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探監二

程景竹仔細的聽著田氏的話，時不時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直至田氏說完，他的臉上已然滿是凝重。

與田氏一樣，他也並不喜歡這位父親的寵妾。

因為她，父親對母親那樣冷待。他幼年便看到母親夜裡暗自垂淚，那時還不明白是為什麼。直到他懂事以後才知道。那是婦人被奪走夫君的悲痛與無奈。

後來，母親漸漸的不哭了，卻也不愛了。就那樣每日陪著青燈古佛，連最基本的爭寵都沒有過。

但是他知道，母親愛自己父親的那顆心從未變過。

只是父親，卻始終辜負了她。

再加上田姨娘心術不正，總想著讓庶子庶女壓嫡子嫡女一頭，平日里總是向父親吹枕頭風。因此，他更是厭惡對方。

只是，程景竹是君子。即便再怎麼不喜，也不過是不理睬，不往來，卻不曾做過什麼。

如今，再見田氏，聽到對方為了替父親，替她的孩子報仇寧願犧牲到如此地步，心裡自然感慨萬千。

同時，內心也劃過些許愧疚。

在來之前，他還懷疑過田氏是貪圖榮華富貴，所以才委身於顧庭。

如今聽她如此說，心裡自然也就釋然了。

「您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程景竹很是鄭重的對田氏說道。

如今，他已然把田氏當成了家人。從心中，真真正正的承認了自己的這位姨娘。

她或許曾經自私自利，也曾害苦了母親。但是她對父親，是有情意的。

田氏嘴角翹著，卻已是淚流滿面。不住的點著頭，「姨娘知道，知道你是好孩子。即便我出不去，也沒什麼打緊的。去下面陪著你父親，也是好的。」

在家破人亡了許久之後，田氏終於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柔。

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顧唯看的也有些動容。想了想，便往裡走去，將空間留給了這兩人敘舊。

時間只有一炷香，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一直走到盡頭，最裡面的一間，她終於看到了披頭散髮獨坐在牢房之中的顧庭。

不愧曾經權傾朝野的大官。即便此刻身穿囚服，鋃鐺入獄，也仍舊是坐的筆直，身上自帶氣場。

聽到腳步聲，他抬了頭來。隨即，臉上便是一陣瘋狂的憤怒，直衝到顧唯面前，卻是被柵欄擋住。

「賤人！野種！」顧庭破口大罵。方才的氣定神閑儼然不見了。

也難怪，是顧唯將他害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再想翻身幾乎是不可能了，能留住一條命都算是奇迹，他豈能不恨。

顧唯笑笑，「顧大人過謙了，這些詞用在您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我如何敢承受。」

顧庭越發氣急敗壞，大聲喊著：「你，你怎麼能到這裡來？來人！來人吶！」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顧庭被打的怔在了原地。

顧唯這才從柵欄中抽出手來，揉了揉手腕處。

這麼打耳光果然是有難度的。

「你不必再喊了，外面的衙役早就被我買通了。你看，我這一身，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你若再如此叫嚷，等你的，恐怕就不是一個耳光那麼簡單了。」

顧唯一邊沖對方笑，一邊淡淡的說著。

顧庭這才從方才的愣怔中回過神來，雙手從柵欄中伸出拚命的想去抓住顧唯。那模樣，彷彿地獄中跑出來的惡鬼。

顧唯往後退了幾步，就站在他快要觸碰，卻又始終差那麼一點點的位置冷眼看著他的瘋狂。

漸漸地，臉色終於冷了下來。

「很氣吧？想想衛氏，想想顧採薇，當初他們被你污衊，被你殺死的時候，又有多氣？想想衛蒙失去愛女，又有多氣？而你呢，手上沾染了那麼多的人命，憑什麼可以好好的活著？你若富貴，豈不是蒼天無眼？」

顧唯凌厲的目光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對了，說來還是要謝謝你。親手解決了楊氏，也讓她一嘗被枕邊人沉塘的滋味。那一日，她便是如你現在這般掙扎著雙手，然後慢慢窒息而亡。若不是你，顧采棠的那個孩子想來也不會沒有了吧？若是如此，只怕你如今還能靠著齊皓這棵大樹呢。如今，他可是春風得意，眼看著就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了呢。」

顧唯輕描淡寫的說著，卻是在顧庭流血的心上又撒了一把鹽。

是啊，若是有那個孩子，如今他何至於此？若以齊皓如今的地位，今日之事恐怕也能保下他。

可是……

「毒婦！你從一開始便算計我！田氏，田氏是你的人是不是！」

話說到這裡，他若是還猜不透這一點，那真是白活了。

顧唯搖搖頭，笑道：「對，田氏是我的人。但是路，卻是你自己選的。」

「若非你貪心不足，想要南祺王扶持，何至於將楊氏沉塘。楊氏那事本就疑點頗多，正如當年的衛氏一般，你會看不出來？再說今日之事，疑點難道又不多嗎？可是皇帝為何會信？」

顧唯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顧庭一愣，隨即便去思索。此刻沒有了那些光環籠罩，心中的自負蕩然無存，很多從前看不清的東西片刻便明白了過來。

見他回過神來，大約也是想到了。顧唯這才悠悠的道：「在你決定讓顧銜英進軍營，想將手伸進軍中之時，皇帝便開始對你忌憚了。此刻，你明白了？但是卻晚了~」

「原來是你！你是故意……」

話未說完，顧唯忽然聲音提高。「我是故意的！但正如我所說，我只是提議，如何選擇是你的事。是你迫不及待給自己掘了墳墓，怪不得誰。若不是你，顧銜英也不至於殘廢。對了，如今你的事發。原本他只需流放，如今恐怕就是要砍頭了。」

的確，顧唯是給顧庭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套，挖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可是，最終能否走進去，全都憑顧庭自己的選擇。

若是他不貪心，若是他不好色，若是他懂得位極人臣后該有的分寸，自己又能將他如何？

有今天這個下場，他該怪的是自己。

當明白了這個道理后，無限的悔意將會陪著他，直至死亡那一天。

因為，曾經他有許多個機會避開這些陷井，但是他都沒有繞過去。是他，害了自己……

顧庭臉上一片頹然，儼然是心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過了半晌，他猛的抬頭看向顧唯。

「不！你不是顧採薇！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回憶方才顧唯對衛氏的稱呼，甚至提到顧採薇。再想到從前顧採薇若是有這樣的手段，也不至於被自己趕出府去。

他當即便玦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認識的顧採薇。

顧唯笑笑，「猜對了。可惜晚了。其實，還要多謝你。若是顧採薇不死，我也不能白撿了這具身軀。自然，你也就落不到如今的下場。如此，還是你害了自己。」

說完，顧唯便笑著大步離去。

身後牢房中的顧庭卻是愣怔的喃喃道：「鬼……鬼……借屍還魂……」

只是，這樣的話不會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