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誰為刀俎,誰為魚肉
正午時分。
城南門的一處不起眼的茶館。
同樣破舊的茶碗,再普通不過的幾塊糕餅,開裂的樣子看起來堅硬的難以下咽。
兩個僧人正盤腿對坐在桌前。
這兩人就是昨天相約而談的如心大師和杜喇嘛。
「佛兄,今日便是福祿宴了,不知道晚輩要殺誰,怎麼殺?」
杜喇嘛依舊一股寶相莊嚴的樣子,可是藏不住他眼中的一團熾熱。
杜喇嘛此人好鬥爭狠,在密宗便打遍了宗派上下的高手,美其名曰切磋。
因他行事太過隨意,被密宗宗主暴打了一頓之後,老實本分了很多,這才有了昨日客客氣氣那一幕。
此番答應了如心大師,一是討個人情,二來,他更想試試這中原的武功!
什麼閻嘯林賢何清陽,統統打一遍才好!
如心大師聽了他的話,也是微微一笑。
他當然知道杜喇嘛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尋到他來幫忙。就算不是因為同屬佛教,這杜喇嘛也會幫忙。
因為他見到高手就手癢!是個實實在在的武痴!
「福祿宴高手眾多,我的目的只有殷靈,而這次殷靈沒有去,去的只有閻嘯。
上師請在萬壽閣後巷稍作休息,待得散席,老衲便會同寒虛子挾住那閻嘯!到時候動手的事情,就由上師代勞!」
如心大師雙手合十,微眯著雙眼看著杜喇嘛。
動手的事,他和寒虛子這等前輩還是做不出來,但眼前這個莽夫卻很合適。他宗派偏遠,不怕報復,實力也比較強勁,對上閻嘯也未必就會落敗!
「閻嘯這名字在西域提起來,也是如雷貫耳。晚輩自當效勞,只是切磋起來,萬一受傷的是晚輩,不知怎與宗主交代。」
這杜喇嘛好鬥歸好鬥,但是很明顯,空賣力氣的活兒,他不會做,他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放心,老衲自當三尊金佛獻與上師帶回復命,顯宗密宗疏於往來,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如心大師還是一副平和的樣子,做生意嘛,有來有回也實屬正常,只要他肯賣力,三尊小金佛又算得了什麼?
「那便替宗主多謝佛兄了。今晚晚輩便潛伏萬壽閣後巷,靜候二位。」
杜喇嘛心裡很得意,初入中原,能賺到少林的三座金佛,回去后這面子十足的大!下任宗主怕也是跑不了了!
而如心大師這種老江湖,這三座金佛拿出了手,杜喇嘛想帶走,要付出的代價,恐怕要很大很大!
「阿彌陀佛。」
「扎西德勒。」
兩個人都笑了。
—————————
開封城外的一座荒山,
長年被一群山匪佔據著,作為窩點老家,平日里劫道斂財,好不快活。
因為這夥人數量不多,行動又快,官府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何況杜明禾這種人,怎麼會下功夫在這種事上。
種種就使得這夥人愈加猖狂!
常言善惡到頭終有報,兩天前,一個道人一把劍一把鐵拂塵,血洗了這座荒山!
二十三名匪徒當場斃命,屍體在山下擺成了一排!
有如此身手,又這般嫉惡如仇的道人,開封只有一個寒虛子!
寒虛子本想在荒山腳下的一座小道觀潛修幾日,等初八再進城,沒想到被這伙不開眼的匪徒擾了清凈!就順手送他們投胎去了!
「道,道長,您這就要走了嗎?」
一個年約弱冠的小道士,斯斯文文地站在寒虛子的面前詢問著。
「放心,我詢問過,惡人已經悉數誅殺,沒有人會來找你的麻煩。」
寒虛子心知肚明這小道士畏懼匪徒的同夥尋仇。他這作為前輩高人,自然不能給同門後輩留下什麼後患。
「不,不,道長,這些日子晚輩也見識過您的劍法。我那仙逝的師父跟您比起來,就像個拿著樹枝的孩童,晚輩雖知曉這樣對比有些不妥,但晚輩著實對您這手劍法心嚮往之!」
小道士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寒虛子的面前!滿眼的期待和真誠。
「你叫什麼?」
寒虛子也沒想到此子居然不畏強敵,而想著自己變得更強。
孺子可教也。
「晚輩張君寶。今年剛滿十八,入這道觀已有十年。」
小道士白凈的很,樣貌還沒全長開,但也是個清秀的少年。
「張君寶,我這次來開封,要赴一場宴,這場宴席兇險萬分。我隨身帶著一本心法,名喚《天罡心訣》,這就交付於你,小成后你也會成為一名高手,到時若想繼續修行,可去武當尋我!」
寒虛子沒辦法帶著這個小道士,今年的福祿宴絕對不是什麼善地。不如在此成全了他,讓他自行修鍊。
咚,咚,咚!
張君寶磕了三個響頭。
「君寶記下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無法再拜您師,就稱您一聲師叔。待我功成,一定去武當尋您!」
寒虛子很滿意,不忘師恩浩蕩,也不為眼前誘惑所動,是顆好苗子,他若沒有師父,寒虛子還真想收了他。
「江湖路遠,小子,他日再會。」
「師叔慢走!君寶定不辜負師叔賜書之恩!」
迎著快要落山的太陽,寒虛子走向了開封城。
寒虛子沒有想到,他的這個師侄,張君寶,是個改寫武當歷史的男人!不過這一切,都是后話了。
————————
到了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
開封城裡微風習習,吹去了這城內一天的疲憊,也吹去了來訪者的帶來的一地塵土。
長街兩側商鋪均已關門,小攤販也陸續撤走,今天可不是個看熱鬧的日子。什麼將軍王爺幫主的,哪裡是尋常百姓敢去打探的。
府衙的軍隊浩浩蕩蕩從開封府轉了出來,段雲澄和段沖在前面騎著高頭大馬,一身銀鎧紅袍,威風凜凜。
這軍隊徑直走向了萬壽閣。
本應一起杜明禾和卞遙沒有隨隊同往,他們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兩人趕著一輛車去往了閻嘯的傘店。
噹噹當。
「閻老闆!開門,府尹大人來了!」
平日里閻嘯也和開封府有些聯絡,所以也還算熟人。
「卞府丞?尋閻某何事?」
閻嘯打開了半扇門,並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聽說小王爺在你這裡?我們士兵沒收了他的馬車,特地給他送過來。府尹正在長街路口等候。」
卞遙也不是很在意,他來也不是為了閻嘯。
「噢?」
林賢從半開著的門裡走了出去。
「小王爺真是氣宇軒昂!在下開封府丞卞遙,恭迎小王爺大駕!」
杜明禾聽到聲音也小跑著走了進來,他是尋遍了錦王爺的府邸和萬壽閣,最後才來的判官店,想著小王爺也不會去其他的地方。
「給小王爺請安!」
兩人就跪在了這坑坑窪窪還積著水的巷子里。
林賢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嗯,車子留在巷口,你們回去吧,宴席過後,我會去開封府衙一趟。」
姚龍出事之後,林賢心情差得很,沒有心情與這兩個地方官寒暄。
「是,是,我二人在府衙恭候小王爺!」
深深的施了個禮,卞遙就拉著杜明禾走出巷子離開了。
閻嘯看著眼前這一切,搖了搖頭。
無怪乎人人都想得到權力,這種凌駕一切的姿態和語氣,這種下面人對自己的臣服和敬仰。
林賢還只是個小王爺,若是真的真龍天子,又該是何等的威風。
若是我...
閻嘯笑了笑,沒有繼續想下去。
「怎麼?我做的很過分嗎?」
林賢面對著閻嘯,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沒有,這是你的權力。」
閻嘯淡淡地說道。
權力?還是權利!林賢沒有多問。
他走出了巷子,去馬車裡拿了幾件衣服走了回來。
他昨夜長袍盡碎,如今還只穿著那件軟蝟甲。
他沖著閻嘯點點頭,獨自回到判官店,換好了衣服,又給姚龍熬了一碗葯。
「老姚,今晚我和閻嘯一同赴宴,你無需擔心,沒人會對我不利,你在這好好養傷。我晚點回來。」
林賢餵了姚龍喝了葯,便點了他的三處大穴!將他藏在了後面書房的暗格里。
判官店已經暴露了!今天開封這麼多的高手!把姚龍放在明面上那就是找死!
林賢今天一身紫金長袍,黑色束帶,腰間的鍛魂劍還是那般璀璨奪目,小王爺的霸道之氣,從他踏出傘店的那一步,又回到了身上!
「沒想到我會和你一起赴宴。」
林賢自嘲地摸了摸臉。有點燙。
「哈哈,我也沒想到判官店會給一個想殺我的人留宿一晚。」
閻嘯鎖上了店門,腰間挎好了碧霄刀!
兩人並排著走出了巷子,看著空蕩蕩的長街,有種肅殺的氣氛。
「今晚是不是一定會打起來?」
「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我本來也有,可現在被你弄沒了...」
「可沒準兒,你是別人的目的。」
「哈哈哈哈哈,那我覺得他一定倒霉!」
這兩人就像相交多年的摯友一樣,有說有笑地,走向了萬壽閣。
—————————
六月初八
夕陽西下
萬壽閣的那扇大門,就像吞噬萬物的巨口,引著一個個風雲人物,自投羅網。
樓外三百盞燈籠已經點亮,繞著五層的萬壽閣,燈火通明!
這場朝堂和武林的盛宴,就要開始了。
「劉喜,時間差不多了,
開門!
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