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二】
托馬斯單膝跪地,皇帝高高在上,英武不凡的畫作自此留史,第一次侵華戰爭的主導者就是身為內閣大臣的托馬斯。這是皇帝不會想到的,跪在面前的這個人日後會將這份恥辱一筆一畫的還回來。
夜隼在寂寥漆洗的夜空中盤旋,發出悲壯孤呼的叫聲,在木蘭圍場的草原上,夾雜著青草枯榮與夏風微醺的特殊芳香,篝火在巨木的支撐下像金子一樣跳動,夜空中散出陣陣煙灰,火星子飛向夜空直至熄滅,土地被火烤的赤紅,一群群的人圍在四下里,吃喝,觀賞著那載歌載舞的美姬,皇帝宴也,宴酣之樂無窮也。
蒙古包中,綿寧正睡得很香,夜色已深,小孩子睡得早。千代守在一旁,永琰風塵僕僕走了進來,意澤給永琰褪去了披風,換上了常服,夜有微涼,倒索性蒙古包中的暖意並沒有消退,這也多虧了連夜的篝火連綿不竭的灼熱。他席地而坐床上。
「王爺,一天下來了。「「一定累壞了吧!」千代手捧香茗,氤氳繚繞著氣霧。
「是啊,今天皇阿瑪召見了遠在西洋之西的大不列顛過的供臣們,一個個金髮碧眼的,跟妖怪似得。據說啊,他們的船隻是用鐵金做的,在海上漂了兩年,才來到我大清啊,皇阿瑪體恤,命人送了許多的牛羊豬,免得餓著了。」意澤端上王爺最喜歡的益母果冰飲,以及千代做的糕點,桂花酪玉酥,一塊塊方形的糕點潔白如雪,裡面隱著一顆顆金色的桂麗,溢出一股淡雅的清香,王爺邊吃邊說,很是新歡。
千代坐下看著王爺吃的像個孩子樣子,舒暢盡情地樂著,「妾身還聽小太監們說,大不列顛進貢了一堆子洋玩意,個個小巧精緻,盡有一石二鳥之效,其速乃我大清將士不能及也,可是皇上竟說,乃淫功技巧也,女子之用,非君子能用也。可妾身覺得若是將這些洋玩意送入軍、中,必也有用武之地。」永琰本來吃得正開心,聽卻此言,兩眼忽然變得機警,他抬起臉,用眼神以暗示千代,千代只見王爺的臉色驟變,不由也是一愣,便不再說話了,王爺走向皇包口,向外看了看,又走了回來,長嘆一口氣,低聲唏噓道「此處並非王府,言語之間應當謹慎而又慎,免得給人捉住了辮子,皇阿瑪所語,皆為開光聖聽,不可知其對錯,汝知否?」聲音一改往日柔和,只覺的冷冰怒惡。
千代站起,恭恭敬敬的作了一禮,「妾身明白了。」雖然口上明白了,可這心中卻是波瀾起伏,叫囂不停,這番話卻似驚雷一番,霹靂一陣,驚蟄如麻,像靜靜跌入湖水裡的冰塊濺起環環相繞的漣漪,揮之不去。
永琰抬起頭,嘆道「千代啊,有很多事情,本王都沒法子向你解釋,以後你自己會懂的。」千代點了點頭,她此時又怎不會明白,別有用心之人自然比比皆是,但此刻她只希望溫潤如玉,氤氳似水汽的人是王爺,她自是以為這位眼前的嘉王爺便是日後她一生的歸宿,若說是天意弄人,不如說是人意難測,如此情景且是很多個年頭之後的故事了。「福晉,你是如何安排了?可將雍和宮上下打點了?」
千代聽此言,不禁鼻子一酸,一股委屈湧上心頭,說錯了話怪罪的是我鈕祜祿氏,最放不下的竟是喜塔臘氏,更有甚時便是那已薨了的完顏氏,難道我這側福晉就是出力不討好,命如草芥的虛幻擺設么,便噘了嘴,冷言冷語道「妾身自是打點了,穎貴妃娘娘也說會格外照顧的,如今咱們身在承德,即使擔心,也是於事無補,畢竟京城距此千里之遙。王爺與福晉蒹葭情深,公務在身,卻還難捨難忘,男子是都如王爺一般非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縱然如此,那我還能如何了去,豁出命來,掏出心肺來嗎,妾身徒有羨魚情,即便織網也於事無補。」
說著淚水便如若珍珠一般滑落,一滴滴熱淚在空氣中冷卻,噪噪切切的落在了永琰的手背上,他頓時覺得冰涼刺骨,抬起頭來,卻以看呆淚人一般的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千代啊,福晉是本王的左耳,你是我的右耳。我希望你啊,能夠幫助本王和福晉。你啊,在我心中也一樣重要,不分伯仲的,本王從不曾將你的好看作浮雲一般輕簡,有你鈕祜祿氏,是本王的福氣。來,往本王身邊坐。」說著便站起拉起千代的手,一個反身便從後面用雙手抱住她,她自然早已習以為常,剛才還是冰泉冷澀弦凝結,凝結不通聲暫歇,此刻心中的暖意卻如同糖化了般甜,怎麼也恨不起來,而他在她耳邊呢喃道「你已嫁入王府兩年,本王一直希望你能生個孩子。」
但見西窗燭滅,才卻道春宵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