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錯因果過往徒留恨,定乾坤前事付煙塵

124錯因果過往徒留恨,定乾坤前事付煙塵

「啊?」屋內眾人又是一驚,愣愣的盯著劉汝卿,不知道他曾發現了什麼。

劉汝卿平緩了情緒,才說道:「你們還記得,當年聖上下旨令李將軍不得撤兵,但是聖旨晚至的事情嗎?」

「記得啊,那回差點耽誤了軍國大事。」張三回憶道,「我記得是中書省的……姓許的一個舍人瀆職造成的。」

那件案子是馮徹審理的,他記得自然更清楚。他補充道:「是通事舍人許昌清,不過本官一直覺得,那個案子背後應該是有主使。只可惜,許昌清當場自盡了。」

「難道主謀就是孫敕?」張三猜測道。

劉汝卿點頭,「十有八九就是他。孫敕自任副相以來,從來不會過問聖旨發放這種小事。可是那天,他大清早就過來查問,聽到邵相離開京城時,他似乎很高興。後來又問我何時擬詔,籤押與否,還連說三個『好』字。言行舉止,與平日大相徑庭。」

馮徹撫摸鬍鬚想了想,問道:「孫敕來時,聖旨發下去多久了。」

劉汝卿回憶道:「剛發下去,他就來了。」

馮徹分析道:「所以說,假設是孫敕,他完全有時間追到許昌清那裡,把聖旨截住。」

劉汝卿也說道:「許昌清在中書省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可就是那次,孫敕過問了聖旨的事,那道聖旨,就恰恰出錯了。」

作案時間算是能對上了,那麼作案動機……馮徹揣測道:「李將軍掌握了孫敕的秘密,所以孫敕恨不得將其殺死。他故意晚發聖旨,就是想讓李洪義撤兵金城。進則兵敗身死,退也可激怒聖上。這真是一招攻心的妙棋啊。」

劉汝卿想起邵安曾對他分析軍情說過的話,他道:「邵相當年也說,撤兵永靖縣並非上策,要不是找到了『黃泉路』,李將軍那一戰,恐怕沒那麼簡單得勝。」

「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過邵相?」馮徹問道。

劉汝卿搖頭,「沒有。他當時病危,我不敢煩擾。」

馮徹感嘆道:「如果你當時告訴他了,邵相至少可以在臨走前,提醒皇帝。孫敕也不會那麼順順噹噹的,登上丞相之位的。」

「邵安那時候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管的了那麼多。」張三心疼道,「你們也不替邵安著想。」

劉汝卿聞言,總算對張三溫和了幾分,看樣子張三終於改過自新,不再處處和邵安作對了。

事關重大,劉汝卿自然不敢攔著他們見邵安,只好親自為他們引路。馮徹坐轎,張三和劉汝卿騎馬。當然,三隊的隱衛們都在暗中保護。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在山間小路,鄉下村民們何曾見過這排場,可把他們嚇了一跳。

等劉汝卿帶他們來到邵安住處,馮徹和張三才吃驚的打量著這戶小院。沒想到邵安這種出身富貴人家之人,也能守得住清靜,待在窮鄉僻壤里,一住五年。走近一看,這個院子不算大,更談不上奢華,卻貴在清靜。

阿瑞正在給邵安熬藥,見劉汝卿帶一幫人來,嚇得差點打翻葯碗。他看著眼前之人,這不是刑部的馮大人,還有那個侍衛司的大人嗎?

「你們……你們……」阿瑞哆嗦的連話都說不清了。

劉汝卿給阿瑞一個安撫的眼神,對他道:「幾位大人找你主子有事,你先去院里等候吧。」

阿瑞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劉汝卿帶著張三和馮徹進屋,心中充滿著驚奇與不解。

劉汝卿讓二位在大廳稍坐,他去書房找邵安。邵安聽后略微吃驚:「馮致遠和張哥來了?難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這個……說來話長……」劉汝卿想了想,還是讓馮徹親自說比較好,便道,「您還是問他們吧。」

邵安瞥一眼忐忑不安的劉汝卿,淡淡吩咐道:「請他們進來吧。」

一進門,馮徹便向邵安長揖一禮,恭敬道:「邵相安好?」

邵安側身避過,「我已經不是丞相了,馮大人的大禮,我可受不起啊。」

「邵安。」張三最是憋不住話,快人快語道,「你哥哥他恢復記憶了。」

邵安聞言,反應卻很淡漠,彷彿這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似得,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哦?」張三詫異的看著眼前一臉平靜之人,他的滿腔熱血都被邵安給一句話給澆滅,張三徹底沒脾氣了,「你怎麼這麼淡定?」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可以永遠瞞下去的,真相遲早會被知道的。」邵安早在離京前就預料到了五年後,才會留下一封信,安撫哥哥。

張三繼續說:「李洪義他的記憶不是自己恢復的,要不是馮徹揭秘,你們兄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相認呢。」

居然是馮徹發現的?邵安看向一旁的馮徹,笑道:「這倒是出人意料,馮大人果然是觀察入微,斷案如神。」

「不敢當,只希望邵相待會兒,不要罵我衝動行事才是。」

聽馮徹這麼一說,再一想哥哥居然不過來見自己,邵安立刻瞭然道:「看來,你們此次前來,不僅是因為李洪義恢復記憶的事吧。」

張三點頭,「是啊,京城出事了。皇上復你相位,並敕封天下兵馬大元帥,掌兵符,統領天下兵馬。」

這個消息終於令邵安震驚了,皇上這麼小心謹慎,從不放權的人,居然要自己兼任將相,他這是瘋了嗎?

「這……我怎麼敢當?」

「當得當得,你乃孔明在世,算無遺策啊。」張三突然下跪,大聲道,「請受我一拜!」

「張哥……你、你這是幹什麼。」邵安趕緊起身,抓著張三的手要拽他起來。而張三卻抬起臉,眼中竟然閃著淚水,「邵安,當年是我們錯了,害的你流放兩年,是我們對不起你。」

「什麼?」邵安一愣,流放,那是多麼遙遠的事情,張三怎麼突然提起這段往事了?

張三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開始說道:「當年,你的戰術沒有一點問題。是孫敕,他被敵人所抓,供出了李洪義的行軍路線。你沒有錯,孫敕,他才是罪魁禍首!」

「孫敕?」邵安回憶往昔,疑惑道,「他是怎麼知道行軍路線的?」

「哎呀。」張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是李洪義,他居然輕易將軍事機密透漏給了外人。」

「是哥哥?他為什麼要說?」

張三摸摸鼻尖,「因為……他聽不懂你們的話,便去向孫敕請教了。」

「原來是這樣。」邵安搖頭苦笑,他當年年少氣盛,以為把自己所學全部教給哥哥,李洪義他就能成為天下第一武將。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初真有點揠苗助長,給哥哥講的太過複雜,也難怪李洪義聽了幾遍也聽不懂了。

後面的事邵安便自己也能猜到了,高巍一向對文人有偏見,從來不會保護監軍的。而孫敕,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書生,落到了西甌手中,哪裡挨得過酷刑。

張三惴惴不安的看著邵安,小心翼翼道:「我知道孫敕罪無可恕,我也知道你恨他。我們這次前來,就是幫你報仇的。」

「我不恨他,也不會恨任何人。我要感謝上蒼,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去見他,叫他一聲,『哥哥』了!」邵安緩緩搖頭,這一刻雲淡風輕,他的內心從未有像現在這般輕鬆愜意,無恨無憾,無比釋懷。

恨孫敕透露軍情嗎?恨高巍沒有派人保護好孫敕么?恨皇上沒有明斷是非嗎?冥冥之中環環相扣,邵安又能去恨誰?

所以邵安放下了,他,誰也不恨。

張三突然想為邵安痛哭一場。邵安背負了這麼多,一直默默的贖罪。他想起邵安當年說的話,他要的不過是洗盡一生罪孽,乾乾淨淨入土。

「張哥你苦著張臉幹什麼啊,好像誰欠你錢似的。」邵安嫌棄的看了張三一眼,半開玩笑的調侃了他一句后,繼續問道,「我哥他恢復記憶后,有沒有說什麼?」

張三狠狠把眼淚憋回去,說道:「說你不夠仗義,既認他做哥哥,啥事就該和他說,不帶自己抗的。還說,一日為兄弟,終生為兄弟。既為兄弟,不在乎誰欠誰,誰還誰。你要是敢跟他客氣,他就對你不客氣。」

一日為兄弟,終生為兄弟。這不像李洪義能說出來的話啊。他啥時候文采那麼好了?邵安一臉狐疑的看著張三,「還有嗎?」

張三點頭,繼續說道:「他說他對不起你,誤會了你這麼多年。」

邵安聽后無所謂的笑笑,反而是馮徹,突然間坐不住了,起身道:「邵相,下官也該向您說聲對不起。我以前……我……」

邵安知道他要說什麼,趕忙攔住他要說的話,突然問道:「想喝一杯嗎?」

馮徹笑道:「邵相相邀,安敢不飲?」

「好,拿大碗來。」邵安剛說完,劉汝卿麻溜的去取酒,並為他們三人斟滿。

「盡飲此杯!」邵安舉杯道。

三人一飲而盡,杯酒泯恩仇。女人費盡口舌才能解釋的誤會,男人只需一杯酒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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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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