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沁，你怎麼來了？」

趙沁陽聞言，左右看了看，「多新鮮，我自己的寢殿，您說我怎麼來了？倒是小舅舅，您怎麼在阿沁的寢殿呢？」

「額……」穆浯溪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蕭慕夏，撓了撓頭，「我……恰好經過，進來看看！」

蕭慕夏腳一沾地，立刻飛奔到趙沁陽身後，緊緊地抓著她腰間的穗子。

趙沁陽掩唇輕笑，蕭慕夏明明比她高了不少，卻偏要往她身後躲的模樣，實在有些滑稽，不過趙沁陽能夠理解她，她自己碰上雁如歸時，也會坐立不安地想要躲起來，蕭慕夏此時的心情應該與她見到雁如歸時一樣。

「不知小舅舅要去何地，竟會恰巧經過阿沁的寢殿？」

「額……」穆浯溪語塞，眼神兒轉了半天，次次都落在蕭慕夏身上，而後沖著趙沁陽挑了挑眉，「懂了嗎？」

趙沁陽點點頭，穆浯溪一喜，咧著嘴道：「還我？」

趙沁陽亦回以燦爛的笑容，道：「不可能！」

「哎，有你這樣的外甥女嗎！」穆浯溪抱怨道，「你不幫你小舅舅也就算了，還搗亂！」

「阿沁幫理不幫親，望小舅舅體諒！」趙沁陽無辜道。

「哎呀！」穆浯溪一甩手，有些氣急，「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小舅舅啊！」

「若是沒有，您以為，您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嗎？」趙沁陽撩了一下頭髮，只聽得「噌噌噌」一陣聲響，鳳陽殿的屋頂、院牆、木叢、樹上，齊刷刷地跳下來一隊又一隊的黑羽軍。

「嘶——」穆浯溪倒吸一口涼氣。

「您若不是我的小舅舅，早就變成刺蝟了！」趙沁陽一揮手，黑羽軍行了個禮，排著整齊劃一的隊伍離開了鳳陽殿。

穆浯溪環緊雙臂，抱在胸前，故作誇張道：「阿沁！你好狠的心啊！嚇死爺了！」

趙沁陽一愣，腦中的一根弦被這「好狠的心」所觸動，她想起那日師公的話了，忽覺心煩意亂，一直鬱結在心口的氣終於翻騰起來了。

蕭慕夏與趙沁陽挨的近，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兒，扶著她的肩，輕聲道：「你怎麼了？」

趙沁陽搖搖頭，她也不知她這是怎麼了，只是忽覺心裡燥得很。

「去歇息一下吧！」蕭慕夏提議。

趙沁陽搖頭，道：「我想吃些冰。」

「吃冰？」蕭慕夏一愣，隨即興奮道，「這個時候有冰？」

「別處許是沒有，長公主府上有！」趙沁陽道。

「那我，不，奴婢去找玉蟬拿些？」蕭慕夏勾著嘴角，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兒，顯然她也想吃。

趙沁陽並不想笑，可蕭慕夏笑得十分有感染力，她的笑似乎有魔力，讓人見了便想跟著笑，正是因為這個特點，趙沁陽才願意與蕭慕夏結交，要不然，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怎麼可能會將一個妾室放在眼裡呢？

看了蕭慕夏的笑，趙沁陽覺得沒那麼燥了，勾了勾嘴角，笑道：「多拿一些，就說是穆家二爺要吃，莫要說我想吃。」

玉蟬若是知道是她要吃冰，定會攔著不準吃的！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麼呢？」被晾了許久的穆二爺不耐煩道。

趙沁陽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拍拍蕭慕夏的肩，示意她去找玉蟬。

蕭慕夏會心一笑，飛快地奔向小廚房。

在蕭慕夏與穆浯溪爭吵時，趙沁陽便聽出了那是她小舅舅的聲音，就讓玉蟬去小廚房準備午膳了，眼見著中午了，小舅舅來訪，她不招待下，不太合適。

穆浯溪看著蕭慕夏跑遠，抬腳想追，卻被趙沁陽攔在門口。

「小舅舅，阿沁還在這裡，您就去追阿沁的侍女，不太好吧？」

「什麼侍女啊！那是你小舅母，你莫要讓她做些伺候人的事！」穆浯溪氣道，蕭慕夏在他那裡，雖是妾室，可從沒對誰卑躬屈膝過，在這裡竟要對著阿沁自稱「奴婢」，穆浯溪心裡著實不好受。

「小舅舅心疼了？」趙沁陽緊盯著穆浯溪，仔仔細細地，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

「誰誰，誰心疼了！小孩子家家的，瞎說什麼呢！」穆浯溪否認。

趙沁陽掩唇輕笑，「不心疼，為何偷偷潛到我府上呢？您若是說，想念我這個外甥女，我可是不信的！」

看著趙沁陽眸中的審視，穆浯溪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詫異，卻被他極好地掩飾住了，笑道：「阿沁不信也得信，小舅舅就是想你了，來探望你！」

「既如此，小舅舅記得下次走門，長公主府三丈三的大門，永遠為您開著！」

穆浯溪的笑有些僵硬，阿沁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鳳陽殿小廚房，花玉蟬正顛著炒勺，將切得細細的菜絲一樣樣倒入鍋中，蕭慕夏就是這時趕到了小廚房。

「哇！玉蟬姐姐，你在做什麼！」蕭慕夏使勁兒吸著氣，「好香啊！」

「燜鹿筋兒！」玉蟬笑道，「穆二爺最愛吃的。」

蕭慕夏聞言，瞬間覺得這菜一點兒都不香了。

「廚房油煙大，你來做什麼？」玉蟬比蕭慕夏大了那麼一兩歲，很是心疼這個小妹妹的遭遇，待她就多了幾分體貼與關懷。

「哦，是這樣的，穆二爺想吃冰，殿下叫我來問你拿一些。」蕭慕夏的神情不大自然，她自小就不會騙人。

可玉蟬只當她是提起穆二爺，心裡不舒坦而已，並未多想，卻也沒立即拿出冰來。

玉蟬皺著眉看向屋外的天，這才到春日中旬，雖說天氣漸暖，可也還不到吃冰的季節啊！

「天氣尚無暑熱，吃冰恐寒了身子，小夏妹妹可願再去主殿問一遍，是否確定要吃冰？」

蕭慕夏眨眨眼，猛點頭道：「確定，確定的！要很多冰！」

玉蟬無奈地搖搖頭，「穆二爺終究是殿下的親舅舅，小夏就算厭惡他，也不能想著用冰吃壞他的肚子！」

蕭慕夏一愣，意識到玉蟬是誤會了，感概道，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呀！

而玉蟬看到蕭慕夏愣神，以為她又為往事而傷心了，瞬間覺得，讓那穆二爺跑肚拉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了好了，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莫要傷心了！」

玉蟬將炒好的鹿筋兒盛入盤中，擦了擦手，走到小廚房最里側，按下一個機關，「吱壓——」一聲，小廚房地板的一角，裂出一個小小的入口。

「這是冰庫的入口，你學會怎麼打開了嗎？待到夏日，殿下時常會覺得燥熱，要用冰，我不在時，你要能夠獨立取冰出來才行！」

蕭慕夏狂點頭，這，這個東西，她一看就會呀！必須得會呀！

抬起頭，蕭慕夏朝玉蟬甜甜一笑，玉蟬一愣，蕭慕夏做姨娘時，玉蟬從未仔細瞧過蕭慕夏的一顰一笑，如今一見，這笑簡直是甜到心口啊！怪不得穆二爺那樣浪蕩的多情種子不願放她走。

可惜了，這樣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玉蟬姐姐，你在發獃嗎？」蕭慕夏伸出手，在玉蟬眼前晃了晃，玉蟬姐姐看著她發獃許久了！

「呀——」玉蟬尷尬地笑了笑，「讓小夏妹妹見笑了！」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兒！」蕭慕夏連連擺手。

玉蟬依舊微笑著，舉起火摺子，走下冰庫，蕭慕夏連忙跟上。

這個冰庫不是長公主府的大冰庫，只是鳳陽殿的小冰庫，所以著實算不上大，儲存的冰也不多。

玉蟬挑挑揀揀，選了一塊兒稍大的冰，放進竹籃里，「好了，選好了冰，就可以做吃的冰了。」

蕭慕夏傻笑著，顯然對此很感興趣。

玉蟬將冰放到案板上，用刀颳去最外一層，而後拿來一個大木盆，將冰放了進去。取出一罐牛乳倒進鍋中，加了些蕭慕夏不認識的香料，一起煮了煮，又加了一些糖，待再次煮沸，玉蟬撈出香料渣子，將煮熟的牛乳一股腦兒地倒在冰上，這熱騰騰的奶香氣撞上冰的冷香，實在是誘人！

蕭慕夏饞了，眼巴巴地瞅著玉蟬。

玉蟬無奈，拿了一個小碗，盛了些牛乳出來，「雖然還不是冰，但是被冰一鎮，涼涼的，也很好喝！」

「謝謝姐姐！」

蕭慕夏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碗，輕抿了一口，香甜可口！

玉蟬看出了她很喜歡，就道：「以後想吃就來找我，我給你做，殿下大方的很，不會計較這些。」

「嘿嘿，多謝玉蟬姐姐！」

花玉蟬抿唇笑著，拿起刀，一下又一下地刮著冰，這樣刮出來的冰，細細的，碎碎的，沙沙的口感混合牛乳的香甜，就是殿下夏日裡最喜食的冰了！

午膳時分，侍女們捧著一道道佳肴送入主殿，玉蟬本也想要跟去近前服侍，卻被蕭慕夏攔下了。

「玉蟬姐姐，你忙了一天了，先去歇息吧，殿下那邊兒，由我伺候著，你放心就是了！」蕭慕夏端著一大盤冰乳，殷切地勸著玉蟬。

只有玉蟬姐姐不在，她才能與小公主享用這盤甜甜的冰！

玉蟬欣慰於蕭慕夏的貼心，卻不忍她面對不想見的人，便道：「沒事的，我不累，倒是你，不想去就不用去，殿下不會強人所難的！」玉蟬伸手，想要接過盤子。

蕭慕夏連忙躲開，「不不不，我想去！我十分想去！」

「哎？」玉蟬微愣，看著蕭慕夏奇奇怪怪的模樣，心中瞭然，這小丫頭定是想要搞什麼手腳了！與她想到一處去了！那就由著她吧！

「那好，就由你去吧，我去紫蘇齋看看杜若！」

「那真是極好的！」

蕭慕夏訕笑著，端著冰盤，一溜煙兒地奔向主殿。

玉蟬無奈地笑著，轉身走向紫蘇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