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人災
真是一群禽獸。
隔天早上，文城看著窗外早就已經爬的老高的太陽，暗暗的罵了一句。
是不是自己太過沒有主事的威嚴了一點，要是自己有一點主事的威嚴，昨天晚上絕對不至於弄得如此狼狽。
昨天晚上文城提議到酒樓去慶祝一下，大家開始都還是規規矩矩的，就連文城舉杯酒過三巡之前，也是沒有什麼反常。可是後來情況怎麼就變了呢，一個個的開始回敬，文城就感覺到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不斷的倒進嘴裡。
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苦笑一聲，文城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推開窗，印入眼帘的景色分外熟悉，略一思考之後文城就明白了這是通錢會給他的宅邸。
穿戴整齊，仔細嗅嗅沒有從身上聞到絲毫酒味，推開門抬步走了出去。
來到大堂，果然看見窮明在裡面。文城心裡瞬間就明白了，昨天晚上肯定是窮明把自己給送回來的。
窮明看見文城到來，趕緊招呼。
「城哥你醒了，快來喝杯熱茶，暖一下。」
說著便給文城沏了一杯茶，雙手遞給文城。
文城在窮明對面坐下，接過茶杯輕吹了幾下，抿了一口。自感覺到一股溫燙的茶水，沿著喉嚨流下，在自己的胃部帶起一團暖意。
隨口問道：「今天有什麼事情嗎？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要事今天倒是沒有，」窮明細細的回答，「只是剛才雨執事來找過城哥，見城哥沒有起來，便又獨自走了，說是下午再來。或許她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城哥你說吧。」
「雨傾湖來過？下午再來？好吧。」
文城點頭表示知道了。
窮明見文城沒有了其他吩咐，便起身告辭。
文城自己靜坐著喝了一杯茶，現在這時候離下午還早，乾脆出門去逛逛，正好可以填一填空蕩蕩的肚子。
徒步走在大街上。
能夠在這東面居住的都是些商人、地主之類的富人，街面上的繁華，要比別處更勝一些。整個赫連城最為繁華的地帶就是這東面了，西面雖然居住的都是些達官貴人，但是論商業繁榮是萬萬比不上這裡的。
畢竟達官貴人自持身份，不喜嘈雜的環境。
不像是這裡，商人一切向錢看，能夠賺錢才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
所以，不僅街道兩旁密密麻麻的都是鋪子，就算是供人行走的街道上，沒隔幾步就會看見一個推著貨車在沿街叫賣的小販。
「胭脂水粉吶，來看一看，瞧一瞧咯。上好的胭脂水粉。」
「面烙，香噴噴的面烙，小孩子聞到最喜歡咧。」
「賣魚了，賣魚了，剛剛從河裡打起來的魚，最新鮮不過。」
文城聞言看去，只見一個漢子袒胸露乳，身上只穿著一件豁大的粗布開衫，肩上挑著一根六尺長的竹竿。竹竿兩頭分別掛著一些草線，草線的另外一頭各自穿過魚鰓，綁著一條條的大魚。
看了一眼，文城便將視線從賣魚漢子身上收了回來，平視前方，繼續走著。
只是隨著文城一路走來，他的眉頭開始皺起。
這一路行來，看見的乞丐是不是太過多了一點？
以往赫連城雖然也是有著乞丐，但是絕對沒有今天他看見的多，他這才走完一條街道罷了，看見的乞丐最少都有雙手之數，而以往這一條街道最多不過二三名乞丐。
而且他還看見，有些乞丐不是像以往一樣單獨存在。而是三五成群，其中有老人成年人幼兒混雜，看著不怎麼像是乞丐，反而是像一家人要更多一點。
這是怎麼回事？
心下不解的文城，繼續沿著街道走著。
沒過多久，前面傳來一陣嘈雜，一些人圍在一起，看樣子是在看什麼東西。
文城也好奇的湊上前去，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狹小縫隙，可以看見好似是有一個小姑娘在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肥爺，你家財大氣粗，看看人家小姑娘多可憐，你就買回去唄，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被人稱作的肥爺的男子，文城站在外面看不清楚模樣。
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來，「肥爺我可不敢亂買，前些日子不是有人買過一個漂亮小娘子回去嗎？結果呢？羊肉沒有吃著，還惹了一身的騷氣。不僅白白損失了一大筆錢財，連家人的性命都差點不保。」
「肥爺我就算是想買，那也是去牙行買，至少來路清白，不擔心別的。像這種，肥爺我可不敢沾。」
這句話說的在場眾人，頻頻點頭。一個個的都圍著小姑娘看著不走，但是就是沒有一個敢出錢的。
原來那小姑娘是在賣身啊。
這種事情，文城也不是第一次見。以前在鐵山城的時候，他就沒少見到過這種情況。
這個世上的生產力十分低下，百姓生存艱難。
風調雨順還好，一旦遇上點災荒，一夜返貧，活不下去的百姓比比皆是。
賣身為奴，也就不足為奇。
這種情況發生在鐵山城那種偏遠小城，倒也是沒有不可能。
可是這裡是赫連城啊，北境明珠，堂堂的北境第一巨城。
文城來到赫連城這麼久，別說是現在的盛夏時節，就算是最為酷烈嚴寒的冬季，都沒有見到過賣身的情況發生。
赫連城作為北境最大的貨物運輸樞紐，不說其他，就算是到碼頭去賣苦力抗包。雖然艱難一點，但是一個苦力都足以養活一家三口人，再加上其他人還可以做些活計補貼一下，根本不會淪落到需要賣身的地步。
這也是那自稱肥爺的傢伙，不敢買下這小姑娘的原因。
畢竟在這所有人都能夠生存下去的赫連城裡，陡然出現眼前這賣身的一幕，十有八九多半是有著古怪。
文城也是沒有賣下小姑娘的想法，只是他覺得這一路走來，頗為古怪。乞丐不是一般的多，而現在居然連賣身的都出現了，最近這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伸手往前面一人肩膀上輕拍了一下。
那人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般，瞬間回身，警惕的看著文城。
文城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大哥別誤會，在下是有事想要問問，剛才冒犯了。」
那人見文城一身穿著華貴不凡，沒有絲毫扒手的可能，緊張的神情也開始鬆懈下來，回道：「原來是誤會，沒事，小哥想問什麼，儘管問，在下知無不言。」
「那就謝過大哥，」文城抱拳拱手，問道：「最近這是怎麼了，我發現城裡多了很多乞丐啊，現在連這賣身的都出現了。」
那人聽了，神色古怪，仔細的看了文城一眼，問道：「小哥是真的不知道？」得到文城肯定的點頭后，那人繼續說道：「看來小哥這段時間是沒有出門吧。」
也沒有在意文城回答，繼續解釋道：「前幾天，大概七八天以前吧，城裡就傳出一個消息。說是自從去年鐵山城被天火焚城給毀了之後，西面的安州也發生了多次天火焚城。不過這次不像是鐵山城那樣出現在城裡，而是出現在郊外。雖然人沒有多大的傷亡，但是卻導致大量的農田被焚毀。這眼看著就要入秋收穫了，卻被焚毀成了灰燼。」
「這下誰都知道安州今年肯定是會發生飢荒的了，所以大量的人提前從安州逃往這邊來，以求找到一個活命之地。現在不僅是赫連城，就連其他的城池，逃荒而來的人數也是不少。不過聽說官府已經開始準備調集糧食施粥賑災了，聽說還有什麼以工代賑......。反正我也說不清楚，聽說是官府里的那些大人們都還在爭論。」
此人得意洋洋的和文城炫耀著最後一句話。
這就好比是大城的百姓，總是會將一些官府還沒有對外公布的消息，他們通過從七大姑八大姨那裡聽來之後，迫不及待的朝著其他宣揚，以示與官府中人的緊密聯繫，太高自己的身份。
文城笑著聽完，露出高看那人一眼的表情，在那人十分愉悅的心情當中向他道謝，告辭轉身離開。
接連發生天火，導致農田被焚毀，即將發生飢荒？
想到『天火』二字，文城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別人不知道天火是怎麼回事，還以為真是天災，但是文城可是清清楚楚。狗屁的天火，不過是氏族中人在爭奪離厭勾罷了。
自從從上官妍口中得知毀滅鐵山城的是離厭勾之後，文城就再也沒有去關注過，上官妍一離開，他也找不到渠道去關注。
沒有想到，居然在這樣以外的場合，能夠再次聽到和離厭勾相關的東西。文城心裡忽然有種感覺，他和這離厭勾的糾纏還沒有完，總有一天他會親眼看見這離厭勾。
從剛才那人的描述來看，這些氏族中人在爭奪離厭勾的時候，真是百無禁忌。
雖然沒有像鐵山城那樣，直接殺人。但是這將即將收割的糧食農田，大面積焚毀，這和殺人又有什麼分別？還不是會造成人為的天災，讓很多人在飢餓當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