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始
血...全是血......
眼前的所到之處都是猩紅的血雨,殺伐之聲更是愈發地悲切。
「不好!撐不住了!」
「快!快去保護少君!其餘的守住陣法!」
「啊!」
兵刃相接的場面鋪墊了數不清的身首異處的屍體。身著黑服身受重傷的士兵們不顧自己的重傷仍舊奮力施以咒術支撐起薄弱的灰色防禦牆,只為給城上滿臉悲戚的男子爭取最後一點時間。
整個昏黃的城池混雜著嘶吼和哀嚎,男子銀灰色的眸子微微閃動,黑色的髮絲在這硝煙之中微弱擺動。男子定了定嘆出一口濁氣,立即用手結出紅色法印,銀灰色的眼眸光芒大漲。
頃刻間,城池之上鋪天蓋地的黑雲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為損傷過重的守衛們撐起了後盾。由於法力損耗太重,男子眉頭微蹙嘴角溢出鮮血,兩鬢爬上了几絲銀霜。
「君上!不可!」
佩劍的將領還未來得及跑到男子身邊護駕就被一陣金光震得灰飛煙滅。
「洬兮!你快停下,封洬兮!」
身著華服的女子不顧被裙擺絆倒的傷口,一路躲避斬殺衝到被叫做洬兮的男子的身邊將其接住。
「洬兮,你怎可不顧自己的安危動用了本源禁術,你又怎可不顧我和兩個孩子......」
「別、別哭......此番天界打著誅邪祟護安危的旗號突襲定是早有準備,魔界里已經出了叛變的人,不安全了,咳咳」
一大灘血從封洬兮的嘴裡湧出。
「我既作為純魔血脈又是魔君,豈能看著我族人如此慘烈地死在那些宵小手裡......」
「仙魔妖三域早就動蕩,他容與從魔域地界抽走了上古靈蘊還不知足,如今以天界為掩護打起了我兒身上靈源的主意,可惡!咳咳咳...說到底,是我沒用護不住你們啊......」
封洬兮的手臂和脖子上黑色的紋路還是顯現暴走,痛苦難忍。
女子著急地一把撤去自己身上累贅的華服裝飾,一頭青絲飛散,青綠色的微光閃現,封洬兮立刻抓住女子打斷了她的施救。
「沒用的,本源禁術已開,無法回頭了......榆梓,你,你現在快去宮內帶兩個孩子走,快,快去,你定要護得他們周全!」
封洬兮費力的支起身子,將一枚玉牒令牌交予榆梓手中之後便踉踉蹌蹌地向戰場中獨自佇立的那個人走去。
榆梓緊緊攥著玉牒,已然顧不得自己披頭散髮瘋瘋癲顛地形象,向宮內跑去。
宮內之中,不論老幼婦孺皆成了遍地殘破不堪的屍骸,幾名天界士兵舉起刀戟向兩個年幼的孩童逼近。長一點的男童用自己的身軀擋在了年幼的女童面前,銀灰色的眼睛閃動著無法遮掩的恨意。
女童則是怯生生地躲在男童身後,硃紅色的眼眸里透露著不安與惶恐,小手更是緊緊地攥著身前男童的衣袍不肯撒開,生怕眼前唯一的親人也遭遇不測。
女童咬著嘴唇還是忍不住地晃了晃男童的衣袖,開口道:「哥哥......我怕......」
「乖,不怕,有哥哥在的,誰也動不了你!」男童轉身輕輕抱了抱女童,給她以輕柔也最無奈的安慰。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倒在地上不動了,他們剛剛還在陪我玩的......」
男童順著女童手指的方向全部看過之後,瞬間失語,只得緊緊將女童護在懷裡盡量不讓她記住這遍地的血腥。
一旁的士兵握著刀戟的手微微顫抖,因為在他眼裡,眼前這兩人宛若人間再普通不過的稚童,根本和魔界少君扯不上關係。
另一士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用胳膊肘推搡了他一下,小聲說道,「再怎麼像不懂世事的稚童,那也是魔界少君,我等此番得天尊的令就是抓捕他們的,你可別想什麼不該想的,回去可不好交代!」
聽完一席話后,士兵咬咬牙,握緊了手中刀戟準備刺向沒有任何還擊能力的兩個孩童。
突然宮門一聲巨響,榆梓站在門口震碎了門牆上的所有裝飾,滿眼都是肅殺之氣,在看到天兵們舉著刀戟對著兩個孩童后,榆梓身上的煞氣更是爆發地更加濃烈。
大袖一揮掀翻了幾名士兵又一個飛身沖向另一名士兵掏出其心肺,之後動用法印將剩下的幾名天兵一一斬殺后,才帶著滿身血污踱步走到孩童面前。
「敢動我兒,找死!」
「母皇!」
「娘親!」
榆梓立刻抱住兩個瑟瑟發抖的小人,臉上滿是憐惜心疼,如果晚來一步,她的兩個孩子只怕早就成了天兵刀戟之下的孤魂。女童高興地在榆梓的懷裡擺動著小腦袋,男童雖說倒在榆梓的懷中,可他的雙臂依舊緊緊抱著他視若珍寶的妹妹。
「娘親,爹爹呢?爹爹說好要來給我看魔域最美的金骸花的。」
「你乖乖聽話睡一覺,爹爹很快就來了。」
說完,榆梓立刻撫上女童的腦袋讓其昏睡過去,男童立刻迎上前抱住女童又滿臉擔憂地看向榆梓,小聲詢問:「母皇,父君他是不是.....?」
榆梓為男童整理好衣袍和髮鬢,輕撫著他的臉柔聲道,「彣彧,答應母皇,替母皇和父君照顧好你妹妹,好不好?」
「母皇,這是怎麼了......我......」
「彣彧,沒時間了,你快答應母皇!」
男童立刻雙膝跪地,定定地看著榆梓,說道:「彣彧發誓!定不會辜負母皇和父君的囑託!可是母皇......妹妹體內的靈源本體如不想辦法藏住,只怕往後上天入地,她都躲不過天界的追捕啊!」
男童話音剛落,榆梓立即施法從自己的心口抽出全部心魂,交到彣彧的手裡,點點綠光還在不停地跳動。
「她體內的上古靈源一直以來就是我魔樹本體守護的,若不是當初容與那個老賊趁我元神不穩,偷走了我樹上的靈蘊,你妹妹現在也不會成為那凶煞靈源的宿主了」
「事到如今也唯有我的心魂才能穩固住她體內的靈源。彣彧,你快用咒術將我心魂煉化注入她體內,這樣一來靈源氣息將能隱藏,只是我命不久矣,往後,魔界的重擔只能由你這個少君扛了......」
說罷,榆梓臉上掛著悲切的笑容,身下開始蹚出越來越多的鮮血,雙手也漸漸虛化直至碎裂成點點熒光飄散在空中。封彣彧連流淚的時間都沒有,立刻將榆梓心魂注入,然後背起昏睡過去的女童開始四處躲逃。
戰場之上,封洬兮拖著沉重身子一路斬殺來到了佇立著的男子面前。
「呵,向來有自己行事做派的思言上神,原來也會被利益驅使。」
「洬兮,別來無恙。」一襲白袍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我本無意於領這齷齪差事,亦是知你純魔血脈不屑於做那陰損之事,可我手握冽羽劍就不得不被天界差使,不得不擔著上古神器的神仆之名為天界效力!」
「哼!好一個不得不!想來你我互訴願景只是為了如今這一著,既然你我立場不同不如痛快打一場,倒教我了了心...咳咳咳......」
思言立即接住了命不久矣的封洬兮,衣袂飄飄的白袍更是點點紅星,甚是扎眼。
「你這是何苦呢,我不會和你動手,更何況你,總之,這場戰事我不會插手,若你有什麼需要囑託的,我定會去做!」
封洬兮艱難地攀住思言的衣袖,恨不得生生撕扯出一個洞來,可想說的話語更是從嘴裡艱難地蹦出來。
「思言,你...我本源......同期而生,卻、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境地,我、我的影殞劍你得替我藏好,更是務必、務必讓天兵放過我兒......我,呃。」
封洬兮話未交代完,便瞪著眼睛沒了氣,不過一會兒屍首便化作了灰燼,消散在這戰場之上。
「話未落人氣絕,洬兮,我能做的不多,做得到的定會去做,是我天界欠你的!」
思言瞬時化作一道白光前去尋找封洬兮的兩個孩子,而藏匿在屍體下的黑影看著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哼,這四海八荒的眼睛都盯著,她註定是犧牲品,護不住的......」
玄風山上的雅居內,一個女孩躺在床上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額上更是冷汗連連,姣好的面容因為夢魘顯得蒼白了幾分。忽地她猛烈睜開眼大叫一聲,玄風山上的鳥獸四散,她卻坐在床上久久未曾回過神來,直到她看到了床榻邊收起術法的身著銀衫的男子。
女孩眨了下眼低頭看著只著裡衣的自己,不好意思地往被窩裡挪了挪,耳根更是燒紅得不行。
「大,大師兄,你怎麼...怎麼在這?」
銀衫男子將女孩的舉動都看在眼裡,臉上的落寞轉瞬即逝,高立的發冠和額前的幾縷青絲,倒是將其五官襯托得十分出挑,輕啟的紅唇流出的聲音繾綣著一點溫柔。
「許是門內要新收弟子,聽瑤忙裡忙外太累就夢魘了,所以我用靜冥術幫你平穩了下。」
「啊?我又夢魘了啊,可我怎麼就是記不起夢到了什麼呢,不過還是謝謝文昀師,呃,大師兄了,那個,師兄我......」,聽瑤說完有些尷尬地撓撓頭,看向文昀師兄的臉也有些微紅。
「是師兄唐突了,聽瑤如今已是十六,我自是不能像小時候那般待你,你且換好衣裳再去門廳見師父。」
文昀說罷起身揮了一下袖袍,桌上立即出現一壺飄香的熱茶,爾後便大步離去了。聽瑤見狀抱著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看了看文昀走遠的身影,馬上嘭地一下關起大門捂著心口大呼起來。
「哇,真是的,怎麼又被大師兄看到這副糗樣了,嘖,怎麼只要夢魘大師兄都在呢,唉,鬱悶死我了。」
青絲散亂衣衫不整的聽瑤拍了拍胸口大步走到桌邊嘬了一口熱茶,不禁發起呆來。對於聽瑤來說,她根本沒有年幼的記憶,不知家在何處父母是誰,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就差點被邪祟給吃了。
是文昀師兄出現用劍術殺了邪祟並將她牽到了師父面前,回了玄風山學習穿衣吃飯,學習斬妖除魔,在聽瑤的心裡,文昀師兄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裡,聽瑤的臉又開始紅了起來。可還沒把思緒遷回來,大門嘭地一聲被震開,聽瑤嚇得手一抖,茶水灑了一地,那是文昀師兄給她熱的茶,可惜了。
門外的男子一襲灰袍,發冠上的玉簪晶瑩剔透,額前的兩束龍鬚飄動著,很是英氣。
「呆瓜!你要磨磨蹭蹭到什麼時候啊,今天要選拔弟子了,你不是......」
男子踏進門看到聽瑤后不禁一愣,聽瑤回頭看向男子的時候,青絲赤足,宛若一隻懵懂的初生精靈,俏皮懵懂。
男子耳根微紅,很快低頭走向一邊,用術法將地上的被子一把罩在了聽瑤頭上,囁嚅道:「你一女孩子家家的,成何體統!還有,師父不見了不說,你作為師父的女兒你倒是勤快點露臉啊!」
聽瑤慌慌張張一頓亂抓終於把被子薅了下來,可頭髮已經亂糟糟的了,衣服更是滑向一邊,歪七扭八的。
還在四處看著男子一回頭差點一口老血給噎死,聽瑤則是氣鼓鼓地大喊:「喂,宥忞,進來敲個門會死啊,知道女孩子家家的你還擅闖,還有,你叫誰呆瓜?!」
「我,我以為,你還在睡覺,那你,你趕緊梳洗,不跟你說了,我先去找師父。」
宥忞有些慌亂地快步離去,聽瑤關上門,換上藍色衣裙,嘴裡還在碎碎念:「哼,讓宥忞做師兄真是讓他佔便宜了,不過沒關係,今天選拔弟子后我也有師弟師妹了!」
說完還不忘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撿起,用術法還原放在桌上后再蹦蹦跳跳地出門去門廳了,而不遠處石柱后的宥忞看著離去的聽瑤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也向門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