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報喜
?第十章報喜
「報喜了!報喜了!」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好像震動了整個山坳,把田邊的幾隻青蛙震得跳入秧田之中。
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男子從田坎邊走了過來,手裡揮舞著一個紅色的信封。男子是村子里的郵遞員,名叫曹波,為人和藹可親,大家都尊稱他為曹大叔。
曹大叔看見了甘松,油黑的臉上笑開了花,老遠就喊道:「松娃,你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們村終於出狀元郎了,快快請我進屋喝茶。」
「好呢。」甘松迎了上去,看到曹波手裡揮舞的紅色信件,以及信件上寫著的「瀘州醫學院」幾個字,心頭一喜。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丁香,高中三年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果,無數辛勤的汗水和拼搏,在這一刻才真正有意義!
丁遠志小身板歪歪斜斜的,哭喪著臉從曹漢身邊跑過。
曹波扶了一把差點摔倒的丁遠志,道:「丁二娃,你小心點,不要摔個狗啃泥。你可要多向你松哥哥學習,他是大學生。大學生你明白嗎?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丁遠志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向田坎邊上吐了一唾沫,道:「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我才不稀罕呢,我姐也不稀罕,哼。」說完,掙脫曹波的手跑遠了。
「這孩子怎麼了?」曹波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迷惑地看著遠去的丁遠志。
甘松苦著臉笑道:「他剛才和冬娃子打架,別管他,小孩子一會兒就好了。趕緊進屋坐吧。」雖然臉上充滿笑容,但甘松心裡卻心痛之極,如果丁二娃把提親的事告訴了丁香,不知道丁香會不會生氣?她又要流眼淚嗎?畢竟,丁二娃又不知道這提親完全是馬嫂一個人搞出來的烏龍事件。
甘松的眼前浮現出了丁香那一雙迷惘的眼睛。
堂屋裡擠滿了人,甘洪正在與馬姨坐在八仙桌邊上,一邊吃著桌上擺著的瓜子花生,一邊愉快地交談著,互相吹捧對方子女的好,兩人越談越攏,巴不得馬上把兩家的兒女送進洞房。
李梅忙著招呼客人,心裡卻憂心忡忡。
一群小屁孩沖了進來,七嘴八舌吵嚷開來,這個說「松哥哥是狀元」,那個說「松哥哥是文曲星」,還有的說「童子(通知)書到了。」(這是個缺牙的)好一陣吵,屋子裡的人才聽明白了,敢情是甘松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到了。
藥王村終於突破了考大學零的記錄!
馬姨一拍桌子,激動地笑道:「我說今兒早上怎麼看見村子里喜鵲特別多呢,原來是親家這兒雙喜臨門,以後我女兒嫁給松娃子,肯定有福了,哈哈,有福了。」
兒子給甘家爭光了,甘洪高興得搖頭晃腦,好像給病人把脈的樣子。
一個單身漢笑道:「喜鵲倒是有的,就不知道馬嫂你那東西開不開門?」
「八字牙門兩邊開,看你有膽無膽插進來。」馬姨向那單身漢拋了個媚眼,好一幅伶牙利嘴,隨即反擊道:「姓曹的,我量你也沒膽量進這個門。」
「呵呵。」一屋子的人捂嘴偷笑,曹光棍卻羞紅了臉,接不了腔。
「怎麼,不歡迎我?我偏有這個膽量進來,你要怎麼著?」曹波笑著一隻腳踏進了堂屋。
「哈哈。」眾人再也忍不住,紛紛大笑起來。
很少害羞的馬姨,此時也鬧了個大紅臉。無巧不巧地,這姓曹的居然同時出現了兩個,把上下句的意思接起來,那意思是說:姓曹的要把姓馬的霸王硬上弓,姓馬的主動邀請來著。
不就說了句話嗎?曹波不明白大家為什麼會大笑,跟著乾笑了兩聲,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往八仙桌旁一坐,在郵包里翻找起東西來:「快快上茶,今兒個我運氣真好,免得多跑一趟。」
甘松把曹波迎進門以後,便到廚房泡茶去了。將茶放在八仙桌曹波的面前,便冷著臉退回了廚房,他可不願意在堂屋裡呆著,接受大人們的洗刷。
「這孩子,都這麼大了,一點都不懂待人接物的道理。」甘洪搖了搖頭。
馬姨一笑,道:「這叫穩重,你懂不懂?」對甘松,馬姨可是越看越順眼。
「給,這是松娃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是霞妮子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祝賀祝賀!倆孩子同時考上,這可為我們藥王村爭光了。」曹波將兩封錄取通知書分別遞給甘洪和馬菊花。
對藥王村來說,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東西還真夠稀奇的!
眾人紛紛圍了過來觀看。甘洪和馬菊花激動得雙手顫抖,把外邊的信封撕開,抽出裡面的錄取通知書。
「你看瀘州醫學院這幾個毛筆字,寫得就是好,有股葯香味。」
「那是印刷的油印味好不好?」
「不可能是油印,油印的都是工工整整的,哪有寫得龍飛鳳舞的。再說,這可是醫學院教授寫的字,怎麼沒有葯香了?他們可是整天摸葯來著。」
……
馬姨抬起頭,問道:「松娃考的是瀘州醫學院?」
「對啊。」甘洪將通知書放在馬姨的面前,問道:「謝霞考的什麼學校?該不會是外省的學校吧?」
「千里姻緣一線牽,這就是緣份啊。」馬姨把兩份通知書拼在一起對比,道:「你看,這通知書上寫的都是瀘州醫學院中西醫臨床醫學,還在同一個班。」
「這臨床醫學是什麼意思,有這麼奇怪的名字?乾脆叫上床醫學得了。」曹光棍鬼扯。
另一個人也跟著起鬨:「大城市的人都很忙,醫生要到零點才上床,所以叫臨床醫學。」
「這還真巧了,松娃子和霞妮子讀同一個班,學習又辛苦,小兩口要零點……」
「滾!」馬姨不等曹光棍把話說完,她已經猜到曹光棍要說什麼了,直接罵道:「曹光棍,你老大不羞,和我取取樂就算了,哪有拿小輩開玩笑的道理?」
聽到長輩們拿他心目中神聖無比的醫學取笑,甘松很不樂意,回木樓拿了醫書,要從後門遛出去。李梅拉住甘松,問道:「你要跑到哪兒去?今天這麼大的事,你不能出去,待會兒晚上雙方子女還要見面呢。」
「我去丁香家。」
「你已經和謝霞訂婚了,可不能再去見丁香,以後離丁香遠點。」
「這是你們大人訂的婚,不是我訂的婚,我又沒同意。我不和謝霞好,就要和丁香好。」
李梅摸了摸甘松的額頭,道:「你這孩子,這一陣子到山上採藥,是不是得惹上了什麼髒東西?這幾天都精精怪怪的。你知不知道,丁香是個瞎……那個,眼睛有問題,以後你們在一起怎麼辦?你得吃多少苦頭。」
「再說,謝霞可是個好閨女,不要說藥王村,就是全鎮上,打著燈籠也找不著。老媽雖然年紀大了,但我還看得出來,那謝霞對你有意思,心裡稀罕著你呢,你就真要辜負謝霞的心意。」
「我只喜歡丁香。」
甘松腳剛要跨出,李梅便擋在了他的面前,急道:「不行,你得聽大人的話,大人是為了你好。」語重心長!
甘松一愣,很長時間沒有聽到母親這樣子對自己說話了。小時候犯了錯,母親就會說:「你得聽大人的話,大人是為了你好。」自從上初中以後,母親就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今天,母親在情急之下,又說了出來。
思緒從兒時回到現在,甘松看到母親的鬢角已經有了如雪的髮絲。「真的是為自己好嗎?」甘松的眼角有些濕潤,道:「媽,兒子已經長大,你也希望兒子一輩子幸福吧?就讓兒子任姓一回吧。」
兒子真的長大了!李梅嘆了口氣,讓開了道,甘鬆快步走了出去。
待甘松的背影消失,聽到堂屋裡面的歡笑聲,李梅敲了敲頭:「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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