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沒有新意的找茬
老吳正在想事情的時候,酒樓里來了人。
按說滄海樓已經被馬家給包下,今日就只是馬家的酒宴,掌柜的是懂規矩的,絕對不會放不想乾的人進來。
來人是個一臉惡相十幾歲的少年,帶了個僕人,進得風風火火,不像是吃飯的,倒像專門來找茬。不用說這是有身份的人,掌柜明顯惹不起,連路都不敢去攔,只一面說著好話一面點頭哈腰,最後還是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商澤憶好整以暇地準備看戲。
馬家的人在這,這名少年瑞安那麼多家酒樓不選偏要找滄海樓的晦氣,還故意橫衝直撞,用小拇指都能想到他是沖馬家來的。
看老吳跟馬夜雪的一人嚴峻一人不屑的神情,商澤憶知道自己是猜對了,這個長得一臉寒磣的少年果然是沖馬家來的,而且應當是老熟人了。
老吳為人穩重,馬夜雪估摸著是不屑跟那個丑少年說話,兩人都沒有動作,而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就沒有好的定力與脾氣了,一個個站起來瞪著眼罵。
「李小狗,你敢來馬家的地盤撒野。」
「李小狗,上次被爺爺打哭忘了疼了?」
「這次要把李小狗屎給打出來,讓你長長記性。」
這個被馬家的夥計不客氣叫李小狗的少年是金樓李家的小公子李讓賢。他與馬夜雪一個是李正男六十歲所得,一個是馬公舒六十歲所得,同時老來得子女,兩人的遇就完全不同了,一個被捧在手心裡長大,一個自小因相貌醜陋始終不得李正男待見。
要知道李家一門上下皆是儀錶堂堂之輩,從李正男開始到第三子李辰儒都是商國有名的美男子,李正男為此還頗為得意,直到李讓賢這裡出現異類,丟了他們李家的臉。
李正男過於以貌取人瞧不上李讓賢。對於李讓賢,李正男雖然因為他是李家的兒子沒有限制他的衣食,卻絕對不讓他參與家族的任何事,對他極為不重視,就當養了個吃乾飯的廢物。
李讓賢,退位讓賢是段佳話,沒有位置可退的時候,讓賢的意思就是家主之位不要想了,有其他人選,叫李讓賢死了這條心。
李家與馬家在商界地位相當,有馬李之稱,李讓賢與馬夜雪都是最小的那個,卻命運截然不同,正是如此,李讓賢心有妒嫉,故意經常找馬夜雪的麻煩,雖然每次結果都是揍成豬頭。
要知道馬家的夥計可不管你是不是李家的少爺,敢找我們大小姐的麻煩,就是找馬家的麻煩,別管你是誰,馬家從上到下向來不會客氣的。
面對馬傢伙計的恐嚇,李讓賢這次意外的毫無懼色,他那張醜臉露著參差不齊的白牙,就如同下水溝里的老鼠一般噁心,他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不屑道:「就你們幾個還敢威脅本少爺,今天讓你們見見本少爺的厲害,等下叫馬夜雪跪著向本少爺求饒。」
這話說出去還得了,馬家的夥計頓時勃然大怒,特別是以馬夜雪為夢中情人的張林,第一個就竄起來提了條板凳往李讓賢頭上砸去。
這一下要砸實了,非得給他的腦袋開瓢不可。
換平時李讓賢已經抱頭鼠竄了,但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即使他眼中有懼色,居然也敢不躲不閃。
他沒爹疼愛,是吃過馬家打的,應當知道馬家的人從來不只說說而已。
張林心中有疑竇,手中的動作沒有慢下來,已經要砸在李讓賢的頭上。
商澤憶見狀遺憾地搖搖頭,他對老吳說:「是個高手,吳管事看了這麼久還不出手的話,張林怕是有麻煩。」
老吳面色凝重,從李讓賢入門時他就一直盯著他身後那名藏身黑袍中的僕人,這人是高手,而且是煉神中境的高手。
張林的板凳沒有砸下去,反而他手腕被捏在李讓賢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僕人手裡。
李讓賢躲在僕人身後狐假虎威,得意道:「馬夜雪,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
馬夜雪初時對他不屑,見張林被隨手制住,立刻擔心起他,她平時有些小姐脾氣,可性子善良,對於自家的夥計都是打心底的關心,見狀焦急道:「李讓賢,快讓你的僕人放了張林!」
李讓賢還沒說話,一身黑袍的僕人便制止了她,他笑容陰鷙看向老吳,啞著聲音說:「吳老潮,你要是再不出手這個小兄弟的手就要斷了。」
老吳使了個顏色讓馬夜雪稍安勿躁,他盯著這名黑袍的僕人,拱手道:「煉神的高手,不知道高姓大名?」
今日是颳了什麼風,他才剛才見過遊俠某有煉神的境界,此刻又來個煉神高手,老吳有些感嘆,如今的世道是怎麼樣了,煉神的高手已經半分不值錢了嗎?往日一個難遇的高手,今日一天之內竟能見到兩個。
算上他,這間小小的客棧內居然有三個煉神境的高手,實屬罕事。
這名黑袍僕人年齡大概四十多的樣子,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修鍊法則的原因,他臉色隱隱有著黑氣,顯得邪氣十足。他手上使了一分勁,對於張林卻感覺自己的關節幾乎被扭斷,連帶著骨頭都要從中碎裂,饒是他這樣的堅毅性子愣是忍不住疼得低吼起來。
一日受創兩次,對於張林也是折磨。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在江湖上即使不能獨當一面,至少自保是沒有問題,哪裡會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幕,連續被兩人給輕易擊敗不算,連性命都握在別人手裡。
或許是第二次受創,張林變得氣餒。
向商澤憶求饒的屈辱歷歷在目,前一刻還在發誓絕不讓自己再如此狼狽,現在卻又重蹈覆轍,本就已經讓他不好受,又聽到馬夜雪因為他要向李小狗請求,他暗恨自己窩囊,忽然生出一股狠勁,竟不顧疼痛憑著毅力反轉自己的胳膊,「嘎噔」一聲扭斷右手關節的同時也脫離了黑袍僕人的掌控。
以一隻手為條件脫離黑袍僕人的掌控,張林的情況並不太好,他的右手頹然垂立,顯然已經關節的骨頭已經斷了,不知道能否復原。他受了傷,卻毫無潰敗之色,反而高高地揚起頭不肯認輸,像戰勝的將軍。
敗不餒,是成為高手的必要心理,戰鬥可以輸,心卻不能死,張林在被他教訓之後成長飛快,此刻就是這樣的心態。
見此狀況,商澤憶卻略微有些讚賞的看了張林一眼,對馬夜雪說:「這個小子以後會是個人物,只不過現在魚沒過龍門暫未出頭,你們馬家要想收服他的話便趁現在。」
馬夜雪雖然是馬家的小姐,但年紀還小,聽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她睜著一雙大眼睛滿是不解。商澤憶嘆了一口氣,這話本來是要跟老吳說的,只是老吳現在不在桌前,與馬夜雪講這些是對牛彈琴,既然已經點到,能不能理解就是他們馬家的事,他索性閉了嘴不講。。
當張林斷臂掙開黑袍掌控的時候,老吳已經飛了出去。
他看出來對方也是煉神中期的境界,與自己境界相仿,這樣的高手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給李讓賢做僕人,卻不敢小覷他。但凡已經跨過了那道門檻,別說起僕人,就是乞兒也有資格讓人重視。
之前張林在他之手,老吳沒有信心能救下他,也不想與這位高手起衝突,故而出手有所顧忌,想看能不能平穩解決這件事。現在見親手培養的張林斷了一條胳膊,以如此暴烈的手段斷了一條胳膊掙脫束縛,他再無法忍耐,出手便是奪命的絕學。
老吳原名吳世友,江湖卻人少有記住他名字,除了他是馬家的大管事外,幾乎人人都只記得他叫吳老潮的外號。
之所以有這個外號,並不是因為老吳善識水性,而是他的成名絕學是某次觀潮所得,名為汐潮勁。
汐潮有起有伏,隨天地而反覆,汐潮勁取自反覆之意,運轉能量時發時收,亦或者猛烈與輕巧之間快速轉化,使對手無法應對快速切換的輕重能量,防不勝防。
即使有修為高於老吳者,在初次遇到都會吃暗虧。
老吳飛起已到黑袍頭頂,他一掌貫下,汐潮勁輕重兼使,能量如潮水起伏那般襲向對方天靈蓋,一起一伏毫無規律,正是不讓對方好受。
面對老吳的成名絕學,黑袍卻並不會那麼容易中招,既然知道吳老潮的名號還敢主動挑釁,必是有他的自信。
吳老潮的汐潮勁雖然難防,也不是不能針對。俗話說力能破巧,天下正好有一門至剛法則名為金剛神力,能拔山河,正是老吳汐潮勁這樣奇巧法則的剋星。黑袍看似陰冷,修的卻正是金剛神力。
說起金剛神力,不得不提百年前的一代奇僧曇華大師。
而今江湖一城四府,機關、藥王、萬法、葬劍,東南西北四座江湖各自有主,修佛的禪宗不算大派,從古至今都是屈於其下的小派。
這樣的小門卻在四國都有分支,其中金剛神力正是南商的禪宗苦寂寺的絕學,傳自兩百百年前大德高僧曇華大師。
據聞曇華大師雖出小門卻天賦不凡,有金色心晶智慧通達又佛法高深。曇華大師修的是慈悲佛法卻不僅僅是愚善之人,相反他嫉惡如仇常以殺佈道。他曾言佛能渡人,便由佛渡,佛不能渡,則由吾來渡,他之普渡眾生之法便是金剛神力,佛修之下曇華大師有善惡兩相,善相合十雙手慈悲為懷,為可渡之人,惡相手捏法印怒目金剛,能斬世間惡業。
雖是禪宗小派,曇華大師在當時卻是人傑,修為至道藏巔峰,能與那時的白鹿城主相坐論道,曾親闖葬劍府羅天劍陣全身而退,還當面罵過萬法府天師牛鼻子,無論修為還是心態,天地都不在他眼裡。
有他這樣的奇僧坐鎮,苦寂寺為之一時鼎盛,在南邊隱隱有直逼藥王府的勢頭,其金剛神力不可否認成為百年前江湖至剛至力的一門絕學。
只是傳了兩百年後,苦寂寺後輩天賦有限,僅僅習得金剛神力皮毛,再無人能將金剛神力修得精深。偌大的一個門派,別說再有道藏高手,就是歸虛境也不曾有人達到,也就十幾年前出過一位名叫雲道朋的煉神高手算是有點中興的希望,只不過在這位高手莫名失蹤之後,苦寂寺就完全沒落了。
懂得金剛神力,還有煉神的境界,這天下就唯有一人,正是十幾年前意外失蹤的雲道朋,只不過他當年為何會消失不見,多年後又為何再次出現,還成為李讓賢這樣紈絝子弟的僕人,其原因就無從得知。
面對老吳汐潮勁,雲道朋手捏佛印,本是陰寒之極的人竟因一個動作變得莊嚴無比,如來法相閉目慈悲為懷,開眼便是怒目金剛。
雲道朋法印頂天,金剛神力蓬髮,也不管老吳汐潮勁是收還是發,你有你巧,他自不在乎,就是單純地以無匹雄力破之,正是金剛神力的開篇總言。
一掌對一印,老吳竟發現自己的汐潮勁毫無作用,潮水的起伏如常,只是遇到一股至猛的大力,不管你如何運轉能量,他只用以力持之,如潮汐中的大石扎於海底堅韌不拔,任潮來潮去巍然不動。
石不動潮動,老吳無奈被雲道朋以一股大力推開。
同境界對戰,初見能破他汐潮勁,這還是老吳第一次遇到。
他在江湖混了五十多年,消息靈通,大大小小的門派也都了解,況且金剛神力古盛今衰素有名氣,老吳只對一招就認出了對方的手段與身份,愕然道:「金剛神力?你是苦寂寺的雲道朋?」
雲道朋收起莊嚴法相,陰沉一笑,答道:「想不到十幾年了還有人記得雲某,倒是有些意思。」
老吳確定他是雲道朋後面色更是嚴峻,他之汐潮勁屬奇巧法則,與人拼的是巧勁,最怕遇到例如金剛神力這種一力降十會的法則,他還有些手段,只是面對雲道朋的金剛神力,他沒全勝的把握。
今天的事從現在來看是無法善了,他不知道雲道朋的目的,但絕對不只是替李讓賢出頭那麼簡單。李讓賢什麼身份他清楚,說難聽點就是李家已經不要的廢人,絕對沒資格也沒能量能請動雲朋歸這樣的高手。
「雲小友特地來此所為何事?」老吳知道對方身份后暫收了手腳,轉而想探探他的口風,能安全過去是最好的。老吳不算個純粹的江湖人,行商這麼多年他始終的一條原則就是能交朋友就絕不交惡敵,動手從來是最後的手段。就算張林的手因雲道朋而斷他氣憤不過,也只能是氣憤不過而已,沒到要拚命的時候。
雲道朋也是不是江湖的雛兒,沒這麼容易就被老吳套出話來,他轉了轉手腕語帶隨意地說:「沒什麼,聽聞吳老潮的汐潮勁厲害,特地來試試手腳以磨鍊磨鍊武技。」
不用想這就不是真心話,老吳還想說什麼,雲道朋卻不想費口舌的樣子,他一捏手印,莊嚴法相再現,金剛怒目佛主掄臂,手成巨大佛印向老吳壓去。
老吳早已有防備,對於金剛神力巧不能破,他便以漲潮之勢調運能量,大佛印剛出他就抬手來擋,也成一掌與佛印碰在一起。
漲潮之勢已是老吳力之極,卻仍是差了金剛神力的些許磅礴,兩人一對掌他便被迫得飄然退去,被雲朋歸逼出了滄海樓。
老吳此時已經意識到不好,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目標,雲道朋方才故意將他逼出滄海樓,目標明顯是了酒樓內其他人。他第一個想到就是馬夜雪,以馬家在商界的勢力以及馬夜雪對於馬家的重要性,確實值得出動雲道朋這樣的高手。
馬公舒將馬夜雪交代給他,可是不能出事,他起了急意,不再準備藏拙欲速回馬夜雪身側。雲道朋哪裡會給老吳機會,他亦出了酒樓,雙足立地擋在老吳去路,似乎是猜出老吳擔憂,他手捏佛印道:「不是馬夜雪。」
雲道朋還是不想與老吳正面衝突,他金剛神力雖然能克汐潮勁,也就有一點優勢而已,吳老潮五十年道行根基深厚,除汐潮勁外還有其他手段,真是拼起命來,他亦占不到好處,只會兩敗俱傷。
他的任務只是牽制住馬家的高手,並未要他拚命,他修為不易,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傷了根基。
不是馬夜雪?那這隻商隊中就只有遊俠某才有可能了。老吳一轉念就將事情想了個通透。
他本就猜中遊俠某是個假名,也清楚他身份見不了光,不然也不用借他們的商隊掩飾入金樓。但就不知他是什麼身份,竟能出動雲道朋這樣的人來阻擊,而且聽雲道朋意思,出手的並不是只有他一人,還有其他高手。
「是遊俠某?他是誰,竟能出動你這樣的高手?」老吳心中有疑惑,不禁出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