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
！
鬧鐘響的時候，秦蓓蓓早就醒了，她的生物鐘一向彪悍，朋友說她比鬧鐘還好用。
今天是她計劃出去寫生的日子，暑假作業是一副風景寫生，一副人物素描，還有一張色彩設計。人物和色彩都是她最頭疼的東西，只有寫生是值得期待的事情。她喜歡那種太陽沐浴全身的感覺，喜歡彷彿被整個世界遺忘一般，只有手上的畫筆陪她存在。
三年前同父異母的姐姐秦娜娜結婚以後，她就搬出了老房子，在離學校很近的地方買了一個小戶型的電梯公寓頂樓，不為居高臨下，只是喜歡那個露天大陽台而已。
秦娜娜第一次來看房子的時候在客廳和陽台之間穿梭了n次，不懂她怎麼買了這麼一個陽檯面積等於房間面積的戶型。不過秦蓓蓓堅持不換，林學揚也替她說話，秦娜娜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站在陽台上扭扭腰，伸伸腿，秦蓓蓓笑得像只饜足的小貓兒，天氣預報第一次沒有傷害她幼小的心靈，今天果然是天晴了。她新買了自行車和畫板，找姐夫問了好幾個風景不錯的地方，又一一去實地考察，最後終於選定了距離家1個小時20分鐘車程的郊區自然湖。
她不喜歡那些被人工雕琢過的美麗，它們好像都不是真實的存在，她總覺得伸出手就會戳穿那些美麗的外表。誰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直就是她的口頭禪呢。
秦娜娜高中一畢業就開始學習化妝，時常在她耳邊嘮叨什麼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可她沒辦法像姐姐那樣把自己把自己打扮成洋娃娃一樣，五顏六色的裙子實在不是她的菜。
穿上背帶寬腿褲，套上格子襯衣，秦蓓蓓穿上一個月前生日時候姐夫送她的新款匡威帆布鞋，背起了自己的大帆布包。
「嗨，早上好。」樓下，方銘的笑容和陽光一樣燦爛，他倚在那輛銀灰色的阿斯頓?馬丁跑車上，好像在等人
秦蓓蓓心裡咯噔一下，拽緊了背包帶子從他的面前經過，眼角看著他依舊懶散的姿勢，心裡忽的鬆了口氣，她差點要以為他是在等自己了。
一周前，她去joy拜託秦娜娜找個畫素描的模特，在走廊上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回頭就聽見「咔嚓」一聲，一個手機攝像頭正對著她。
她以為他是新進的模特，便擺出老闆娘小姨子應該有的樣子，插著腰叫他刪掉照片。對面的人不但沒有被她嚇著，反而在她出聲后，那審視的目光里又多了幾分驚喜。
他捏著她的手腕，把她推在牆上，附在她耳邊：「你叫什麼？」
秦蓓蓓以前也被那些個輕佻的男模特騷擾過，不過像眼前這個這麼厚臉皮的倒是少見，她被過近的距離壓抑，呼吸急促連帶著臉也紅了，直到身後傳來秦娜娜的厲聲喝止。
原來他叫方銘，是曠世集團的二少，今天是來找姐姐幫他找一個代言模特的。
而他看上的人，很不巧就是自己。
「方銘這個人，你作為他的異性一定不要跟他接觸，就算姐姐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但我沒辦法相信他能控制住他自己不跟他的模特搞曖昧！」
秦娜娜劈頭蓋臉的一席話說得方銘當場苦笑，而秦蓓蓓整個腦海里只有一行字飄過：莫不是又一個冠希哥啊。
走到自行車棚里，秦蓓蓓差點哭了，她的車胎不知道被誰弄爆了，新買的自行車整個像是萎縮的植物一般，連帶著她也沒有生氣了。
「怎麼了？」
她循聲回頭，看見方銘笑著走過來，那笑容有點有些刺眼，她有點懷疑他就是弄爆自己車胎的罪魁禍首了。
「你……」
「方銘，怎麼了？」踩著高跟鞋的女人從後面走過來，栗色的長發垂在背後，讓秦蓓蓓想起沙宣的廣告。
原來，這就是他等的人。
秦蓓蓓在心裡輕輕地感嘆，這個男人還真是艷福不淺，這個女人一看就是模特，凹凸玲瓏的身段即使穿著寬大的紗衣也沒辦法遮掩，熱褲配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是今年街頭都穿爛了的款式，可她偏利用配飾穿出了自己的風格。
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街上同樣打扮的人都會變成小丑吧。
「曼達，這是我朋友的妹妹，她好像遇上了一點小麻煩，你先上車等我。」方銘把秦蓓蓓的反應都收在眼底，溫柔地拍了拍曼達的手背，示意她離開。
曼達是跟著他時間最長的一個模特，兩個人也曾經曖昧過一段時間，你情我願的事情也有過。不過曼達一向懂得進退，她對方銘沒有過多的奢望，所以分開以後兩人還可以繼續合作，漸漸的她就成了他真正的知己，而不再是紅顏。
掃了一眼曼達的背影，方銘靠近垂頭喪氣的秦蓓蓓身邊，然後定在兩步之外，只是看著她。她的額上滲出細細的汗水，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那種味道，很熟悉。
「車胎爆了？」
「嗯。」她悶聲應他，頭無力地垂下，那樣子很可憐。
「準備去哪裡？」
「寫生。」
他輕笑，他早就調查過她，知道她的家庭，知道她身邊的朋友，知道她是美術系的學生。而且，看她的裝扮也不難猜出是出去寫生。
於是，好心地再問：「我是說，準備去哪裡寫生，嗯？背畫板的小女孩。」
秦蓓蓓抬頭，方銘的聲音輕飄飄的，還是帶著調笑的味道，她覺得渾身的毛細孔都滲出奇怪的感覺：「郊區的那個自然湖。」
「中間有個小島的那個？」
她眼神一亮，帶著幾分雀躍：「你知道？」
「去過幾次。」
她一激動，差點脫口要他幫忙載自己去，還好眼角瞟到阿斯頓?馬丁旁邊纖纖的身影，就那麼生生地咽下了簡單的幾個字，心裡有淡淡的失望。
那個人工湖很偏僻，上次她去偵察的時候找了好幾輛出租都被人家以找不到路為由拒絕搭載了。後來還是林學揚特別曠了半天班，開著車拿著地圖載她過去的。
好不容易爆胎后又碰到一個找到的路的人，唯一可惜的就是人家有紅顏了，怎麼會帶上她這個燈泡。
「要不要……我載你過去？」
「哈？」她暗淡的眸子又有了光澤，仰起頭盯著方銘，「你要載我去？」
「嗯，我今天休息，正好想四處走走。」方銘依舊笑著，聲調卻沒了先前奇怪的起伏，他說得正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樣子。
「那……那個美女姐姐呢？」
方銘順著秦蓓蓓的眼神看過去，略微側過半個身子，看向曼達，與她視線相碰的時候，他飛快地眨了眨眼。
實際上，他今天等的人的確是秦蓓蓓，曼達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我過來只是給她送照片而已。」方銘回身，看著秦蓓蓓的眼眸越來越明亮，心裡的感嘆聲也越來越大，反反覆復只有一個詞在腦海里迴旋。
初愛。
不就是這個樣子的么？
「走吧，」他壓下想立刻抓著她去攝影室的想法，平日里的調侃姿態全部收了起來，「我載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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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到達以後，秦蓓蓓丟下背包就往湖邊跑了過去，她張開雙臂迎風而立，襯衣的下擺被吹了起來，用發爪隨便抓起的頭髮有些亂了，幾縷長發散下來，和衣擺成了同樣的弧度。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方銘摸出隨身帶著的卡片機，對著那個側影按下快門。
「你又偷拍我？」秦蓓蓓擱下畫板，幾步湊到方銘面前，伸手搶了他的相機，手指卻停在「確認刪除」的按鍵上遲遲沒有動作。她是學美術的，雖然從來不喜歡把自己當成畫布，可是看著這一張照片，她還是忍不住想驚嘆一聲。
也許，光線只是巧合。
也許，角度只是意外。
也許，側影只是偶然。
「很美，不是嗎？」方銘極其自然地握住相機，順便扣住她半個手背，嘴角噙著淺笑：「你也是專業的，把它看做一幅畫，你能否認它很美嗎。」
手背的肌膚彷彿著了火一樣，秦蓓蓓飛快地抽回手，動作快得讓方銘差點都沒反應過來，相機也差點掉在地上。
看著方銘有些狼狽地撈起相機，秦蓓蓓臉頰一紅，她到底還是太大意了：「對不起，我沒注意。」
「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微微一愣，秦蓓蓓皺眉，這種情況下，不是一般都該回答沒關係的么，聲音裡帶著戒備反問他：「你想怎麼樣？賠錢？」
方銘失笑，他實在覺得秦蓓蓓那樣甜糯糯的嗓子只適合用來撒嬌和說情話，這樣有些兇悍的語氣還是適合秦娜娜和她那個不知道去了哪兒的朋友。
「你笑什麼？」秦蓓蓓被他的笑晃得眼花，索性掏出墨鏡來，反正她還是覺得，一切都是因為今天陽光太好的緣故。
隔著茶色的鏡片，方銘有些看不清秦蓓蓓的眼睛，笑著答她：「沒什麼，想起一個舊人而已。」
「舊情人吧？」
她反唇相譏，他也不生氣。
「不是要寫生么？」他淡淡地側過身子，看著那一片安靜的湖面：「再不快點，最好的陽光就要過去了哦。」
「呀，對啊……」她一驚一乍的，在他看來卻很是可愛。
「喂，作為我今天當義務的司機的回報……你寫生，我拍照，好吧？」
秦蓓蓓一時也沒多想，一邊架著畫板，一邊應他：「你照就是了，跟我說幹嘛。」
這裡又不是她家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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