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方青蓮

第4章 東方青蓮

長安古道邊,垂柳蔭蔭,小酒肆傍水而立,內里幾位酒客,正歡笑著聚在一白衣公子旁邊聽他吹牛,酒肆洋溢著活潑歡快的空氣。

「哎,太白,聽說你又寫詩自薦啦?寫的什麼啊?念來聽聽唄。」說話之人精赤著上身,汗水在古銅色肌肉上緩緩流下如清泉流於山間,腳邊停著一擔柴,看著似乎是個樵夫,名字喚做李定。

白衣公子腰上右佩碧玉葫蘆,左佩三尺青鋒,劍眉入鬢,英氣勃發,姿態狂放不羈,又奇異地融有一種雖身在人間卻又隨時可能乘風而去的仙姿飄逸。他豪飲一碗酒,覺得不過癮,囑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店家再取三壇來,聞言看來,劍眉一揚,還未說話,旁邊一青衣書生笑著介面了:

「李定,你一個樵夫,太白兄縱使告訴你寫了什麼詩,你能聽得懂嗎?」

李定聞言也不惱,輕笑,旁邊李定好友也是笑著插嘴道:「年輕人,莫要小瞧人,我和李兄俱是閑人,閑來無事,也是詩歌互答為樂。」說話之人著白衣短褂,身上有著淡淡海風腥味,腳邊靠著一魚簍,看著似乎是個漁夫,名字喚做張稍。

青衣書生聞言,覺得被輕視了,心下不快,卻見白衣公子朗聲吟誦起來,連忙屏了雜念凝神去聽: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好!好詩!好詩!」青衣書生被白衣公子豪情感染,興奮不已,連忙喝彩,同時又轉頭得意洋洋對漁樵二人道:

「你們兩個,真能聽懂太白兄的詩句嗎?這兩句說的是:金翅大鵬鳥振翅便能扶搖直上九萬里,要是在風歇的時候停一會,雙翅之間還能簸下滄溟大海之多的水!你們兩個,真的聽得懂嗎?」

漁夫張稍冷笑不語,樵夫李定皺眉道:「這並不難懂…況且,太白兄似乎才吟誦了半闕,你不該這麼急躁,該讓太白兄吟誦完。」

「嘁!怎麼可能!」青衣書生冷笑,轉頭看向白衣公子,卻見白衣公子接過店家遞來的一壇酒豪飲,酒液奔流而下,衣衫雖濕而不顧,飲畢扔壇大笑,續道:

「世人見我恆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青衣書生表情頓時僵住,覺得被掃了面子,甚是不快,道:「太白兄,你雖是大才,但如此作詩,是否太過了?須知君子『溫良恭儉讓』!」

漁樵二人沒有理會青衣書生,笑著喝彩,對白衣公子道:「太白兄誠可謂初生牛犢不畏虎,不屈己、不幹人,笑傲權貴,平交王侯,萬丈豪情令人心折。卻不知,結果如何?」

正飲第二壇酒的白衣公子聞言頓住,緩緩放下酒罈,眸中閃過一絲令人心疼的迷茫,沉默一會兒,忽然嘆息一聲,又是吟誦道: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粟。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

行路難,歸去來!」

吟畢,一拍酒桌,酒罈應聲而起,單手接住,反手就口,仰天灌下,仍是飲酒,不顧衣衫濕透。漁樵二人並店家大聲叫好。

青衣書生在漁樵二人那邊丟了面子,見店家也來湊熱鬧,冷哼一聲,嘲諷道:「店家,你也是個平時與人詩歌互答的『賢人』?」

店家聞言,憨厚一笑,老實巴交說道:「不,不是,我聽不太懂,但覺得聽太白公子念詩,渾身爽利。像——像寒冬臘月灌下一壺燒酒,辣喉,痛快!」

青衣書生一窒,心下憋悶。

樵子李定對白衣公子說道:「好一個『行路難,歸去來!』太白兄是要『曷不委心任去留』了?哈哈,可與我入山。」

漁夫張稍笑著附和反駁道:「『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甚好,甚好,太白兄,可與我入川。」

「入山!」「入川!」漁樵二人笑著日常互懟。

白衣公子聞言微笑,神情微動,似有所嚮往,又惆悵而獨悲。是啊,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若是回去,三徑就荒,松菊猶存,僮僕歡迎,有酒盈樽,可登東皋以舒嘯,可臨清流而賦詩,多好?

可是啊,可是,自己的生平抱負呢?自己的生平抱負怎麼辦?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洲,不足為難矣。這,才是自己的生平抱負啊!

可是,可是啊,又一次,又一次的,干謁失敗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世人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抱負呢?

唉…唉…行路難…行路難啊……

白衣公子長嘆一聲,開壇,飲酒,胸中豪情似乎再次燃起,茫然、憤郁不平之氣與豪情交織,再次譜出了動人的詩句: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吟畢大笑,化清風而去,留下酒錢,亦留下身後酒肆中愕然的人們,拋開了煩惱,亦拋開了身後滾滾的紅塵。

酒肆中人們面面相覷,許久方如夢初醒,恍然長嘆:「真仙人也!」店家為之神往,恍惚地收拾起酒錢,整理著地上的酒罈。

青衣書生自慚形穢,亦是結賬離去,離去時,身後依稀聽聞漁樵二人的交流:「呵,張兄,冰塞川哦!」「嘁,李兄,雪滿山哦!」

「哎,對了,張兄,這兩天水上生意似乎不如往日?」

「唉,可不是么。我去西門街找神課先生,他的童子說他出門採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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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清風拂面,好不舒服,太白手執碧玉葫蘆引酒自酌,似陶然而忘憂,前方雲間迎面一人,一臉老實忠厚愁苦樣,見李太白而展顏大喜:「太白哥哥,你去哪了,我找得你好苦!」

李太白醉眼望去,認得是風部欽天監太史丞杜甫,樂了,往下方人間看去,認得是長安飯顆山一帶,遂調笑道:

「飯顆山頭逢杜甫,

頂戴笠子日卓午。

借問別來太瘦生,

總為從前作詩苦。」

「哈哈,謝太白哥哥關心。」太史丞杜甫老臉微紅,憨厚訕訕一笑,忽而想起正事,神情激動興奮道:「太白哥哥,我向玉帝陛下舉薦了你,現在玉帝陛下有件機密任務要交給你去做了!」

「真的?!」李太白聞言眼神頓時清明,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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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東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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