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再見皇上
「娘娘這是怎麼了。」內侍出聲詢問道。
東方郡若聞音,朝著內侍看去,「本宮……要見皇上,就說本宮命不久矣,只想在死前再看皇上一眼。」
「娘娘切莫傷春悲秋,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若是何處不舒服,奴才這就去請御醫來給娘娘瞧瞧。」內侍上前乾笑著說道。
「本宮還有未來嗎?」東方郡若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本宮已經沒有以後了,只能在這晦暗的地方等待著死亡,只是本宮想在死之前,再瞧上皇上一眼,本宮也才可以安心閉眼。」
「公公,您就為娘娘傳個話吧,娘娘已經撫琴多時,這琴都壞了,娘娘的手上也全是血口子,想來皇上知曉此事也會覺得十分心疼的。」小宮女也跪在了內侍的身邊求情道。
內侍遲疑之下,也只好暫時應道:「此事奴才也只能去皇上那處去傳達一聲,至於皇上願不願意,那也不是奴才能夠左右的。」
臨行之際,內侍還瞧了一眼東方郡若的手和地上的碎琴。
手上的確是有血痕,但血痕並不是在指尖,而是在手掌上,多半不是撫琴受的傷,而是砸琴——
養心殿內,皇上正在練字,好些時候沒有練習,自然是有些生疏的。
宮人們研磨,趁著皇上心情好,偶爾還能攀談兩句。
只見筆墨蒼穹有力,筆尖揮斥方遒,渾然都是君王的霸氣。
收筆后,皇上哈哈大笑一聲,紙上是未乾的墨跡。
天下皆安。
「皇上這書法可真是爐火純青,『天下皆安』四字瞧著便讓人心生敬意,想來這四字也是皇上的心愿。」說話之人乃是近來被提協上來的李太傅。
皇上笑著點了點頭,「還是李太傅最懂朕的心意,只是太傅有沒有覺得這四字里少了些什麼,多了些什麼。」
「這……臣仔細瞧了瞧,並沒有何處是不對的。」李太傅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多了些什麼,只是太傅這眼神不大好。」皇上的手指指著桌上的筆墨道。
李太傅自然是說不出什麼來的,只能應承道:「是,微臣眼拙看不出……」
話還未說完,內侍便入了門內,看了一眼李太傅,小心翼翼地站在皇上邊上稟報道:「婉嬪生了病,想要見皇上一面。」
李太傅站在這處,聽不清內侍說了些什麼,忍不住捏著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果然伴君如伴虎,一時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便有種刀懸頭顱之感。
「太醫那處可去看過了。」皇上拿著帕子細細地擦拭著手掌道。
「看過了,說是娘娘體弱,失去了孩子后,又未好好調養,所以這身子骨愈發差了。」內侍如實稟報道。
皇上聞言,只點了點頭,「那就送些補品過去吧。」
「只是婉嬪只想見皇上一面……怕是心病更重。」內侍抬眸看了一眼皇上小聲說道。
「朕事務繁忙,哪有時間去見她。」皇上滿不在意地說道,隨後又叫過了李太傅,說起了旁的詩書來。
一直說了一個時辰,皇上才讓李太傅離去。
「她可還好?」皇上翻閱起奏摺,又開口狀似無心地問了一句。
內侍聞言,垂首稟報道:「稟告皇上,婉嬪她似乎有些不大好,宮女說她一直都在奏琴,想是……想念皇上了。」
皇上放下了奏摺,雙手背於身後,在原地踱步了幾圈,又說是餓了,便讓人送了些飯菜來。
未動兩筷,便讓人將飯菜收拾一番,說是要去瞧瞧東方郡若。
「娘娘,皇上來了,快些梳妝打扮。」小宮女急忙跑進屋內稟報道。
東方郡若動都不動一下,拿著帕子捂著唇咳嗽。
「你出去待著。」
小宮女不明白東方郡若所做為何,不是她想要見皇上的,怎麼如今皇上來了,卻不想著討好了。
「地上這般陰涼,怎麼坐地上。」皇上站在門前,遲遲沒有進屋,入眼便瞧見了東方郡若癱坐在床鋪旁。
眼中一潭死水,毫無波動。
「太醫呢。」皇上轉頭問內侍道。
「應當是來瞧過了,只說是……需要好好調養。」
皇上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悅道:「再去請。」
隨後便踏入了門內,朝著東方郡若一步步走去。
地上的塵土被激起一絲起伏,隨著皇上的靴子落下在半空中飛揚著。
微弱的光芒透過窗子折射在梳妝桌上,暖意淺淺。
終究被屋內的濕意填滿。
「郡若。」
皇上輕聲地叫喚道。
地上的女子垂首愣愣地看著手心,不知在想些什麼,身子一動不動。
「郡若,你還……好嗎?」皇上彎下腰來,手掌落在了東方郡若的肩膀上。
東方郡若這才緩緩地抬眼看向了眼前的人。
「皇上。」
她的神情有一絲的遲疑,先是一瞬間的喜悅,而後憂傷寫滿了臉龐。
「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在做夢,是朕來了,聽說你的身子不大好,為何不在床上好生歇息。」皇上扶著東方郡若站起身來,這才感覺到眼前女子的重量。
瘦的只剩皮包骨頭了。
也不過半個月不見而已,她……實在是太柔弱了。
「妾身總算是盼到皇上來了,妾身日日都思念著皇上。」東方郡若獃獃地看著皇上,眼睛發紅一片,淚卻未留下。
她伸出手來,猶豫不敢去觸碰眼前男子的臉龐。
「別哭了,朕一瞧你哭,便心如刀割。」皇上一把便握住了東方郡若冰涼的小手。
溫暖的手掌包裹著她的。
「那……那為何皇上一直不來見妾身,妾身已經知錯了,日後定然也不會再犯了,妾身若是還能活下去,日日吃齋念佛,只想有幸能時常見上皇上一面。」東方郡若的淚珠從臉龐上滑落而下。
「你知錯便好,但郡若,你當真是沒有其他欺騙朕的了嗎?」皇上手下的勁突然加重了幾分。
東方郡若淚眼模糊地看著皇上,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囁嚅著,心中有些不明他此話的意思。
他到底都發現了什麼。
「皇上,妾身這一輩子,從未害過人,若是有些人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說是妾身害死了莫惟意,害死了我姑母還有廢太子,那都是假的。」東方郡若顫抖著身子說道。
「除了這些,沒了嗎?」皇上靜靜地端倪著東方郡若一字一句地問道。
東方郡若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噤了聲,不知曉該說些什麼。
「妾身不懂皇上的意思。」
說罷,便是一陣劇烈地咳嗽。
「你懂的。」皇上不為所動道。
東方郡若捂著唇瞪大了發紅的眼眸,茫然地搖了搖頭,「妾身愚鈍。」
「是朕對你何處不好嗎?為何要下毒。」皇上的聲音抬高了幾分道。
「下毒?」東方郡若瞬間便愣住了,他都知道了?
怪不得這麼快就好了,原來他根本就沒繼續服用她給的湯藥。
「妾身……的確是下了毒,但是皇上不倒下去,又怎麼能看清太子的真面目呢……」東方郡若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知曉裝不下去了,便索性調轉話頭。
她在宮中生活了這麼些日子,倒也不是個眼瞎的,又怎麼會看不清咱們這位皇上到底在意的是什麼,忌憚的又是些什麼。
「妾身的確與何大人勾連甚多,但妾身這樣做的目的,都是為了皇上著想,若非如此,太子一直隱藏自己,皇上又怎麼能看得清太子的狼子野心?」東方郡若見皇上已有所思的模樣,便趁著機會從他的手裡掙脫開來。
「皇上怪罪妾身也罷,日後不想見到妾身也罷,但太子的野心,皇上也不得不防。」東方郡若深吸了一口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皇上站起身來,俯視著東方郡若道:「別在地上坐著了,地太涼了。」
「妾身只有受凍的時候,才會惹得皇上的憐惜……妾身願意如此。」東方郡若垂下了眼眸,她的眼底深沉一片,不知又隱藏了多少的心機。
「郡若,朕一直都是將你放在心底的。」皇上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東方郡若的肩膀,「從今日起,你便不用再罰關禁閉了,只是你這屋子……」
皇上環顧四周,蹙了蹙眉道:「你還是得暫且住在此處,以免引得旁人的不滿。」
「妾身……知曉了。」東方郡若趴在皇上的大腿上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
只是在皇上看不見的地方,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能夠在有生之年內,瞧見皇上與楚風璃兵刃相向,也是一件讓人滿意之事。
黃泉路上,終有人陪。
「郡若,你還記得你母親的模樣嗎?」皇上突然開口詢問道。
東方郡若的身子一僵,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道:「妾身從未見過母親,妾身出生時,母親便已經去了。」
「你的母親,是個極好的人,若是她在的話,必定會好好教導你……可憐了你這孩子,與你手下那不成器的父親長大,走錯了路也是情有可原。」皇上的語氣忽而變得溫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