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雷陣鎖城
月掛飛檐,素日燈火通明的孟家大宅浸在深邃的夜色中。
孟凡跪在宗祠中,焚香三叩首,將三層香案最下層的寶盒打開,鄭重其事的捧起盒中劍形翠玉,放在月下。轉身再從盒中取出符紙,叩首后以香火點燃,輕放在翠玉上。
樹影搖曳,忽明忽暗的符火似煙花般盛放,翠玉漾起流華,微微震顫,一線劍光上窮碧落,消失在星月之間。
孟凡長出一口氣,握著光輝氤氳的翠玉走出宗祠。
宗祠外,孟婉兒一身少年裝扮,拎著粗布包袱,美眸含淚,正無聲嗚咽著。
「婉兒,拿好玉符順著密道速速出城!出城后躲起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來!若有仙人尋你,你便隨他修行。若無,你便去河間城隱姓埋名。三月內我若不去尋你,你便尋一良人嫁了,安心生兒育女,此生對往事來歷閉口不提!」
「父親!我……」
孟婉兒話未言完便被孟凡開口打斷,「切記三點,第一,不論仙人是否前來報復你萬不可去尋洛陽少俠,有道是雙拳不敵四手,事因你而起,孟家可亡不可拖累於他。」
「二,多讀書,讀好書,蝶戀花,鳳棲梧,想擁有的更好就變得更好。」
言至於此,孟凡忽地嘆了口氣,擠出絲輕笑,繼續道:「最後,好好活著才是緬懷過去的最好方式,無論遇到什麼你都要堅強,莫要自怨自艾,自甘墮落,那是不孝!我和你娘九泉之下必然死不瞑目!」
「爹!孩兒……」清淚決堤,孟婉兒一時泣不成聲。
孟凡決絕轉身,猛拂袍袖,怒道:「滾!你是要孟家徹底絕後,為父死後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嗎?」
孟婉兒退了一步,最後望了眼父親佝僂的背影,一咬銀牙,含淚向奔向後院池邊……
她要去找洛陽,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望舒西巡,林濤起伏,翡色疊嶂間瀰漫著獨屬晚春時節的千百種花香,潺潺流水同崎嶇山路旁的蟲兒們合奏一曲華章。月光搖曳,時而親吻嫩筍,時而融入少年白衣,時而又隨著花間酒香曼舞山間。
紅裙少女悄無聲息的落在枝頭,凝視著少年背影,唇角勾成好看的弧度,眯著明眸,狡黠嫵媚,像只凝視白兔的紅狐。
翠葉颯颯,少女未經梳理的青絲肆意舞著,恍若流雲卻遮不盡那張精緻的俏臉,柳眉杏眼,瑤鼻櫻唇,容顏驚艷確也不會令人久看生厭。
「小賊,找了你三年,這下終於被我尋見了,若不好好教訓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少女心想千百種「毒計」,正舉棋不定間忽聞山外傳來斷續呼喚之音。紫眸中浮起熠熠流光,循聲望去,孟婉兒摸黑踉蹌前行的模樣盡收眼底。
妒火中燒,紅裙少女縱身躍起,素手包裹紫焰,徑直抓向洛陽的後腦,衣裙亂舞,十幾步距離眨眼便至。
雙耳輕顫,洛陽抖手將酒罈高高拋起,避過襲殺后拔劍輕撩。
楓葉般的倩影一閃即逝,木劍揮空。枝葉飄舞,月色斑駁了芳草,林間空蕩,似乎剛剛發生的都是一場醉夢。
收劍歸鞘,洛陽苦笑著接住落下的酒罈,晃晃悠悠的向竹林深處走去。
十歲開始,她一直是平靜日子中不期而遇的驚喜,或偷襲,或欺詐,或贈一件棉衣,或予一瓶丹藥……
往往她出現了,那些不討厭的麻煩也會接踵而至。
踏著芳草,洛陽輕輕推開柴門,挑亮燈火,提筆畫劍,先劍鋒再劍鞘,紙面上銳利的鋒芒若隱若現。
師父說:「崑崙的小師叔必須是六界第一劍仙。而想成為第一劍仙就要吃六界劍修都沒吃過的苦,就要做六界劍修都不曾做過的事。」
行時修劍,寢時修劍,悲時修劍,喜是修劍,時時刻刻修劍也不過是個開始。
月落屋檐,俄而雨疏,碧濤起伏,颯颯聲響,韻律天成。
聽雨畫劍,洛陽漸漸入神,忘了關門擋雨,忘了兩界山的仇,甚至忘了自己在畫劍。
畫劍三千,忘其形而得其勢,那層朦朧的輕紗終於被徹底揭開,劍勢悄然萌芽。
劍成提筆,畫卷、木桌盡被劍氣攪成齏粉!
少年痴痴一笑,繼而釋然,剛欲整理雜物關門打坐,春雨的芬芳送來幾聲斷續的呼喊,「洛大哥,洛大哥……」
紫氣東升,三道霞光撕裂雲煙,滄浪谷的神秘面紗被揭開。
險崖絕壁,幽深碧谷,岸似犬牙,嶙峋怪石林立左右,清流急湍,波光粼粼魚若空游。
望見霞光,河谷中的採藥人壓了壓斗笠,想躲避卻以來不及,只得取下藥簍屈膝跪下,默默祈禱著,希望仙人取葯后能放他一條性命。
霞光降下,採藥人恭敬三叩首,抬頭望去,為首者中年模樣,刀疤臉,帶玉冠,濃眉虎目,身形魁梧,面戴三分煞氣。
左右兩人相貌相仿,長臉小眼,短髮披肩,皆著灰袍,背負雙劍,一劍柄在右,一劍柄在左。
「我來問你,北海城何處?」疤臉修者冷聲問道,眸光似虎豹般凶厲殘暴。
採藥人感覺嗓子有些干啞,趁著叩首功夫咽了口吐沫,起身答道:「東南方向百里。」
疤臉修者點點頭,屈指一彈抹殺採藥人,將葯簍中的草藥盡數裝進須彌袋后駕馭霞光遠去。
橫渡萬里虛空,臨近時北海城時疤臉修者掃了眼城頭弓弩,遠遠停下,翻手取出一張殘破陣盤,「清鞠、花諸,助我。」
樣貌相仿的修者同時點頭,三人合力施術催動陣盤,道印逐一點亮,陣盤騰空而起升起化為漫天玄光罩住整個北海城,墨雲翻湧,電光閃動,雷聲大作。
「城主何在?可曾知曉我師弟君瀾下落?」
片刻光景,身著官服的福泰公子匆匆趕往城頭,面向樊昧三人推金山,倒玉柱,五體投地,三叩首後放聲高呼,「仙長已慘遭妖人毒手,那妖賊能驅使雷電,御空而行,賤官領眾軍拚命一搏,放走妖人卻留下妖人親族!」
「人在何處?」
樊昧落在城頭,抬腳踏在司徒青木肩頭,似笑非笑,眸光令滿城軍士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