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私事
姜鶴不好意思地說,「我手機丟了,沒辦法聯繫外界。而且我還有一件特別重要的私事要去處理,暫時不能回山。麻煩玄總長替我向大家報個平安。」
「不用那麼麻煩。」玄龍說著,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遞了過來。
姜鶴恍然,藉手機用可比讓人幫忙轉達好多了。「謝謝!」接過他的手機,先撥的徐謹的手機得到正在通話中的提示,再撥的霍東籬的得到已關機的提示。
她想了想,孫強、安虎、劉燾的手機挨個打過去,有提示不在服務區的,有通了卻無人接聽的。她再撥打游醫門師徒的手機,都在通話中。
玄龍一行人,「……」。
就是這麼巧,一個都聯繫不上。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還是決定重新再聯繫一遍。好在,這次剛撥過去,徐謹那邊就接了。
徐謹:「總長,您找我?」
「是我。我遇到了玄總長,借了他的手機給你們報平安。」
徐謹驚喜,「小鶴?」接著就是急切的關心,「你現在人在哪裡?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這就過去接你。」
雖然被人關心很好,但是姜鶴除了感動之外心裡還有一種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的情緒滋生。「沒事,沒事,一點小傷三兩天就好了。我剛走出大山就遇到了玄總長一行人,具體的地名我也說不上來。」
「你不知道,玄總長肯定清楚。你把手機轉給玄總長。」
「等會兒,你聽我說。我手機在被人綁走的時候丟了,回頭我得買手機再補卡才能跟你們正常聯繫。轉告大家,不要擔心,我現在安全了。還有,我暫時不回山,順道兒要去辦一件私事,大概三天後回去。讓大家不要擔心,我的目的地很安全,要辦的事也沒危險。」
「……」徐謹沉默足有一分鐘之久,「是不是符師姜家乾的?」
「誰幹的無所謂了。缺德事做盡,總會有到頭的時候。」
「需要幫手說一聲。」
「好。」
「注意安全。」
「我會的。對了,幫我向外散消息,守護任務的獎勵在下月十五兌現,請所有獲獎名單上的道友在下月十五的正午12:00到山下集合。詳細事項我會在論壇上發布正式的說明帖。」
「好。」
「就這些,我要去辦事了,三天後山上見。」姜鶴結束通話,手機交還給玄龍,「玄總長,您也聽見了,守護任務的獎勵我會在下月十五兌現。到時候還要麻煩特事辦出人出力。」
玄龍痛快地應下這事,「沒問題,我們部門一定鼎力相助。」
姜鶴感激一笑,「謝謝!詳細的回頭再談。玄總長,各位,我有私事急於處理,想要先行一步。」
玄龍立刻側身讓開去路,「姜修士請。」
另外七人緊隨其後,有致一同地讓開去路,並一臉熱切地說,「姜道友請。」先前還不懂三日游是什麼的人,這會兒也都懂了。
姜鶴說了一句「下月初一再見」,整個人從原地消失。
玄龍八人只感覺有一陣清風從面前拂過,再沒有異樣,居然連靈力波動都感受不到。
眾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位唇紅齒白少年模樣的男修開口,「傳言不假,姜道友的實力果然深不可測。」
玄龍沒有接腔,反倒說,「既然人沒事,大家散了吧,別忘了下月初一之邀。」
他們此行本來就是收到可靠消息,趕來營救姜鶴的。現在人不用他們出手救,他們自然是該幹嘛幹嘛去。大家應了,四散離去。
與此同時,姜鶴特意選擇了偏僻難行的路線趕路,遇到方向相同的疾馳而過的火車還會翻上去借把力。就這樣一路隱藏行跡出行,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首都郊外的某個墓園。
姜正國,楠書,這兩個名字的墓碑並排坐落在寂靜的墓園中。
姜鶴選在兩個墓碑前的正中位置盤膝而坐。她的視線緩緩劃過兩個墓碑上的名字與嵌進去的不大的肖像上,神情寥落,無喜無悲。
過去的種種襲上心頭。有歡笑,有眼淚。有先後失去父母的無措,有不得不習慣失去的情感沉澱。有被迫接受現實的憤怒與無奈,有努力讓自己活的開心的奮力掙扎。到頭來,終究因為親人的算計與背叛憤怒離場。
人生的轉折總在猝不及防之間。當她接受一切,讓自己習慣山野生活,接受新的身份時,又有新的令她難過的陳年舊事被翻開。
突然之間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為他們流淚了。一切的開始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無關對錯。知道了前因後果,她必須要走這麼一趟,了結它。以後互不相欠,也好。
她從傍晚坐到深夜,再從深夜坐到旭日東升。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她有很多想說的話,也有很多想問的問題。結果,從頭到尾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安靜地來,再安靜地離開。
從郊外的墓園出來,打車來到大都市。一個寂靜,一個喧囂,像是從一個世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計程車停下。司機說,「老妹兒,只能開到這邊兒了。」
姜鶴付了車錢,下車看向路邊的公交站牌,再看向五百米開外公交、出租不通的富人聚集區,隨手扯了扯破損又皺巴巴的衣服,走了過去。
她在別墅區的入口被攔下,不等保安開口就搶先說道,「我手機丟了,麻煩借你的用用,或者你幫我打也行。」她念了一串號碼,「這是芙蓉區姜家管家先生的號碼,你告訴他我叫姜鶴,他會讓我進去。」
五分鐘后,一輛低調的豪車開到門前,司機遙下車窗,「大小姐,請上車。」
「謝謝!」姜鶴對著保安道了謝,拉開車門坐進去。
再次來到姜家的大別墅,說不清是心境問題還是什麼,姜鶴覺得有些陌生了。
管家迎上來,恭敬地說,「大小姐,先生、夫人正在晨練。您的房間還保持原樣。沖個澡,休息片刻。先生、夫人方便的時候,我再請您下樓。」
「謝謝!」姜鶴往樓梯方向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問,「請問,我親奶奶,也就是我爸的親生母親現在定居哪裡,您知道嗎?」
姜正國的親生母親是姜家禁忌話題人物之一。面對姜鶴突如其來的這個問題,管家的內心掀起滔天駭浪,面色神情上卻維持住了一貫的從容,連聲音都沒露出任何破綻,「抱歉,大小姐,我為這座宅子服務剛滿六年。」
姜鶴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我把這事給忘了。那我先上去了,等會兒麻煩管家再喊我。」
管家矜持地微笑著,目送姜鶴踩著一級又一級的樓梯上了二樓,這才轉身,步履從容地走開。
一個半小時后,姜鶴見到了姜家的一家之主,曾經喊了無數遍爺爺的老人。
姜老爺子低頭練字,頭也沒抬地問,「怎麼突然過來了?」
姜鶴打量著這間價格不菲的古香古色的大書房,「想了結一樁因果。」
寫完整個七言詩,姜老爺子放下毛筆,欣賞著自己的書法作品,隨口說道,「還有事?」很明顯在逐客。
姜鶴並沒有被冷落、被趕的不安感或者惱怒情緒,直奔主題,「我想知道奶奶的現居地。我說的是爸爸的親生母親,並不是您現在的枕邊人。」
最後三個字出口,她覺得彆扭又怪異,立馬反應了過來。眼前的姜老爺子和現任姜老太太分床不知多少年了,枕邊人誰知道換了多少個,現在的又是哪一個!好在,對方知道她問的到底是誰。
姜老爺子霍地抬頭,眼神凌厲地盯住她,「誰跟你說了什麼?」
「爸爸的親生母親,我的親奶奶,她還活著。我想見見她,了卻一樁早年種下的因果,與您無礙。」
姜老爺子大聲呵斥道,「出去,滾出去。」
明知她要問什麼,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可又不能真的不見。單純只是他的孫女,心裡又沒有芥蒂,他想怎麼擺弄她都成。現實卻是,她不再只是他的孫女,成了修士,還是個跟他離了心的修士,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他擺出不歡迎的態度,姜鶴並沒有向過去那樣知趣地退下。「您也知道,我現在不是普通人,會一些普通人無法想像的非常手段。我很禮貌地問您,您告訴我一個地址,很簡單的事情。非要我動用非常手段,何必呢!」說著,手上開始掐訣。
姜老爺子霍地大力拍響實木書桌,「你敢!」
姜鶴蹙眉,「得罪了。」說著,掐訣的手隔著書桌就要虛空拍過去。
姜老爺子著實嚇了一跳,「等等。」因為下意識地大力往回躲,整個後背緊緊地貼在實木椅的靠背上。
姜鶴手上的動作頓住,「請說。」
姜老爺子怒瞪姜鶴足有十幾秒,發現姜鶴沒有一點改變主意的樣子,氣的臉紅脖子粗地拿起毛筆,暴躁地扯來旁邊的一張空白宣紙。他抖著手寫下一個地址,沖著姜鶴的臉大力丟出手中的毛筆,再加一個近乎破音的「滾」字,明顯是氣的不輕。
姜鶴什麼也沒做,坐的穩如泰山。砸過來的毛筆和筆尖飛濺的墨汁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並彈了一下,齊齊彈開掉在了姜老爺子剛才完成的七言詩上。
姜老爺子後邊準備吼出去的話一下卡在了嗓子眼裡,眼中的驚怒、恐懼、忌憚等情緒不像作假。
姜鶴探身伸手,兩根手指夾過那張宣紙,看了幾眼上邊的地址,再輕飄飄地放下,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身離開。
姜老爺子僵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被姜鶴輕飄飄地放下后化作細碎紙屑的宣紙。而後他像魔怔了一般不停地低語,「為什麼我不能修鍊?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出生在擁有千年傳承的符師之家,老天卻不給我修鍊的機會,為什麼?為什麼……」
霍地起來趴伏到寬大的書桌上,憤怒地雙手去抓紙屑,得到的卻是滿手的粉塵。紙屑一碰就化作了粉塵,徹底觸動了姜老爺子埋藏心底的深沉的恨意,整個人像瘋了一般嘶吼著掃落書桌上的一切。
金錢權勢在握,也填不滿他心底因無法修鍊與無法長生而產生的怨恨的無底深淵。同是符師姜家的子孫,憑什麼他不能修鍊?憑什麼?老天不公……
悄聲攔住姜鶴離去的姜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輕掩住書房的門,鎖住一切不該傳出的聲音,隨後示意姜鶴跟她走。
姜鶴跟著來到姜老太太的花房,視線一下被裡面的奼紫嫣紅吸引了過去。
姜老太太拿起花鏟,低頭拌著花土與花肥,神色冷淡地問,「你找蘭怡做什麼?」
姜鶴對他們當年的恩怨情仇不太感興趣,也不清楚姜老太太打聽這事的動機,「有點事。」
「什麼事?」
姜鶴面色古怪地看過來,「你們認識?」
「別打岔,到底什麼事?」
「聽說,當年我爸決定娶我媽的時候,你們反對,老爺子更是威脅要斷絕父子關係。我爸沒辦法,帶著我媽去見了奶奶。隨後奶奶寫下一封信,讓我爸轉交給了老爺子。之後我爸和我媽就結婚了。」
姜老太太抓著花鏟停下動作,一副蹙眉沉思的模樣。
「我想知道奶奶為什麼會贊成他們的婚禮。沒有奶奶介入其中促成婚禮,就沒有我。這麼多年過去,我居然才知道這些早該知道的事情。遲了很多年才去拜訪,希望不會拒之門外。」
「這事……」姜老太太頓住足有半分鐘,冷聲問,「誰告訴你的?」
「不需要誰告訴,我想知道的事情,有的是辦法查出來。」
姜老太太低頭盯著花土的眼神微微眯起,「你在查什麼?」
姜鶴冷笑一聲,「放心,爸媽的死我不會再追究。不管是誰給了他們那樣一個結局,報不服仇的不該由我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