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結局後篇 最後的卍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驚詫的男子,忽覺他有幾分可憐。
「世上根本就沒有死而復生的巫術,剛剛那些話,是我給你的一場夢,也是我給自己的一場夢,我和你一樣,有個永遠都無法挽回的遺憾,有個錯過一世的親人。」
衣著單薄的女子從石板上坐起身子,看著四周冰冷而熟悉的景緻,看著那座高高在上的石像,洒脫地說道:「洛水城,龍母廟,這裡本來是我給太子安設的牢籠,如今,想來,你口中的秘密,就在這裡。」
盧先生神情惱怒地瞪著舜華,怒斥道:「你說謊,方才永兒分明就是上了你的身,是你,把她的魂魄趕出來了。」
舜華怔了怔,轉過身,用近乎同情的目光看著盧先生。
「你還沒醒悟過來嗎?騙你的人是你身旁的巫師,他借施展咒術為名,將毒混在雞血里,滴在我的皮膚里,意圖使我發狂,繼而控制我,讓你看起來,就像巫術施展成功了,不過,就是場騙人的把戲,這種把戲,你不該是最清楚的人嗎,怎麼會當真了?」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雞血,將雪白的袖子,染得血紅。
聞言,盧先生的死士舉起刀,架在巫師的脖間,阻止他逃跑。
額冒冷汗,神色慌張的巫師瞬間跪了下來,舉起手不斷擺手,嘴裡還振振有詞地不知說著什麼。
舜華抬眸,不屑地看著那雙慌張的眼睛,問道:「巫師,你不是會死而復生嗎?何須怕,等會他們殺了你,你不就能幫你自己復活了嗎?」
「你說笑了,要復活必須要找...找到天命之人才行!」
諷刺的是,衣著古怪的巫師驚慌失措地揮舞的雙手。
正是方才毫不遲疑地舉起匕首,想要刺穿她腹部的那雙手。
她睥睨了巫師一眼,不屑道:「這世間沒有天命之人,若真是有天命,每個人都是天命之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命運,也都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你,不過就是一介凡人,卻妄圖愚弄別人,殘害生靈,你以為你有辦法使人死而復生,你充其量就是個可笑的劊子手。」
那一刻,單手捂臉的某人心如死灰地揮手,黑衣死士聽令地殺掉了巫師,頃刻之間,血染了一地。
盧先生放開臉,緊緊抓著舜華的手臂,思量道:「不對,你剛剛明明…」
舜華抽回了自己的手臂,鎮定從容地說道:「億重哥哥?這是本夫人尋找你家昔日舊仆,從他們口中問出來的,他們說...你的妹妹在昔日,很喜歡這樣叫你。」
話音剛落,那纖細的咽喉瞬間被刀疤女子掐住了,對方狠狠地說道:「先生,你讓我馬上殺了她!」
「娘子!」
見狀,蹙眉的傅木槿抿了抿唇,揮動水袖,用內力轟走了阻攔的人,卻被四面八方飛來的迴旋耳攔住了去路,他的十指靈活地揮動著銀針,將數發迴旋耳牢牢地釘在地上。
眨眼之間,目光之中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那個瓷造的面具被周圍熊熊的火煙熏得透明,那雙藏在面具背後的眼睛正在不斷地流著淚。
挾持舜華的女子,看著悲痛欲絕的盧先生,惡狠狠地下令道:「先生說過不殺你,但沒說過不能殺其他人,阿桑,我命令你,把他們殺光,一個不留。」
聞言,那個半透明的面具緊緊地握著銀色的迴旋耳,朝著傅木槿飛來,一瞬間,空中好像拉開了一張看似柔軟的鐵絲網,將飛速旋轉的迴旋耳盡數地攔了下來。
無名師兄看著卡在鐵絲劍上,仍在不停轉動的迴旋耳,靈活地轉動手指的關節,得意非常。
「上次一戰,未能盡興,所以本師兄調整了鐵絲劍的韌度,只要根據你的暗器旋轉的角度,調整鐵絲劍的圈數,便能輕易而舉攔下你的迴旋耳...」
「小心!」眾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手持雙刀的阿桑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無名師兄的身後,冰冷的刀鋒正貼在他的脖間,惹來一陣惡寒。
「對不起。」
就在刀鋒無情地抹過他脖頸的瞬間,飛來的銀針打斷了刀刃,往後跳躍的阿桑僅在無名師兄的脖間蹭破一點皮。
剛剛落地的阿桑,剛好落在大師兄和允小游的劍陣里,兩師兄弟同時舉劍,默契地圍著她。
大師兄用力一揮,凌厲的劍勢,將地板劃成了幾塊,他語氣堅定地說道:「雖然二打一,有違正派之道。」
允小游神情輕鬆地接過話茬。
「但是,你們邪派也不管這些的吧!」
「不在乎。」
話音剛落,阿桑張開雙刀,抵住了兩把鋒利的劍刃,氣勢磅礴的內力如同一陣無法抵禦的狂風,朝著那雙纖瘦的手臂,狠狠地逼來。
忽而,她伸出腳,在地上劃了一個圈,雙刀靈活地向兩人揮來,硬是把大師兄和允小游逼成一條迂迴的直線。
站在一旁的小十三,緊張地看著打鬥的三人,忽而,耳邊多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他神情冷靜地分析道:「子願內功深厚,一招一式都有老夫當年的霸氣,而小游劍招靈活,變幻無窮,對方擅長暗器,輕功上乘,擅長以快打慢,著實是讓老夫的兩個徒弟開了眼界。」
「老前輩,他們是你的徒弟?」蘭侍衛不解地問道。
白獅子點了點頭,指著被挾持的舜華,驕傲地說道:「是啊,那個還是老夫的親外孫女呢。」
少年暴汗道:「師傅啊,我大哥,你的親外孫女還被人掐著脖子呢,你這麼放心,真的好嗎?」
「不怕,三招之內,必見分曉。」白髮老頭保證道。
果不其然,適應了阿桑節奏的允小游竟招招攻克,將阿桑逼得連連後退,脫手的刀刃被劍挑向半空,大師兄一腳將阿桑踢到了大石陣里,雙刀剛好落在了盧先生的腳下。
見狀,刀疤面女子挾持舜華,神色兇狠地說道:「你們別動,你們若敢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
被挾持的舜華咳了咳,氣定神閑地談道:「本夫人知道,你們的人不止這麼少,可你們是在和整個武林為敵,你們打不贏的,放棄吧。」
「放棄?我們根本不怕死,只有先生知道,我們要的是什麼。」
「他真的知道…你們要的是什麼嗎?」
刀疤面女子不解地望著舜華,只見舜華低眸看著受傷倒地的阿桑,柔聲地說道:「讓一個正值年少,本該在學堂念書的孩子手拿武器,讓一個正值花季,如花似玉的女子戴著面具,你啊,甚至連名字也不敢透露,你真的覺得,這樣活著很有意思嗎?」
「你信不信,我馬上就掐死你,要不是先生要留著你的賤命,復活他的妹妹,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聞言,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顫了顫,他回過神來,吩咐道:「把機關打開,讓她看一下,這個埋藏在龍權下,最大的秘密。」
話音剛落,數十個黑衣死士抽起了地上巨大的鐵鏈,一個矩形的石像緩緩升了上來,被挾持的舜華被要挾著上前,看著石像上四個奇怪的印記,腦海間頓時浮現起了卍字的圖騰。
盧先生掏出蛇皮書籍,將一條沾血的『卍字』手鏈掏了出來,遞到那雙清澈的眼眸前,「這是東方泉越的,阿桑——」
聞聲,受了傷的阿桑摘下腳鏈,遞到了盧先生的手中,他神情淡然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文殊閣的木箱中找到了第三條,而最後一條就在你父親的生死盒中。」
喉嚨被鬆開的舜華,捂住通紅的脖子,轉過身看向傅木槿,仙公子心領神會地點頭,越過周遭的死士,將懷中的生死盒遞到女子的手上。
她拎起著生死盒,轉了轉正反,正猶疑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盧先生的聲音,他細聲暗示道:「炸藥濕了,的確是點不著,不知機關又如何。」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她的話還沒說完,盧先生粗魯地打斷道:「在你解開謎底之前,給你添點餘興節目吧。」
餘興節目?
他不會是要圍著火爐,表演歌舞吧?
眾人詫異地轉眸,只見盧先生拿著那本蛇皮書籍,走到火爐邊,邊撕下紙張,邊念道:「巨大的悔罪感,讓顏某在深夜寫下這本《滅世經》,若世上再無皇權,那麼一切的錯誤都不會開始。」
紙張在火爐上燃燒,舜華看得很真切,那的確是她親爹書寫的筆跡。
「瓦解萬瓊的方法千千萬,唯獨一條能夠同時滅世,先追捧一位無德無能,昏庸至極的人上王位,若此人善妒,好大喜功,必定會屠殺兄弟,在戰場上犧牲過半的士兵將領也在所不惜。」
很快,他又再次撕掉一頁,眾人驚詫地看著他,弄不明白他的意圖。
可是舜華知道。
她清楚看到那張被火光照得透明的紙上的黑字。
它正正寫了明華的弱點,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瘋子,遲早會派人炸明華的山脈。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舜華用儘力氣喊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盧先生將包裹著蛇皮的《滅世經》,珍而重之地抱在手上。
他難得揚起嘴角,笑道:「你知道嗎?你爹真是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將才,他居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只要跟著這本滅世經行事,不出十年,我就能將整個七國夷為平地,將大地都化成焦土地獄。」
末尾,他還憐惜地說了一句。
「可惜,他死了。」
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是小十三,他忍不住脫口而出地問道:「夷為平地?你的目的,不是要助我王兄登上王位,統領…七國嗎?」
舜華無奈地說道:「不是,他們由始至終都是想毀滅萬瓊,毀滅一切。」
「怎麼樣,作為惡賊的女兒,你還能像往日那樣,大義凜然地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嗎?」盧先生雖沒在笑,但是語氣卻極其鋒利,嘲諷狠絕。
舜華抬起眸,看著他,眼神依舊堅定,「你根本不認識我爹,你甚至沒有見過他,單憑一本書,你就想毀他清譽?沒人會比我更了解他,他是個好人,是實足的爛好人。」
她高舉生死盒,將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