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夾板氣,雙面膠?

第三章 夾板氣,雙面膠?

齊思悅曾經以為,林翔宇是她所能找到,最完美的丈夫人選。

他們是大學同學,在所有人唱衰畢業季即分手季時,齊思悅放棄了進京指標,留在了Q城,進了一家通信公司做銷售。

林翔宇則進了工程設計院,也算是半個鐵飯碗,工資雖沒有齊思悅高,卻也算朝九晚五旱澇保收。

畢業沒兩年,齊思悅看好地產上漲趨勢,兩人問家裡借了首付款,領結婚證、貸款買房、舉行婚禮,一條龍下來,成了班裡機會最早買房的「負」翁。

齊思悅的眼光不僅在買房上得到驗證,接下來在公司營銷上很快也進入了角色,後來又在生了安然後,跳槽進了家500強企業,依舊是做銷售,短短几年就做得風生水起,今年拿下全國銷售冠軍獎盃后,本該繼續晉陞,卻因為孩子的病戛然而止。

兩人的感情,從大學時的熱戀,工作后也曾有過爭吵,到結婚後反而冷靜下來,加上兩人的工作越來越忙,都處於事業上升期,誰也沒心思像從前一樣花時間在卿卿我我上,平平淡淡的,同處一間房裡,像親人多過戀人。

婆婆生病,齊思悅肯花錢治病,一則是因為那是林翔宇的媽媽,二則是因為有錢。

貧賤夫妻百事哀,很多時候家庭矛盾的起源,都在錢上。

一是怕賺不夠錢,而是不肯花錢。

齊思悅能賺,也捨得花,家裡的矛盾自然少了。

對齊思悅而言,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因為她有信心賺回足夠的錢。

她沒時間也沒精力做家務,有保姆和家政,婆媳關係不好,原本是自己買房自己住,各自安好。後來婆婆得了重病全靠她找人花錢手術硬是救了回來,自然也不會再在家務事上拖她的後腿。

一向自詡在家務事上處理的乾淨利落,齊思悅直到今日才發現,想當然的背後會有多大的坑。

孩子的安靜乖巧,本就不是天性,平時婆婆和保姆在家帶著,她只看到她們給她看的那一面,卻不曾想過為什麼會這麼安靜。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安然的病,她有責任,但也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抱了半天的孩子,齊思悅已經沒力氣做飯,好在外賣很快送到。

星級酒店的兒童餐營養搭配的很合理,肉蛋菜齊全,安然尤其喜歡裡面的蝦仁蛋羹,呼嚕嚕一會兒就都吃了下去,小嘴巴周圍糊了一圈的蛋汁。

依舊安靜的不跟她說話,卻比先前神經質般大吼大叫亂踢亂打好多了,齊思悅看著他吃飯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

還記得他出生前因為缺氧不得不提前剖腹產,生下來時紅通通的,又因為黃疸過高照藍光多住了幾天院,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齊思悅恍惚記得他第一次叫媽媽時自己的興奮,可後來呢?他學步,玩耍……她忙於工作,沒有注意到孩子變得越來越安靜,還以為長大了變得乖巧……

卻沒想到,他病了。

「思悅!」

林翔宇拎著兩袋菜和水果氣喘吁吁地推開門,焦急地朝裡面走去。

趙桂蘭就跟在他身後,還不停地抱怨著。

「你急什麼?小齊去公司哪兒會這麼快回來,還不定……小齊?安然?你們在吃飯啊?怎麼也不等我回來?」

齊思悅沒回頭看他們,只是看著安然,用手巾給他擦了擦嘴。

「安然餓了。媽,以後不用麻煩你照看安然了,我辭職了。」

「那算什麼麻煩,你辭職了?真的辭職了?」

趙桂蘭先是訕訕地應了一聲,看了眼安然,眼神有點心虛,可一回過神來反應過來齊思悅說了什麼,登時有點著急了,「你不是才拿了什麼獎要升職嗎?怎麼就辭職了呢?孩子我幫你們看著就行……」雖然她平時的確抱怨過兒媳婦不顧家裡,可兒媳婦賺得多也捨得給她花錢,逢年過節買的首飾衣服都能讓她在朋友圈裡傲視群雄,要是單憑兒子的工資,哪裡能給她看得起病,買得起這麼大的房子。

「還是不麻煩您了。您之前不是嫌我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家裡嗎?」齊思悅忍著心底的怒氣,不想看她的表情,免得自己剋制不住罵人,「我辭職了,就可以自己照顧孩子,省得您出個門還得把他綁床上……」

林翔宇一進門就覺得老婆神色口氣都不對,一直小心觀察著,到這會兒終於聽出了原委,「媽,你怎麼把安然綁床上了?」

「我那不是怕他磕著絆著嗎?」趙桂蘭越是心虛,越是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道:「你們把保姆辭了,就我一個人在家看他,還得做飯買菜。他又有病,萬一從床上摔下來呢?」

「那也不能綁著啊!」

林翔宇頭疼起來,以前齊思悅忙於工作很少在家,婆媳之間相敬如賓,他也很少受這種夾板氣,可今天一來救是個大的,接到簡訊時就嚇了一跳,還以為齊思悅對他有意見,去沒想到是老媽這裡出了問題。

「綁著有啥不行!」沒想到會被兒子抱怨,趙桂蘭聲音立刻拔高了,「當年我們下地的時候,你和你哥不都綁在床頭的,有什麼不行!」

「可安然有病,不能這樣對他……」林翔宇苦口婆心,想要說服老媽,卻聽飯桌那邊齊思悅重重地摔了下碗,他抬頭望去,卻見她用一種極為陌生的冷厲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去收拾安然的房間。」齊思悅忍著氣,抱起已經吃完的飯的孩子,「今晚你住那,孩子跟我睡。」

只有主卧帶著單獨的衛生間和陽台,關起門來,自成一體。她不想當著孩子的面吵架,只能先讓他自己去看看。

「哎,那怎麼行——」

趙桂蘭頓時不樂意了,可齊思悅連理也沒理她,抱著安然徑直回了房間,關上門之後,還有咔噠一聲反鎖的聲音。

「你瞧瞧你媳婦,這脾氣見長啊!說辭職就辭職,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還這種態度……」

「昨晚她跟我說了。辭職也好,安然這種情況的確得有人一直陪著。」林翔宇朝兒童房走去,回頭看了不停抱怨的老媽,「還是……你覺得我辭職比較好?」

「不行!你怎麼能辭職!」趙桂蘭差點跳起來,「孩子交給我看就行,用得著你們一個二個的辭職嗎?」

林翔宇已經走進了房間,看到整個房間亂七八糟的,尚未收拾的小床上,枕頭上水漬和床單上的尿漬,床頭和地上扔著的布條,齊思悅都留著給他看。哪怕沒看到當時的情形,只要一想,他也忍不住心疼。

「這就是你看的?」

趙桂蘭囁喏地低下頭收拾起來,「我這不是忙嗎?再說孩子哭一會兒怎麼了?你越管他他就越愛哭,讓他哭夠了自然就不哭了。你們呀,就是太嬌慣孩子,才養出這麼多毛病。以前我帶你的時候不都這樣,你不也好好長大了?」

「以前是以前。」林翔宇不知該如何跟老媽解釋,每次在育兒方面一有衝突,她就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當初如何如何,一樣帶大了他,供他上了大學,還能有錯?

可齊思悅講究的科學育兒,請了專職的月嫂,後來也是老媽嫌月嫂太貴,出了月子后就請的普通住家保姆,大部分活有人干,她也就是盯著偶爾搭把手,才沒造成太激烈的衝突。

如今保姆走了,齊思悅回家了,這才第一天,就針尖對麥芒杠上了。

而他,會成為夾板,還是雙面膠?似乎已容不得他選了。

他剛掀起濕漉漉的床單,就看到床單下面的床墊上,一圈圈淡黃色的尿漬。就算他很少收拾房間,也知道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就能造成的。一想到孩子可能在尿床后無人照看,就那麼躺在被尿濕的床單上哭泣,林翔宇心底的火也冒了出來。

「媽,這是怎麼回事?」

趙桂蘭的眼神閃了閃,「哎呀,是保姆光喜床單沒洗乾淨床墊吧!真是糟蹋東西啊,我早就說了請保姆不行,一眼看不到就偷懶,你媳婦還不聽。我看她就是嫌棄我……」

「媽!——」林翔宇忍著心疼和怒火,試圖跟她講道理,「平時不都是你在家看著嗎?思悅買了那麼多紙尿褲,讓孩子睡覺時都穿著的。再說他現在也大了,都三歲多了,怎麼還不能把尿,成天尿床呢?」

「誰家小孩不尿床啊?」

趙桂蘭見兒子開始發火,也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就說他怎麼尿床也不哭,原來是個傻子啊!這能怪我嗎?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現在給你帶孩子還帶出事了?你有沒有良心啊?老頭子啊,虧你死的早,不用受這些氣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你這個不孝子,想氣死老娘啊……」

她一邊乾嚎著罵街,一邊捶打著林翔宇。

林翔宇避無可避,木然地承受著。

他終於意識到妻子的怒火從何而來,不僅僅是對他母親,還有對他和對自己,他們拚命工作,以為自己給予了孩子最好的物質基礎,卻沒想到,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那個連話還說不清楚的孩子,已遭受了那麼多的痛苦。而他不但沒有能保護他,連給他說句話都要被壓回來。

他捂著臉,老媽的拳頭打在身上也沒多疼,真正疼的地方,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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