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為妃還是為將

第八章:為妃還是為將

夏國王朝,後宮——青絲樓。

樓外有一涼亭,亭尖是深紅的棗色,墨綠亭柱環繞一圈,石桌、石椅,一古琴,彈奏一曲紅塵作伴,抑揚頓挫,剛勁有力的纖指舞動琴弦,一曲終了,陳文笙閉目小憩趴在石桌。

「文笙,發生了何事氣成這樣?」

庭院外頭細雨綿綿,風追著雨,雨趕著風,連在了一塊兒。昏黑的天被烏雲擠弄成一團,望眼欲穿,拴在深紅欄杆處的鈴鐺兒被風吹得叮噹作響。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陳文笙含唇輕勾唇角,耐心等待那人進屋,眼神望向那青石小路,一柄青色淡雅的油紙傘緩緩出現在視野之中,遮住了來人的眉目。

一雙小腳剛踏入亭內,身子忙從那柄油紙傘下挪開,肩頭濕了一大塊,聳肩縮背,雙手搓著自己的雙臂,冷的直打哆嗦。陳文笙見狀取下身上的輕紗起身走到筱玲身邊,披在她身上,拉著她的手坐在一旁石椅上。

見一雙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收起油紙傘,筱玲埋怨了聲:「我就說今兒會下雨,你還非不信。」

望著亭外細雨,如銀絲般飄落下來,楊柳被風垂彎了腰。

「這不,方才還是大好晴天怎知下一秒就突然濃雲密布下起了雨。」宇文玦用力摔了下傘身,上頭的雨珠掉落在地,將傘放置於一旁,拉過石椅直接坐下去,椅身滑過底面未停,人險些失衡跌倒。

宇文玦臉色發青,渾身濕透,額前貼了少許髮絲於臉龐,衣袍非常不適地貼在身上,勾勒出迷人的線條。

「你這什麼椅,還有你笑什麼,你那破傘這麼小,身子全淋濕了,笑什麼?還笑!」

見面前兩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雙眸子笑吟吟,猶似一泓清水,在宇文玦臉上轉了幾轉。

朱唇上揚不露齒,兩人異口同聲道,「你自找的。」「活該!」

宇文玦輕攏著身上衣袍,「哎罷了罷了不提了這事,一會兒我要去沐浴。」如今已是秋分時節,炎熱漸遠了,涼意加濃了,微風吹拂,見兩人都瑟瑟發抖,陳文笙催趕二人快些去梳理一番。

「小姐,黃姚鎮那邊有些眉目了。」被推到階梯邊緣的筱玲扭過頭揚起笑臉,彎腰拿起油紙傘,「應該過幾日就能抓到元兇了。」

感覺到身後人,食指微僵,微弱的觸感劃過脊背,筱玲打了個寒顫,怕癢似的忙撐開油紙傘,輕靠於肩,抬腳走到細雨中,「怎麼了?」

陳文笙搖頭不語,見兩人撐著手中傘,依靠著消失在拐角的青石小道,頭慢慢低垂下來,往日里亮晶晶的眸子也灰暗了下來,側身依在亭柱旁。手指用力勾琴,發出刺耳噪音,弦入骨,不知疼,心中愁,何人知。

在宮中無事可做寂寥乏味,舞劍彈曲發愣,偶有丫鬟妃子向來探訪打趣一會兒,藉此打發時間。最近筱玲和宇文玦也在忙裡忙外人影子都基本摸不到,就連司徒瑾也在躲著她,彷彿她就是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習慣於管理朝政的大小事件,樂於忙的不可開交。雖然眼下已被司徒瑾封了個皇貴妃,將軍,大臣稱號,但有名無實。管理的都是無關緊要之事,大部分都是來這兒享福,反倒身子骨都不舒服了。

前幾日提筆寫的摺子交給司徒瑾后便杳無音信,親自去御書房又被侍衛攔下,便趁著無人站崗之時偷溜進去,瞧見君王閉目養神,輕敲於門。

被吵醒的司徒瑾煩躁的睜開眼,「寡人不是說了,不準任何人進來嗎?」脾氣發到一半抬眸見來人是陳文笙,語氣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愛妃你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疲倦不堪,深邃的眼睛半磕著。這是有多勞累,竟坐在桌前批閱摺子也能睡著。

「皇上可是答應了臣?」陳文笙雙手抱拳放於胸前,身子前傾,垂下的眼眸飄到他的桌上,上頭是一大堆白紙黑墨,放在最上邊的摺子字跡清秀,卻無任何翻閱痕迹。

「黃姚鎮路途遙遠。」他微微蹙眉,神情不悅道。

猛地身子一矮左膝下跪,「皇上不肯臣去?」看著司徒瑾背對自己,見不著對方神色,心禿然一亂。

「臣不忍心看百姓經受離亂,整日惶恐不安,願請君批准前往黃姚鎮。」算上周邊城鎮都已經有三百多件慘案發生,無人制止怎麼可行,若君王不服民心,那就意味著國將滅亡。

不見人回應,陳文笙不甘心地繼續說道,「君王別忘了與臣的三年之約,區區山賊殺害百姓,臣前往邊疆定將此人拿下。」

那一晚新婚前夜,多一個心眼的她又在宣紙上落了些墨汁,上頭寫到:三年之約,為將為臣,而妃只為名。三年後奪得天下,若不成為妃又何妨。期間為國效力,君需毫無怨言批准。

現在覺得當時的心眼可真棒,否則就坐穩了這口頭將軍只會紙上談兵的名號。

司徒瑾終究還是妥協了,畢竟關在籠中的金絲鳥又怎麼能見她空中翱翔的姿態。轉過身子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彷彿看到了十年前被他救起來那倔強的眼神。

「一支百人小兵,陪愛妃一同前往,夠嗎?」

「啊?皇上這是同意了?」陳文笙驚訝抬頭,見他輕笑點頭,跪著的人也隨後笑逐顏開,忙直起身子謝皇上,不料用力過猛扭到了腰,笑容逐漸尷尬起來,一張小臉苦皺。

司徒瑾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攔著她腰上的手揉了會:「文笙。」

突然之間兩人靠的如此近,臉又紅了起來,輕輕推開抱著她的人,聞聲疑惑:「嗯?」

「小心點,寡人等你回來。」

這幾日見你悶悶不樂,不忍心再將你拘於身側,只是...寡人怕你...罷了,十年前你離我而去,十年後不照樣在我身側,這樣也許就足夠了...突如其來感慨一番,心情大好,繼續坐下身子批閱摺子。

雨停雲散,陽光斜照於枝頭,一縷陽光灑下,混合著泥土的芳香。前腳剛踏入青絲樓,便聞其聲,「貴妃娘娘快些進屋,筱大人等候您許久。」聞聲望去,一個瘦小的身影面露微笑向她慢步走來,腰板自然地微彎著,衣著深藍太監服。

筱大人?筱玲找她有何事。她微微頷首,步履加快,「嗯,本宮知道了。」雙手推門進屋,兩人聊得火熱,見其動靜,轉過頭看著她。

「皇上那允許你去黃姚鎮了?」宇文玦問道。

想起最近幾日每次推此門,都見她點起油燈,坐於桌旁,提筆墨飛。周圍是一堆黑斑點點的宣紙球,到處亂扔,每回收拾起來都可忙活好些時辰。

最初好奇問她在做何事,對方敷衍了事草草回答,也不再過問。后聽筱玲言說才知,皇上可能不同意她出宮之事。才拜託他倆去邊疆查探,但此事也的確燒腦,怨不得那頭的判官拿捏不了兇手。

何為燒腦,作案之人並非一人但配合的天衣無縫,做事小心謹慎,大規模的屠殺同時發生,絕無可能一人能行。

專挑年輕貌美之人下手,老少之輩安然無恙,這說明什麼?說明兇手很有可能會是畫皮師,而不是普通山賊殺害百姓這麼簡單。事關邪術之人,都是令人頭疼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陳文笙點頭稱是,「明日啟程前往此地。今日閑來飲酒如何?」從腰上取下沉甸甸的葫蘆,隨手朝著他倆人扔去。又挪步於一旁彎腰打開拴在木櫃的鑰匙鎖,裡頭竟全是墨紅色酒罈。

筱玲見狀眼珠子瞪得賊大,驚恐萬分地看向柜子又看向陳文笙。打開手裡抱著的葫蘆,一股刺鼻直衝鼻翼,嗆得眼淚水直流,一副見鬼的模樣:「?!你瘋了酒鬼!」

居然此人一聲不吭囤了一柜子酒水,好說歹說也有十來多壇。一打開柜子整間屋全充滿酒氣,筱玲兩眼淚汪汪有苦說不出。

軒轅王朝有一女將,酒量絕佳堪稱千杯不倒陳文笙,相反之下。錦衣大人筱玲,可謂沾酒就倒,對酒這次相當反感,自那次軒轅皇上賜酒後,醉的不省人事,口出狂言形象大損,就再也沒碰過酒水了。

宇文玦嘖嘖稱讚,「這可是好酒,玲丫頭不喝嗎?」算了下時間也有數月未沾酒,這勾人的香味飄於空中,真想在此大醉一場,不聞世俗繁瑣之事,放蕩一回。

「空喝酒多沒意思,來來來,我這兒有骰子,賭大賭小?輸的人要被問一個問題,不回答可以選擇喝酒。」宇文玦從衣袖裡拿出靛青色圓筒,抖出兩顆方塊石骰。

陳文笙挑了一壇釀得較久的桃花酒,酒意更濃,香甜可口。

最後,在筱玲十分抗拒之下,還是被灌醉了,第一個趴在桌上不吱聲,口中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麼。

神志清醒的陳文笙一口接著一口酒水下肚,原本的清甜漸漸有些辛辣難以入喉。不管對方問何事她都選擇飲酒,漸漸兩人不在說話,喝起了悶酒,一杯接著一杯,一壇接著一壇。

直到夕陽逐漸消失,一輪明月悄悄爬上夜空,周圍幾顆繁星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抬眸凝視,有種歲月靜好此生無憾之感。

手拿白玉杯,遙看遠中月,恍然驚覺人已醉。「文笙啊,我可能一直不明白自己對你的感情。」

怎麼感情還分不清?宇文玦可是出了名的愛恨分明。轉頭看向那人才知在說醉話,沒當真。

「呵,你對我還能有什麼感情,兄弟情唄。」陳文笙轉動手中的杯子仰頭又是一口悶。用手粗暴地擦拭唇角殘留的液體,起身從床榻上拿起棉絮蓋在二人身上,天氣漸涼,又喝了這麼多冰冷的酒水,身子越發冰冷,給自己裹了件貂裘,簡單收拾了下奪門而出。

思緒亂飛,悠揚的琴聲劃破寂靜的星空,只覺這輪皓月越來越明,點點星光越來越飄渺。

記不清墜水往事,只知喜歡稱救她的恩人為太子哥哥,其人長相已淡忘模糊。只在夢中抬眼,影影綽綽有人背對著自己,聲音清冷,不輕不重擊打在心口:喝酒誤事。

自己的唇瓣不受控制的回答道:喝不醉酒又何來誤事這一說。明顯感覺到對方身子僵住了少許:喝酒傷身。語氣頗為寵溺無奈。

傷身又不傷心。聲音慕然上揚,每回那人正欲轉身,夢總會清醒。悵然若失,以前認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並不存在也沒去在意,但反覆做同一個夢,惹人深思。直到如今遇到司徒瑾后,這類似的夢做的愈來愈頻繁。

莫非此事真與他有關?

琴弦崩裂響聲驚醒醉中人,垂眸瞧見血珠頃刻從纖指浸出,滴落於琴。上好的一把古琴,就被她硬生生拉斷了弦,還傷到了自己。

輕含食指,眸子一轉,喝酒誤事?喝酒傷身?這等關心人的話語從一位太子口中說出,若真與司徒瑾有關,莫非此人從小就對她心懷不軌不可?

轉念又想,覺此事並非如她所思一樣,朝夕相對的千羽塵不照樣對她不冷不熱。這個太子自己都還沒印象,一見傾心?她自個都不信。

單手抱起琴身,走回隔壁屋房。「果真喝酒易多情。」處理好了傷口,側身坐於妝奩前,看向銅鏡中的人兒,眉眼微紅輕微上調。

「那兩個人也真是,酒量真差。」陳文笙托腮嘆氣,點亮了燭燈。想找個伴,飲酒都沒,基本一壇下肚就倒的暈頭轉向。

找個機會非要練下他們,否則良宵苦短,無酒不歡。

院子的另一頭,兩人醉的一塌糊塗,宇文玦索性癱在地上大字撇開,豪放不羈。蓋在身上的棉絮早就折騰到一旁,被冷的凍醒,頭依舊暈乎乎,見椅上還坐了個人。二話不說下意識抱起那人往床榻走去,摟著筱玲一覺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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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夙笙:王妃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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