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錦繡（一）

成千染抱著懷中的孩子坐在花廊下看池塘里的紅色鯉魚。

撒下一片魚食，便有一堆魚兒前來爭搶。

「小千，你喜歡魚兒嗎？」成千染看著懷中胖乎乎的孩子柔聲逗弄著問道。

懷中的孩子太小了些，聽不懂成千染說話，只會咿咿呀呀地傻笑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著眼前的空氣。

成千染笑著搖了搖頭，直說道：「這傻孩子，怎麼整天就傻呵呵的，我倒是有些懷疑，他日後是個憨憨。」

「娘娘，哪有這樣說自己孩子的。」如月嗔怪著說道，又蹲下了身子，指著池塘里的錦鯉道：「小千小千，魚兒在這呢。」

楚念千歪著腦袋半個身子都快要從成千染的懷裡滑出來了，總算是瞧見了錦鯉，又是一陣咿咿呀呀興奮的叫聲。

成千染笑意盎然道：「他們人呢，又去哪裡野了。」

「清心那小丫頭最是活潑愛動的，早些時候我聽她說牆邊上有個鳥蛋窩，大皇子鬧著要去掏，眼下這個時候應當是去了那處耍了。」如月說到此處，還捂唇輕笑了起來。

引得成千染側目道：「怎麼了，還有什麼好玩的事。」

「那樹可不是小樹，可是長了些年頭了，我將這事告訴了輕塵，這孩子平日里就只喜歡耍劍，沒想到這小子倒是對爬樹生出了興趣來。」如月一臉揶揄道。

成千染輕輕搖晃著懷中的孩子，思慮著說道：「我應當是要給清心準備些嫁妝了，」頓了頓，目光又落在了如月的身上，「你呢？」

「難不成你真的要陪我在這深宮裡過上一輩子。」

如月彎下腰逗弄著小千，神情愉悅道：「若是能夠陪在娘娘身邊一輩子，那也是好的，活著不一定需要男子，況且……有時候看錯了人，那便是一輩子的錯事了。」

「聽你這般說，倒是有幾分道理，我不逼你，若是日後瞧見了喜歡的，那便再與我說，沈逸那樣的男子……實屬不多。」成千染將懷中的孩子抱了起來，放在地上試著讓他自己走了兩步。

小胖手小胖腿，好似真的對池塘里的魚十分感興趣似的，整個人都要往池塘那方躍躍欲試地衝過去。

「沈逸那樣的男子的確是少見了，說他痴情他卻還有些花心，說他花心偏生還帶著幾分痴情，不論如何，這樣的男子誰家消受得起便誰家請去做夫婿吧。」如月蔥白似的手指才微涼的池水裡舀了一捧水送到了小千的面前。

那說話的腔調有幾分調侃的意味，卻像是說起了一個事不關己之人的笑話。

成千染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總算是放下了。

興許早就放下了，也未可知，能夠這般輕鬆提起從前的過往，也算是一件好事。

「染兒。」

成千染正低垂著腦袋與小千說著什麼話時，耳邊突然傳來了楚風璃的聲音。

懷中安分的小千立即轉過了頭來，朝著來人咿咿呀呀起來，雙臂伸直想求抱抱。

楚風璃正下完朝，未走兩步，便瞧見了池塘邊上正在哄孩子的成千染。

她柔美的側臉沐浴在陽光下，烏黑的髮絲垂下兩縷在肩上，眉黛如遠山，眼含星子，唇點朱紅，一身鵝黃色的紗衣，亮晶晶的，整個人看上去皎潔而又美好。

「你來了。」成千染將小千抱入懷中朝著楚風璃走去。

「瞧瞧這孩子，見著了你這爹爹便是如此驚喜的模樣。」

楚風璃伸出手來接過了小千，孩子倒是軟軟糯糯可愛無比的，但窩在他懷中沒一會，便開始啃起手指來，啃完手指沾滿了口水，就往楚風璃的衣領處抹。

小黑站在宮牆上看熱鬧，見著了這一幕後便飛到了成千染的肩頭，一副老生常談的模樣嘆道：「熊孩子。」

成千染拿著帕子去給小千擦手上的口水，見楚風璃一副嫌棄卻要強忍著的模樣，忍不住笑道：「要不還是給我吧，明明是個男孩子，怎麼瞧見了你還流口水起來，若是個女娃娃也就罷了。」

「大抵是覺得……為夫我秀色可餐？」楚風璃神情依舊帶著嫌棄，但話音里卻帶著一絲調皮。

成千染立即收回了手，笑著道：「好吧，既然夫君這般讓人覺得秀色可餐，不如讓小千多瞧瞧，說不定……瞧著瞧著便不覺得餓了。」

小花搖晃著尾巴悠悠地跑上前來，一邊跑還一邊往後看，不遠處傳來了楚千思的聲音。

「母后，我這兒掏到了一隻小鳥，您快來瞧瞧！」

成千染看了一眼楚風璃，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

不是今日掏鳥蛋，便是明日下池子撈魚，後日還要將琮北的五個狼崽子接到宮裡住一住，大後日還要從山海閣淘些好玩的動物帶回來養一養。

小黑一聽到掏著了小鳥，便飛了過去看熱鬧，只看了一眼，便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夭壽啦，我的孩子被掏了。」

成千染微微一愣，便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來。

「沒想到小黑你也有這麼一天，見識到熊孩子的厲害了吧。」

小黑閃動著翅膀飛到了楚千思的面前，憤憤不平道：「熊孩子，我的兒子呢還我！」

「我憑本事掏到的才不還你。」楚千思五六歲的年紀，最是貪玩的時候，又能跑又能跳，對這世界充滿了探索的慾念。

從前還是有些害怕小黑啄他的，因為小黑動不動就要去挑釁一番，說要啄花他的小臉蛋。

等過了兩三年後，楚千思就不吃這套了。

他雙手捧著小鳥，湊到了成千染的身邊，獻寶似的給她瞧著說：「母后，你瞧瞧可不可愛。」

「倒是可愛的。」成千染微微笑著說道。

楚風璃懷中的小千瞧見了小鳥后，也生出了興趣來，伸出了小手便要摸一摸。

「弟弟也喜歡。」楚千思捧著小鳥送到了小千的面前，逗弄似的也不給他捧，只是不遠不近地給他瞧著。

急的小傢伙在楚風璃的懷中一邊掙扎著一邊口齒不清地嘀嘀咕咕。

「我兒子。」小黑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家小寶縮在楚千思的手心裡，壓根沒有感覺到一絲危險，還舒適地閉上了眼睛。

當真是個傻兒子，怎麼這麼蠢，想它爹也是那麼聰慧的一個人，定然是隨了它娘。

「好了，千思，你過會還這小鳥送回去吧，不然小黑要急壞了。」成千染瞥了一眼小黑笑眯眯地說道。

楚千思依依不捨地看著手心裡的小鳥，伸出了食指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額頭。

「母后，我想——」

話還未說完，便被成千染無情打斷了，「不，你不想。」

「你是父皇與母后的孩子，你手心裡的小鳥是小黑的孩子，若是你被人帶走了，為娘的也是不願的，將心比心，應當是要送回去的。」成千染走到楚千思的面前柔聲說道。

楚千思撅了撅小嘴，雖是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兒臣明白了。」

「千思，你《弟子規》看了多少。」楚風璃目光落在了楚千思髒兮兮的衣擺上，突然開口詢問道。

楚千思委屈地看了一眼楚風璃，求救的目光落在了成千染身上。

「夫君，我覺得……」

成千染接收到了楚千思的信號，忽而又想起了這調皮孩子，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玩這種把戲了。

都說事不過三，這孩子卻是一而再再而三了，若是再寵下去，當真是要無法無天了。

想到此處，成千染便正了正臉色，擺出一副嚴母的姿態來。

「千思，不是母后不幫著你，萬事皆有個度，你父皇要你看書，也是為了讓你識大體、明對錯，你從小喜歡小動物，總說要養著它們，與它們一同長大，可是你真的懂得如何照顧它們嗎。」

「母后懂的呀。」楚千思委委屈屈地捏住了成千染衣袖。

「母后懂的也是有限的，更多的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訪閱古書，分析利弊，都需要一個人去做，總不能母后一日十二個時辰都跟在你的身邊與你說這些道理，你卻是大字不識一個。」成千染和顏悅色地與他說著道理。

自從有了這兩個寶貝后，她的脾氣當真是愈發好了。

楚千思悶聲點了點頭，「那我何時才能看完這些古書呢。」

「若是現在開始看的話，待你成年後，自然是博古通今了，若是晚上些再看，怕是又要拖些年歲。」成千染半蹲下了身與楚千思平視著說道。

楚千思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看樣子已經認命了。

成千染乘勝追擊道：「既然咱們的千思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就更應該發奮努力了才是，以後太傅的作業可不能再逃了。」

「好……」

成千染這才站起身來，輕輕地推了一把楚千思的後背，「去吧。」

楚千思將手中的幼鳥交給了成千染，回身乖乖地隨著小太監離去了。

「拜見皇上、皇後娘娘，人……找到了。」小祥子自御花園的另一邊小跑著過來稟報道。

成千染與楚風璃對視了一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