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所以,」傅容庭徑直望著謝明初,眸色愈加深邃,「那天晚上,你真的在書房外面。我同你爺爺的談話,你到底聽見了多少?」
謝明初身子僵了足足有好幾分鐘。
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對上傅容庭的目光,緩緩反問,「聽見多少,有沒有聽見,重要嗎?」
「重要。」傅容庭沉聲道。
謝明初沉默片刻,微微別過臉去,「如你所想下午全都聽見了。」
這下輪到傅容庭身體僵硬了。
哪怕他真的有所猜測,可只要謝明初沒有承認,他就依然可以騙自己,說謝明初什麼都不知道,謝明初還是從前的那個謝明初。
但他又想要確定。
直到此刻親耳聽見了謝明初的肯定,傅容庭才發現,他至始至終都太高估自己的接受能力。
傅容庭定了定神,伸出手去想碰一碰謝明初。
不等他碰到,謝明初已經被驚的猛地後退一步,警惕的看著傅容庭。
傅容庭頓時有些凝噎。
「小初,不是你聽到的那樣………」
「不重要了。」謝明初忽然冷靜下來。
她毫不避退的直視著傅容庭的眼睛,一瞬間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面對了。
「過去,的確是我一廂情願的喜歡你,也做出過很多既打擾到你,又給謝家丟臉的事情。可誰還沒有年少衝動過?那些我認,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再想。」
「傅容庭,對你來說,你是堂堂的傅家大少爺,從出生起就擁有別人努力一輩子都不一定能擁有的東西。可能正是因為這樣,對其他人,你沒有那麼在意,偶爾回頭看一眼,都是心情好之下的賞賜,從來沒往心裡去過。」
「不是………」傅容庭喉結上下微微的滾動,澀的難以開口,他望著謝明初看上去冷靜到極點的面容,有些無措解釋道:「不是你聽到的那樣………小初,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不是又有什麼意義呢?」謝明初上前兩步,發現傅容庭將門堵的嚴嚴實實的,只好開口:「讓一讓,成嗎?」
傅容庭下意識的往旁邊走開。
謝明初便繞過他進門。
隨機,謝明初頓了頓,轉過身去看向傅容庭,「我爸和我爺爺,他們年紀都大了,經不起別的刺激。傅容庭,你要是還當我是朋友,還顧念謝傅兩家的情分,就別再去謝家了。」
「小初………」
謝明初不等他說完打斷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未來什麼時候回來,也說不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成熟一點,把過去的事情都放下吧。」
說完,謝明初最後深深的看了眼傅容庭,毅然決然的伸手將門給關上。
傅容庭怔怔的望著被關上的房門,從沒有哪刻如現在這般清晰度意識到,謝明初是真的………要放棄他了。
這令傅容庭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他想敲門,想和謝明初好好的談一次,克手抬起來了,傅容庭才發現,他連敲個門都做不到。
他和謝明初之間,隔的又哪裡只是道門?
………
房間里,謝明初背靠著房門,一時間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順著門滑坐在地上。
房間里沒開燈,入目一片漆黑。
只有另一邊落地窗外的萬家霓虹燈閃爍的光透了進來,使的這房間倒是沒那麼黑暗了。
可謝明初依舊覺得很黑,且冷。
過了許久,她的人縮了起來,自己抱著自己,愣愣的發獃。
其實謝明初不是沒懷疑過,傅容庭這三年來對她態度大變,是因為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但即便知道了,謝明初也不能怎麼樣。
她是喜歡傅容庭,可她還是個謝家人。
她現在還時常能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傅容庭在她爺爺面前居高臨下的淡傲模樣。
作為謝家的老爺子,她爺爺不僅地位高,還是開國功臣,一輩子沒跟誰低過頭,也沒求過誰。
而那天晚上,她爺爺卻向傅容庭低頭了。
是為了她。
謝明初不能接受。
喜歡傅容庭是她自己的事,由此帶來的所有後果,也應該是由她自己來承擔,跟她家裡人無關。
想著想著,謝明初仰頭靠著門身,慢慢閉上了雙眼。
其實謝明初已經不記得從前為什麼喜歡傅容庭了。
那些記憶在她的腦海里,都已經逐漸模糊。
可謝明初一直記得她五歲那年。
京都眾所周知,謝明初是謝家的祖宗,謝家人都無比縱容她,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然而,別看她父親和她爺爺對她萬般縱愛,其實謝明初知道,那都是在彌補她。
因為,謝明初的母親是死在了謝家人的手裡。
謝明初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的父母是政治聯姻,沒有什麼感情基礎,有的只是表面的舉案齊眉,相互尊重,私底下卻頻頻爭吵,聲嘶力竭,謝明初的童年,一度都充滿各種灰色調。
這樣的婚姻,可想而知,也不會多麼幸福。
最後,謝明初的父親也果然婚內出了軌,發現的人是謝家老爺子,謝家老爺子礙於謝家顏面,就將兒子的事情給死死的瞞了下來,也瞞了謝明初的母親。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謝明初父親出軌的那個小三想方設法的上了謝家,謝明初的母親就這麼措手不及的知道了。
一開始,謝明初的母親極其震驚和憤怒。
謝明初的父親還有點愧疚,任妻子痛斥,可事情在那個小三幾個月後挺著肚子再次上了謝家時,所有的事情就變了性質。
謝老爺子認為,謝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謝明初的母親堅決不同意小三進門,也不肯接受那個孩子,謝明初的父親也想要孩子,就試圖說服妻子。
說著說著,就變成了爭執。
爭執中,謝明初的父親無意中失手將她母親推下了樓梯,一起滾下樓梯的還有那個大著肚子的小三。
謝明初的父親和謝老爺子都大驚失色,但第一時間關心的居竟然不是謝家當家主母,而是那個小三肚子里的孩子。
於是等謝明初的母親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晚了,人沒了。
當時年幼的謝明初還在場。
她親眼目睹了自己母親不甘又失望的咽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多久,有個自稱那小三對象的男人找來醫院,聲稱自己是孩子的父親。,要謝家給個說法。
謝老爺子和謝明初的父親這才驚覺事情真相。
但謝明初的母親已經沒了。
那年,謝明初五歲。
從那之後,謝明初的性子就變了,變得極其孤僻尖銳,渾身都帶刺,看見誰都跟恨不能同對方同歸於盡似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謝明初逐漸失去了玩伴,朋友們一個個受不了她古怪的脾氣而離開。
之後呢?
謝明初想著想著,突然笑出聲,又笑出了眼淚。
那之後,謝明初就遇見了傅容庭。
因為她是謝家唯一的繼承人,謝家的政敵又不少,她的安全一直是個問題,從來不缺想要抓她威脅謝家的人。
最嚴重的一次,是謝明初不得不參加一個名門晚宴,宴會上有****突襲,一大群人里,只有謝明初被抓了。
那個時候,謝明初孤立無援。
宴會上那麼多人,沒有一個敢看過來,唯恐避之不及。
謝明初也從來不盼望別人會救她,她一直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哪怕天塌下來,她可能還會平靜的思考,怎麼才能被砸死的體面些,反正………她也不想活。
但她不能給她母親丟臉,她得死的好看點。
但就在那個時候,就在謝明初思考自己可以怎麼辦時,她忽然聽見一個冷靜的聲音。
「別動她。」
謝明初一下子愣住,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抬頭看過去,然後她就看見了人群里,唯一站著的,身姿筆挺的傅容庭。
隔著幾排桌子,傅容庭面色不改的望著持槍的****,冷靜的出奇。
謝明初聽見他說:「她就是一小姑娘,沒什麼用。而我是傅容庭,傅家的繼承人,你們挾持我,比挾持她有用。」
那一刻,謝明初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遠遠的望著傅容庭,似乎能清晰看見他從容淡定的臉色,他一點都不怕,哪怕說著讓****劫持自己的話,也輕鬆的像是在說一句家常話。
甚至,他還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他讓她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