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日天空又飄起了小雨，趙沁陽攜蕭慕夏於聽雨園涼亭中，一道賞花喝茶。

「住的可還習慣？」趙沁陽抿了一口玉蟬新制的桃花露，斜眼看向神色怏怏的蕭慕夏。

蕭慕夏似乎有心事，對趙沁陽的話，恍若未聞的樣子。

呆愣愣地看著亭外，雨滴落盡水塘中，激起一層層漣漪。

趙沁陽輕哼一聲，「蕭慕夏，你待本宮這樣冷淡，小心本宮再將你送回去！」

蕭慕夏依舊沒有反應，趙沁陽有些急了。

「蕭慕夏——」

「啊？小公主，你叫我啊？」蕭慕夏總算是有了反應。

「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恩人嗎？」趙沁陽不滿道。

「啊？不，當然不是，我只是有些走神了……」

「走神？你和本宮在一塊兒凈是走神了，你把本宮當什麼了！」趙沁陽白了她一眼，捏了一口桃花酥。

「不是，小公主，我只是在想，我該去何處。」蕭慕夏眼神飄忽，她與長公主非親非故的，總不能一直住在長公主府，可現在她只要一出這長公主府的大門，必定會被那個狗男人抓回去。

蕭慕夏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她丟下武藝有一段時間了，身手已不似從前靈敏。

趙沁陽知道她心中所想，「你且安心在這兒住著，就當是陪本宮了，本宮現在無所事事的，閑得慌。」

蕭慕夏知道，長公主當權那些年，得罪了不少大人，他們的女兒都不願同長公主結交，也就導致了長公主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

「可萬一哪一天，你不需要我陪了，我還不是無家可歸？」

「你現在出去就有家可歸了？」趙沁陽問道。

「也，也無……」蕭慕夏有些尷尬。

「既如此，還不如留在長公主府，你若當真覺得不好，那就做個女護衛如何？剛好本宮身邊兒缺一個女護衛。」

「當然好！」蕭慕夏眼前一亮，隨即尷尬，「可我的身手比起杜若可差遠了！」

她見過杜若，那個待人冷淡，眉宇間儘是英氣的姑娘，好像比她要大上一兩歲的，可那功力卻甩了她幾十年，那才是高手！

「嗯，杜若身手不凡，少有人能及，可你也不差，」趙沁陽稍加思索，「不如……你拜杜若為師吧！」

「什麼！」蕭慕夏大驚，「我，我拜杜若為師？」

「怎麼？不願意？」趙沁陽略帶失望道，「杜若師承杜公公，杜公公是大內第一高手，本宮原以為你會願意的。」

「願意，我當然願意！只是……」蕭慕夏有些不好意思，「愚笨如我，根基本就不好，前些日子小產又傷了根本……杜若姑娘真的會收我為徒嗎？」

「本宮去說她自然會收，只是要等上一些時日了，她前些日子出任務受了些傷。」趙沁陽並沒有說，是公主府進了刺客，這事兒沒必要說得太細。

「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再過些時日就大好了！」

「那，那就多謝小公主了！」蕭慕夏謝道。

「你我就不必客氣了，本宮身邊兒沒什麼朋友，也就你，本宮尚且瞧得上眼。」

蕭慕夏也是很喜歡趙沁陽的，在她眼裡，趙沁陽有治國之能，是所有閨閣女子都比不得的，可她整日與男子當堂辯論，卻從未失了女兒家的溫柔細膩，雖極力隱藏，可蕭慕夏還是看得出來，她那副高傲的外表下，是嬌憨與可愛。

所以她很喜歡這樣別彆扭扭，卻儘力幫助她，靠近她，想要有一個朋友的趙沁陽。

趙沁陽見蕭慕夏久久未有迴音，有些急了，「哼你若不願和本宮做朋友，本宮也不強求，本宮可不稀罕……」

蕭慕夏連忙否認，「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願，只是我在想，我這樣的人，如何配入你的眼。」

她確實狼狽不堪。

曾經她當街縱馬，快意江湖時，不羨皇家事，只當那一代俠女，尚可以有個資格與長公主做朋友，現在的她，做過穆家二爺的妾室，成了婢子，哪有公主和婢子做朋友的。

「本宮交朋友只看眼緣，不看旁的，你就趕巧了，入了本宮的眼……」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共飲一杯桃花露，蕭慕夏卻突然提議道：「不若去吃酒？」

趙沁陽一滯，前些日子醉酒時，確實品出了酒的別樣滋味兒，多日不飲，倒是有些想念，今日她算是正式與蕭慕夏交成朋友了，理應共飲，可是……

上次醉酒，雁如歸……

不行不行，不能飲酒，酒誤大事！

「本宮，近來不大適合飲酒……」

「哦？為何？可是病了？」蕭慕夏知道，有些藥物不可與酒同飲，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曾，只是燕金肅王暫住府中，本宮需時時保持清醒！」像上次那樣的事，她不想再經歷了。

「那倒是可惜了，不過來日方長，咱們以後再聚也一樣！」

趙沁陽微笑著點點頭，她想，要蕭慕夏在此地隨她看雨，似乎太過委屈她了，她本就是跳脫的性子。

「不若去聽戲吧？」趙沁陽一頓，江湖中人好像不愛聽戲，他們似乎更愛聽什麼書，「聽書也行，你更喜歡哪個？」

蕭慕夏瞬間來了興緻，「去茶館聽書吧，我前兩個月聽的那本《遊仙傳》，也不知說到何處了。」

「那好，就是它了，在哪個茶館？」

「山河茶社！」

「玉蟬，備車！」

「是！」

小侍女為趙沁陽與蕭慕夏撐著傘，離開了涼亭，走出聽雨園，向著大門口兒走去，而遠處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身影依舊堅韌不移地往聽雨園趕去。

雁如歸自聽侍女們談論長公主與友人在聽雨園小聚后，便拄著拐，淋著雨，向這邊兒趕了。

他得和阿沁解釋清楚，他真不是那樣無恥的人，那次真的是意外，他只是想在旁邊守著她的，只是前夜不曾休息好，有些睏乏了，才忍不住在她旁邊兒眯一會兒的，誰知這一眯就眯過了頭兒！

阿沁自那日之後便再不理會他了，不來找他，他得主動一些，主動找她解釋清楚！

雁如歸下定了決心，堅韌地走進了聽雨園，見亭中無人，問了小侍女后，又向大門口趕去……

趙沁陽與蕭慕夏乘著馬車，侍衛重重，倒是不怕穆二爺前來搶人，只是也太過張揚了。

閑言碎語聲隨之而來——

「聽說了嗎？長公主被革了職了！」

「什麼！竟有這事？何時的事兒了？」

「就前幾日吧！聽說是叛了國了！」

「哎，這事兒我知道，和那個什麼燕金的王爺有一腿，是吧？」

「是呀……」

當然，也有明事理的人警告那些說閑話的人——

「說話要講究證據，亂說話，是要關進大牢的！」

「嘿，你還不行！」

「你知不知道，長公主她親自在大殿上承認了！」

「什麼？快說來聽聽……」

聽著閑言碎語，趙沁陽面無表情地關緊了窗子，玉蟬見狀，暗道失職，連忙起身關緊了所有窗子。

這些刁民，這時凈會說長公主的閑話了，也不想想你們受難時，是誰改革政策救了你們！也不想想，是誰一直在為大行盡心儘力！一個個聽風便是雨的，都是白眼狼！

蕭慕夏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沒做過的事，為何要承認？」

趙沁陽看了蕭慕夏一眼，「都說本宮做了，你卻相信本宮沒做嗎？」

「那是自然！你什麼樣的人，我清楚。」

「你都清楚的事兒，他竟不清楚！」趙沁陽忽覺悲哀。

「他是誰？皇上嗎？」

蕭慕夏問了，趙沁陽卻不曾回答，只是淡淡道：「他想要的，我盡量都給他……」

馬車搖搖晃晃，終於到了山河茶社，蕭慕夏率先跳下馬車，玉蟬搬來踏凳，小心翼翼地扶著趙沁陽，「殿下慢點兒，地滑！」

「喲，我當是誰呢，這麼大陣仗，原來是咱們的長公主殿下啊！」

一道屬於女子的聲音從茶社二樓傳來，這聲音三分譏諷，兩分仇恨，五分不得已的「相安無事」！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趙沁陽抬起頭，只見二樓欄杆處，一女子憑欄而立，淡紫色華麗宮裝與這簡樸的茶樓格格不入，手上金鑲玉的茶杯亦不屬於此地，還偏要站在此處。

呵，趙靜陽！

先帝的四皇兄，現被追封為端親王的趙韻澤之女，趙沁陽與趙恆英的二堂姐，現被封為靜陽郡主，原是該住在端親王封地青州的，現年已滿十五，回京接封號來了。

大行律例規定，皇家女及筓之年將不再以名諱做尊位封號，而是由皇上親自擬封號，重新受封。

就像趙沁陽從前再如何權傾朝野，封號也只是沁陽長公主，等到她年滿十五，方可獲封新號。

「二堂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趙沁陽搭著玉蟬的手，下了馬車，「待到樓上一聚！」

「好啊，多年不見，我這做姐姐的，可算是想煞妹妹了！」

趙沁陽心中冷笑，想煞？想煞還是想「殺」呢？

蕭慕夏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兒，悄悄回到馬車上，帶上了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