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卑劣

三 卑劣

方剛把所有的燈光都開到了最大,照得牆壁雪白雪白的。

我們趕到的時候,方剛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坐在床上瑟瑟發抖。

見面之後,方剛緊緊的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指著窗口:「那裡,就是那裡。」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赫然一攤血跡。

於歌蹲下來用手指探了一下,只覺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手指傳來。

『嗤』的一聲,血跡迅速汽化消失,於歌打了個寒噤後退幾步。

我扶住於歌:「你膽兒是真大,情況不明就伸手去試探。」

「正因為情況不明,在第一時間探明真相就是捕快的職責。」於歌回到。

我淡淡到:「你是個好捕快,就是刻板了些。」

「其實根本不用試探,這血跡是胡龍華怨氣的一種表現形式,他剛才的確來過。」

「怨氣遇上你的陽剛之氣,而你又不是怨主,自然就消失不見了。」

方剛再次抓緊我的胳膊,整個身體都往我身上靠:「封先生,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我拉著方剛坐下:「來來來,我們先搞清楚一些情況。」

「封先生,我知道的都說了。」方剛的嘴巴有些不受控制,說話的時候牙齒不停的撞擊。

「我不是問車禍的情況,」我淡淡到:「我想問剛剛胡龍華是怎麼出現的。」

方剛瞪大眼睛思慮一下,斷斷續續說到:「差不多一兩個小時前吧,我正睡覺呢。」

「睡著睡著被凍醒了,我想拿個被子,驀地卻看到窗口有個人影。」

「我以為是小偷,借著床頭燈的光亮看清楚,那人沒有頭,身上到處插滿玻璃碎片,碎片上不停往外冒血。」

「我嚇得拿起手機跳下床拚命往外跑,好在胡龍華沒有跟來,我趕緊給你打了電話。」

「打完電話我發現自己就穿了條短褲,不得不折返,好在胡龍華已經消失了,所以我就坐在宿舍等你們。」

我微微皺眉:「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胡龍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定然是你們有什麼沒化解開。」

方剛連連擺手:「我絕對沒有得罪胡龍華。」

頓了一下,方剛換了語氣:「不過胡龍華這人有些小心眼,也許他誤會了什麼。」

一旁的於歌又插了一句:「胡龍華出現之後就一直站在那裡,一句話沒說?」

我笑到:「他連腦袋都沒有,用什麼說話?」

於歌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沒有接話。

我接著說到:「如果你沒有得罪過胡龍華,而且他出現之後沒傷害你,那就還有一種可能,他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方剛隨即拍起胸脯:「胡龍華已經不在了,如果能夠有什麼幫到他的,就算傾家蕩產我也在所不惜。」

我稍作思慮:「那就為胡龍華招魂吧,看他到底需要什麼。」

「啊?還要招魂?」方剛有些為難。

「如果你自認沒有得罪過胡龍華,即便招來他也不會為難你的。」

天一亮,我們便著手準備招魂物品。

胡龍華屍身上的殘片一塊,公雞血,孕婦胎血沾在一紮黃紙上。藍色紙剪成人的形狀,頭部畫上近似胡龍華的五官,寫上胡龍華的生辰八字,點燃引魂燈,我便準備招魂。

招魂之前,我再次與方剛確認:「除了你認為的胡龍華小心眼之外,你們的確沒有別的過節?」

方剛說到:「一起上班的同事,能有多大過節?」

雖然說得輕鬆,但方剛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偷偷準備了一把大砍刀。

時辰一到,我用青磚壓住藍紙人,將沾有三血的黃紙點燃,扔在浸濕的藍紙人上,幽幽的念起了咒語:「蕩蕩遊魂,何處留存,怨魂降臨,諸鬼退散,胡龍華魂兮歸來。」

「胡龍華,魂兮歸來。」

不一會兒,藍紙人開始輕微晃動,我繼續幽幽叫著:「胡龍華,魂兮歸來。」

藍紙人晃動的頻率變大,慢慢飄了起來,青磚順著紙人的腿翻滾。

方剛瞪大眼睛,下意識的將手伸往背後藏著的刀。

於歌倒是見慣了我的各種施法,眼觀鼻鼻觀心坐著不動。

引魂燈火苗大熾,薄薄的一片藍紙人完全站了起來,整個房間的溫度迅速下降到冰點。

藍紙人站起之後,因為太薄太細,頸部支撐不了頭部的重量,整個腦袋耷拉下來,身體各處不停往外淌血。

「還我頭來。」

還未等我開口,藍紙人耷拉的腦袋傳出來自九幽的嘶吼,就連於歌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而方剛緊握著大砍刀,全身不停顫抖,牙齒撞擊得咯咯作響。

「還我頭來。」藍紙人再次大喝,朝方剛走去。

雖然額上青筋暴露,但方剛此時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瞳仁急劇收縮,看著紙人過來。

「胡龍華,」我大喝一聲:「除了人頭,你還有沒有其他訴求,說了我們一併辦理,也好讓你安渡忘川河。」

藍紙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朝方剛喝到:「還我頭來,還我頭來。」

我又喝到:「胡龍華,臨死前你有沒有見過廂貨車?」

這一次藍紙人根本沒回頭,伸出薄薄的紙片胳膊要掐方剛的喉嚨:「還我頭來。」

我抓起引魂燈朝藍紙人扔過去,藍紙人迅速著火,屋子裡回蕩起一聲慘叫。

慘叫過後,藍紙人晃晃悠悠倒在地上,化成灰燼,屋裡的溫度回升起來。

「封先生,」方剛的臉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抽搐著問到:「你殺死胡龍華的鬼魂了嗎?」

我搖搖頭:「我是渡河人,不可能隨意殺死鬼魂的,只是將他趕走了。不過剛才胡龍華的訴求你也聽清楚了,得把他的頭還原。」

於歌起身到:「胡龍華的屍身和腦袋都在殯儀館存著,請個入殮師給他還原吧。」

掉了的人頭,並不是縫在一起就行。

三人一起去了殯儀館,胡龍華的屍體其實和人頭在一個冰棺里。

請了入殮師將人頭和屍體縫在一起之後,我用渡河人特有的符咒做法,讓怨魂的人頭去找到身體,同時通知鬼差去拿胡龍華的怨魂。

肇事逃逸的劉華雲已經得到了懲罰,身首也已合一,想必胡龍華的怨氣消散,能夠安心渡過忘川河了吧。

解決了胡龍華,我和於歌依舊在出事路段巡邏,希望能找到廂貨的蛛絲馬跡。

因為於歌的建議,現在對渣土車進行重點整治,導致所有渣土車都不敢上路。

沒了渣土車之後,路上變得更安靜了。

多日都沒有收穫,我開始懷疑所謂廂貨里有童子咧嘴在笑,是不是有些人惡作劇,為了防止後面的人開遠光,在車上貼了嚇人的貼紙。

來回在路上巡邏到凌晨三點多,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車經過,我提議到:「於歌,咱們先回去歇著吧。」

「不行,」於歌拒絕到:「必須保證在這個路段行車的安全,至少要到五點。」

「三點多了,哪還會有車?」

正說著的時候,前面的霧靄中有人影晃動,而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接聽之後還未等我開口,聽筒里便傳出方剛的哭喊:「封先生,救命,救命啊。」

「你在哪?」

「在我出車禍的地方。」

出車禍的地方?不就是前面人影晃動的地方嗎?

我踩了一腳油門趕過去,只見路邊的防護林里擺了個法壇,有個年輕後生穿著黃色法袍仰面朝天七孔流血倒在法壇上,而方剛靠在法壇桌角坐在地上,緊緊抱著後生的腿。

林中傳出有人念咒的聲音,咒語還未念完,便慘叫一聲飛了出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於歌連忙走過去看情況。

我走到方剛跟前問到:「方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方剛扔了手機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封先生,是胡龍華,他沒去忘川河,纏上我了,我請了法師,」

「啊,」說了一半,方剛忽地驚叫一聲,雙腳不停在地上蹬,身體連連後退。

後背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毫無防備的我暗暗用雙手拇指指甲蓋刺破中指。

「還我命來。」還是那聲來自九幽的呼喊。

我忽地倒地轉身,雙手彈指神通彈出去,集聚的純陽血滴不偏不倚正中背後怨魂的雙眼。

怨魂懸浮在地上,慘叫著雙手不停亂抓亂打,身上插滿玻璃塑膠碎片,碎片上滴滴答答的流著血,脖子處有一圈黃色的印記,慘白的臉,不是胡龍華還有誰?

我一把抓住準備逃跑的方剛:「你踏馬的老實交代,是不是做了對不起胡龍華的事?」

「沒有,沒有,我沒有。」方剛不停狡辯。

「你少騙我了,」我厲聲到:「不然的話為什麼撞他的劉華雲遭了報應,他還這麼大怨氣?」

方剛欲掙脫我逃跑:「我什麼都沒幹。」

我一腳將他踹倒在地:「送你兩句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要想活命,老實交代,不然就算你逃得了今晚,也逃不了明晚。」

方剛遲疑了一下,囁嚅到:「那天撞車的時候,渣土車是正面撞來的,即將撞車的時候,我,我下意識猛打了一下方向盤,所以,所以渣土車撞到了副駕那邊。」

「你大爺的。」我憤怒的罵到。

方剛大聲解釋到:「生死存亡的時候,誰不想保自己的命?」

掙扎中的胡龍華怨魂聽到這話,咆哮著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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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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