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敦王

平樂火燒趙國公府之後，柯燃也在戚桓和陸遠風的幫助下成功平叛，柯煊被柯燃一箭穿心而死。

柯燃登基，第一件事情並不是舉行登基大典，而是破例以國喪之禮安葬平樂。

今天是柯燃安葬平樂的日子。

我躺在貴妃椅上，看著天上飄過的白雲。

這一片天空，我在敦王府，在這個位置，看了十年了。

就在我發獃的時候，不求走進來，說陛下來了。

柯燃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我面前，我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今天是熙兒安葬的日子。」柯燃開口，無悲無喜。

「現在這個局面，就是你想看到的？」

「陛下在說什麼？」

我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柯燃定定地看著我，可：「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有點想笑，然後就真的笑了出來。

「我變成這個樣子，不就是拜你所賜？我變成咳咳……」

喉嚨突然湧上一陣癢意，我忍不住地咳了起來，柯燃有些激動地走過來，想要幫我拍背。

察覺到他的意圖，我一把將他推開。

知道我不喜他靠近，柯燃有些無措地站在那。

等喉嚨間的癢意褪去，柯燃神色擔憂：「怎麼樣？我去給你請太醫！」

「不用！」

我阻止柯燃的動作，重新在貴妃椅上躺好。

「柯燃，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現在這個樣子，不都是拜你所賜？」

柯燃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就站在那裡，看著我，不說話。

我不想看到柯燃，開始趕人。

「陛下若是沒有什麼事，就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

「我……」柯燃神情複雜，「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是因為這件事，原來你一直恨著我……」

「陛下說笑了，你可是大良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太子殿下，如今更是大良國的國君，我怎麼敢恨你？」

「是我對不起你……但熙兒是無辜的，她這些年來，一直念著你這個二哥，如今……你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柯燃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只有我，神情恍惚地看著這方天空。

……

過了半個月，我讓不求準備馬車，去平樂的陵墓。

到了平樂的陵墓之後，我讓不求在外面等著我，我一個人進去。

主墓的門已經封死，我只能在平樂的墓碑處停下。

「平樂長公主柯熙之墓」

我的指尖劃過這幾個字，心中湧上無數的悲傷。

「平樂，二哥來看你了。」

墓碑之上還寫著平樂的生平，石碑冰冷的溫度，一如我現在身體的溫度。

「平樂，不要怪二哥現在才來看你，因為二哥害怕你會怪二哥。」

「是二哥對不起你。」

我這一生，要說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平樂。

所以我不敢來見她。

「今天之所以厚著臉皮過來，是因為二哥知道，二哥的時間不多了。」

「二哥知道，二哥死後，肯定是要下阿鼻地獄，永世無法超生的，你向來善良，恐怕已經投胎轉世到了好人家，二哥去了地獄，也無法見到你。」

「是二哥的錯，害了你，希望你轉世的人家，遇不到二哥這樣的哥哥。」

「你說，如果二哥沒有展開報復，是不是就不會連累你？你也不必為了柯燃，犧牲自己，潛伏在趙景城身邊。」

「這樣的話，你就能遇到自己心儀的良人，二哥看那戚桓就很是不錯。」

「只是，終究是因為二哥，讓你和他錯過了這一生。」

「二哥……只是不甘心而已，只是沒想到，這不甘心，沒有傷害到柯燃分毫，卻讓二哥失去了你。」

「十年前，有妃子想要謀害柯……太子，威脅收買了太子身邊的一個宮女，在太子的食物中下毒，只是這被下毒的食物沒有被太子吃掉，反而是當時跟太子在一起的我，陰差陽錯之下吃了被下毒的食物。」

「二哥記得當時太子沒有什麼事情，反而是二哥我，差點因此喪命，雖然最後被救了回來，卻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三天兩頭病一場。」

「我醒來之後，宮裡人都在追查謀害太子之人，沒有人關心我，就算太子沒事，也不缺人在太子身邊噓寒可暖，而我的母妃，更是每天不落地去到太子身邊，好像太子才是他的兒子。」

「當時的我躺在床上，聽著太子那邊熱鬧的場景，第一次生出了不甘心的念頭。」

「就在這時，你走了進來，來到我的床前，跟我說，我這裡好安靜啊，為什麼沒人來照顧我。」

「我當時以為你是來嘲諷我的。」

說到這，我輕笑一聲。

「結果你說，既然沒人照顧我，那就由你來照顧我。」

「你會為了逗我喝苦苦的葯，自己先喝一口，然後苦著一張臉告訴我，其實葯一點都不苦，又會在我每次喝完葯之後，往我嘴裡塞上蜜餞……那是二哥吃過的，最甜的蜜餞，二哥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味道，因為它甜了二哥一輩子。」

「那段日子，都是你在照顧二哥，小小的一個，夜晚還會爬進二哥的被窩，說要守護我。」

「我那時候就想著，二哥會竭盡所能保護你。」

「後來，因為我替太子擋了一劫的原因，父皇封我為敦王，還將將漳州賜給我做封地，我知道這是補償，畢竟為了保證太子的地位，我們這些到了年紀封王的皇子，在太子登基之前是沒有封地的。」

「但是無所謂，我不在意封不封王，有沒有封地。」

「不過有了封地之後，就有了收入，就可以買很多東西送給你。」

「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恨太子，畢竟我中毒這件事，說什麼也怪不到太子頭上。」

「但是平樂，二哥真的活得很痛苦，小小的一陣風就能讓我卧病好幾個月，每次咳意上來，就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樣，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吹風，什麼都不能做，一年四季，每天都要喝下苦苦的葯，喝到後面，二哥都麻木了。」

「而太子，健健康康，享受著所有人的寵愛和愛戴……二哥也不想這樣，可是二哥忍不住，二哥一天比一天不甘心，才決定扶持柯煊去柯燃斗。」

「二哥並不想殺太子，畢竟太子是你敬愛依賴的哥哥，如果柯煊登基，他肯定不會善待你的。」

「二哥只是想……只是想，用柯煊給太子製造一些麻煩而已，可是二哥真的沒想過要害你。」

「可是二哥還是害了你，不知道你是為了太子才甘願下嫁趙景城，趙景城利用你接近太子，你何嘗不是利用趙景城接近平王？」

「二哥以為你是真心喜歡趙景城的……是二哥愚鈍，二哥對不起你。」

「只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我靠著平樂的石碑，習慣性地抬頭看向天空。

「錯了終究是錯了，肅清了朝堂又如何？二哥把你弄丟了……」

我自嘲一笑，輕輕闔上眼睛，

「二哥。」

恍惚間，我聽到了平樂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到平樂梳著姑娘得髮髻，穿著她最愛的紅色衣裙，笑容燦爛地站在我面前。

「二哥。」平樂又喊了一聲，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嘟著嘴假裝不高興的樣子道：「二哥，你在發什麼呆？我叫了你好多聲你都沒有回應我。」

「是二哥不好。」我伸手將平樂的碎發攏到耳後，「二哥只是突然看到你，很開心，一時忘了反應。」

「二哥這麼想我啊，那我原諒二哥你了。」

「謝謝平樂。」

「自家兄妹，不必客氣。」平樂笑意盈盈地朝我伸出手，「走，二哥，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我看著平樂。

平樂疑惑地歪頭，「怎麼了？二哥？」

「沒事。」

「那我們走吧，嗯？」

「好……」

我抬起手，緩緩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