袍，烏紗帽下墨發隨意披散下來，端的是漆眸劍眉，清俊溫潤。

殿堂之上，身著黑色龍袍的男人臉上帶著幾分少年稚氣，加上頭上象徵著皇權的冕冠，叫人看上去有幾分違和。

趙瓊樓躬身：「臣參見陛下。」

贏銘連忙起身前去，雙手扶趙瓊樓：「公公，何必多禮。」

趙瓊樓順著他的動作起身，然後跟在他的旁邊，贏銘在殿堂上看著滿目的繁華，突然開口：「寡人心裡總覺得這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總覺得這下面的龍椅不穩妥。」

趙瓊樓掃過他的臉，溫聲道：「陛下可是在憂心大皇子？」

贏銘側身看著自己旁邊的人：「公公一向知曉寡人心意，吾深知吾年幼定不能服眾，朝堂之下有多少人看著吾身下之位，每每想起就覺得心裡慌亂。」

「既如此可不去除源頭？」

贏銘看向趙瓊樓，帶著幾分期待之意：「如何去除？」

「皇上即已經坐上這九五之尊之位，就要學會運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大皇子遠在邊境之外。」

趙瓊樓嘴角的微笑變得幾分寡淡：「陛下何不除之為快？」

贏銘臉上露出幾分驚愕：「公公的意思是殺了皇兄？」

他到底是年輕，腳下的步子已有些錯亂，他雖然夥同趙瓊樓跟李尚篡改了皇位，可是卻也沒有動過想要弒兄的念頭：「這怎麼可！」

趙瓊樓臉上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聲音溫和又帶著幾分蠱惑：「大皇子若在一日，陛下便一日不能心安。」

「吾聽聞商湯，周武殺了自己的君主，無人說他們不仁義；衛國的國君殺父而得位，無人說他不孝。」

贏銘逐漸鬆動：「可大皇子身後還有蒙氏。」

趙瓊樓欠身：「蒙氏怎能及皇上尊貴，若有人礙的皇上，臣願為陛下除之。」

贏銘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掛著信任和感動：「那就有勞公公了。」

趙瓊樓看著贏銘眸底帶著深意，他去勢做了宦官，便刻意接近這個秦王備受寵愛的八皇子，他知他所有秉性。

趙瓊樓從贏銘那裡出來，趙岩跟小德子在趙瓊樓身後。

蒙氏歷代為秦朝效勞，如今朝中一文官一武官，武官蒙耽隨大皇子駐守邊境，文官任上卿留在朝中，他忽然停下腳步。

趙岩問道：「公公可有什麼吩咐？」

趙瓊樓轉了轉自己拇指間的青玉扳指：「派人約見蒙上卿。」

「諾。」趙岩離開，留下小德子跟在趙瓊樓身邊。

小德子抬眼朝著趙瓊樓問道：「可派馬車？」

趙瓊樓望著平坦的青石板路，寒風冷冽打在臉上，他搖了搖：「隨我先到處走走。」

小德子跟著趙瓊樓身後，宮裡面種的楊樹，冬天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難掩寂靜和沉悶。

前方突然傳來了幾聲女子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悶，趙瓊樓微皺了皺眉，小德子在旁道：「公公，這是出宮的必經之路。」

贏長安看著跑到樹上面遲遲不肯下來的大橘，神情帶著幾分懊惱。

她本來看了竹筒，發現這條路是趙瓊樓的必經之路，特意支開了春生她們，抱著大橘守在這，想要通過大橘去刷刷趙瓊樓的好感度。

可是不成想一向聽話的大橘，竟然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想到這，饒是一直冷靜自持的贏長安，也被氣的忍不住提起自己及地的深衣，踹了踹大橘竄上去的楊樹。

楊樹隨之抖了抖。

身後突然傳來了幾聲腳步聲，贏長安沒有發現，注意力全落在了大橘上。

她只怕錯過了趙瓊樓，自己的計劃便白費了，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想抓緊騙大橘下來，朝著樹上面大聲喊道：「大橘！大橘！你快下來我給你吃小魚乾。」

大橘似是發現了外人，看見毫無察覺的鏟屎官，朝著那兩人的方向喵喵叫了兩聲。

贏長安更是生氣，平日好吃好喝伺乎著，關鍵時候卻掉鏈子，還喵喵叫，朝著那樹又踹了兩下。

趙瓊樓一向笑著的臉也忍不住僵了幾分，贏長安的形象忽然在自己腦海裡面鮮活了起來，小德子在後面看的更是目瞪口呆。

贏長安看大橘還紋絲不動，打算活動活動自己的筋骨把大橘搖下來，剛來了一個廣播體操第三節左轉擴胸運動。

便呆若木雞的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趙瓊樓是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不會都被他看見了吧？沒有吧？應該是剛來的吧？

趙瓊樓只看見贏長安似是因為生氣染上幾分嫣紅的臉，一時間竟全都爆紅，美目獃獃的看著自己。

半響僵硬的轉過身去，放下握在胸前的雙拳，抬頭望了一眼樹。

「見過公主。」趙瓊樓還是決心打破這場寂靜。

贏長安聽到之後，伸手一副虛弱的撫了撫額頭，恢復平日那副練習的美艷動人的模樣。

心裡則兜兜轉轉，決心要給趙瓊樓營造一個好的印象，擔憂的朝著樹上看了兩眼：「見到趙公公簡直太好了，我的貓爬上了樹，下不來了，我甚是擔憂。」

她那雙桃花眼轉向趙瓊樓，波光瀲灧帶著乞求：「趙公公，能否幫幫忙？」

趙瓊樓有些複雜的看著贏長安，然後朝著旁邊的小德子招了招手。

小德子也是一臉複雜的看著宛如會變臉一般的贏長安：「那奴才去拿個梯子。」

小德子說完之後，便動作麻利的離開了。

贏長安見只剩下了兩個人站在此地，朝著趙瓊樓微微的走進了幾分。

趙瓊樓許是有些好奇抬頭朝著上面望了一眼，看那胖乎乎的貓掛在上面。

身邊乎傳來淡淡的冷梅香，他側身掃了一眼走進的贏長安，乎的開口道：「長安公主現在不再懼怕臣了？」

贏長安驟的轉頭看向趙瓊樓。

趙瓊樓意識到了她的視線，側頭看向她，溫和像岫玉一般的眼神藏著幾分深意，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贏長安手突然有些冷，眼神從容的與他對視：「趙公公這般溫和，本公主怎會懼怕。」

趙瓊樓未挪開眼神，帶著幾分探究還是看出了贏長安眼底的幾分驚慌：「可是公主的眼睛可不是這麼說的。」

贏長安忽然笑的宛若嬌花：「怕是公公看錯了，長安的眼裡明明只有對公公的欣賞，何來懼怕一說？」

「公公，梯子拿過來了。」小德子帶著幾分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的談話。

贏長安只覺得自己身上一松道：「快些救我家大橘下來。」

小德子將梯子岔好，跟著小德子的宦官們剛想爬上樓梯。

誰料，大橘忽化身一道身影靈活的朝著樹下面竄了過去，剛剛爬上梯子的宦官神情一滯。

贏長安之見那身影朝著自己奔過來，她望著那有些分量的身影，臉上帶著惶恐，剛想後退，就被那大橘一把撲倒在地上。

贏長安只覺得自己尾巴骨巨疼，金累絲紅寶石步瑤也隨之掉落在了地上，大橘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拿著它那張大臉拱了拱贏長安的鼻尖。

還伸出舌頭舔了她一臉口水，拿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乖巧的望著她，喵喵的叫了兩聲。

「不是說被困在上面了嗎，瞧著身手靈活的很？」小德子意識到自己把心裏面的想法說出來了，連忙住了嘴。

趙瓊樓嘴角的微笑似乎更真切了幾分，儘管這個長安公主有幾分奇怪之處，但是不可否認倒是有趣。

他走上前去，居高臨下的看著有些狼狽的贏長安，她興是痛到了，眼尾微微泛紅，帶著幾分嬌弱和楚楚動人。

煞是惹人憐惜。

他的眼神掃過頭的臉，然後落在她胸前的肥貓上面，兩根手指捏住了那貓的后脖頸：「扶公主起來。」

贏長安被攙扶了起來，饒是她向來臉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趙瓊樓隨手將那肥貓遞給了小德子，隨後從自己的身上拿出白色的手帕，輕輕的擦拭了自己的手。

笑容溫潤如春風拂面，嘴裡的話卻十分冷漠：「這畜生冒犯了長安公主，拿出去處置掉。」

大橘似乎是感受到有些危險，在小德子懷裡面掙扎的厲害。

贏長安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聽到趙瓊樓的話之後，有些不安的望著他：「要如何處置？」

趙瓊樓輕落落的看向那隻毛髮亮麗，憨態可掬的肥貓：「毛髮似是十分柔順。」

這這這，贏長安一驚，不是說趙瓊樓喜歡貓嗎，還是說只喜歡自己養的貓，若沒有會錯意，是要將大橘！

贏長安連忙走上前去，將大橘從小德子的懷裡面抱了出來，朝著趙瓊樓乾笑了兩聲：「這貓平時還是聽話的很，今日確實欠教訓，我這帶回安寧宮教訓一番。」

小德子眼神落在趙瓊樓身上，趙瓊樓望了她片刻，突然笑了笑：「既是長安公主的貓，那便交給長安公主來處置。」

「不過皇宮乃重地，還請公主嚴加管教，莫要衝撞了別的貴人？」

小德子這才鬆手將大橘交給贏長安，大橘應該是知道自己自己剛剛陷入危險之中，現在十分老實的窩在贏長安的懷裡面。

趙岩出現附在趙瓊樓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青松般的男人作揖：「臣還有事，先行告退。」

贏長安抱著貓，看著趙瓊樓離開的身影，嘟囔道：「這古代沒權的公主，倒還不如一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