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裡夢外

巨大的魔神頭顱被一道凌厲劍光斬落，那道劍光撕裂了雲氣，在天空之中留下一道開天闢地般的分割線，似乎連天空都被斬開兩半，魔神頭顱緩緩與頸部分離墜落的時候，如霹靂驚雷般的劍氣破空聲才傳到林間的耳中。

他已經見過類似的場景無數次了，都是在夢境之中，現在他的意識很清醒，清醒到可以肯定自己正在做夢。

自從初中開始寄宿學校，稍微遠離了家鄉，幾乎每一周都會做一次關於一些家鄉鵲仙村的夢境，人物，地點，都與他的家鄉有關。

而且夢境的內容全部都稀奇古怪，每一次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魔神被人制服或殺死的畫面。

殺死這些魔神的人，是鵲仙村民，一鄉百戶五百多人，只要年紀上了十歲的人都在夢裡見過，到如今唯一沒有在夢境之中展示過非凡能力的人，只有他一個。

今天一劍斬下魔神頭顱的人在現實之中叫做林煌，與他一樣是個初三學生，比他晚出生一個月，今年虛歲十五，跟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童年玩伴，在夢中他身穿黑色道袍，明明是一副十幾歲的年輕面孔，臉上卻長著像是用膠水黏上去一般的長須，道袍款式對比他的年紀來說也實在是不搭調，看起來不倫不類的，但是剛才那一劍，卻半點水分都沒有，就算是在夢裡，林間也沒有看見過多少次比這更驚心動魄的景象。

這些夢境的記憶雖然在醒來之後會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少許殘餘，但只要進入到夢中，以往夢境的經歷就會無比清晰，還可以貫穿連續，形成一個完整的記憶，長時間積累起來，已經對他的現實生活產生了一定的困擾。

曾經他將一些殘留片段告訴過家裡大人，結果他老爸只是叫他別看那麼多小說電視了，好好學習才是正途，開始林間也以為是自己多想，只是隨著夢境越來越多，記憶也越來越清晰，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夢中所見的真實性。

夢中事情多少還與現實有些關聯，林間經常在現實里看見與夢境差不多的場景，與現實的多次呼應，加深了他對夢境的記憶，更加證實了他的推測，他的夢境絕對不只是看多了小說電視想多的關係。

比如今天，這一隻巨大神魔的頭顱掉落在地上，最後化作了高山，將鵲仙村圍在雙角環繞之中，這座山就叫做牛頭山，在現實的鵲仙村是真實存在的，也就是這座牛頭山造成了鵲仙村與世隔絕的環境，進出只有牛角尖合攏的那一條出入口，即使這條路僅有短短數里，卻讓鵲仙村與外面相比，好像是隔絕世外的桃源一般。

按照鵲仙村那種古舊的建築風格，換成外面早就被圍起來收門票了，樓房式樣還保持著幾百年前的樣子，村中有著老舊的廟宇，圍樓，祠堂等建築，住在鵲仙村的大多數人家都姓林，每年清明拜著同一個祖宗，儼然是一個大家族在偏遠之地開枝散葉形成的村落。

神魔頭顱墜地，震得天地劇烈搖晃，林間身軀已經預感到了震動的來臨，不由自主地往遠處逃跑，可惜在夢裡束手束腳，跑起來速度一點都不快，完全體會不到那種狂風撲面的快感，他已經在夢中見慣了這種景象，心裡也沒有多少驚慌，逃跑之舉，只是一種惜命產生的自然反應而已。

隨著被震起的塵土，林間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翻轉之間他眼角好像看見遠遠的林煌正在駕馭劍光朝他方向疾馳而至。

劍光速度很快，卻已經來不及了，林間被拋飛到達了最高點之後，開始下落，墜落感讓他從夢中醒了過來。

經過了許多類似夢境，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清醒方式，稍微睜開眼睛，看見了周圍熟悉的床鋪，他依然睡在學校的宿舍里。

心情瞬間安定下來，尚未消失的睡意再次將他包裹，把他拖入了更深層次的睡眠之中。

而這一次，再也沒有奇奇怪怪的夢境來打擾他休息。

山鄉小鎮沒有太多高大的樓房阻擋，宿舍窗戶大開，夜風吹拂的涼爽，比起空調還要令人舒適。

學校旁邊一條不大的河流，讓夜風送來的空氣清新自然，輕微的流水聲，不遠不近的竹林嘩嘩響動，還有種在學校里高大的香樟散發的氣味，形成了天然的哄睡條件，若是沒有夢境打擾，貪睡的少年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林間就讀的曦光中學距離鵲仙村十多里，一個不算太遠的距離，但是這種山鄉小鎮里並沒有配套的公共交通，平時騎單車需要半個小時，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每天來回浪費兩個小時，少了這兩個小時，日積月累之下便與其他人拉開了巨大的差距，為了節省時間，距離學校五里之外的學生都選擇了住校。

得益於前面幾批數量眾多的前輩，學校對宿舍樓進行了擴建，住宿條件不算太差，到現在學生人數減少，一間宿舍只住四個人，而且還頗有盈餘，一些空下來的房間改造成了文娛室，閑暇時候可以到裡面看看書以及玩一些益智放鬆的棋類遊戲，也能增進一下同學之間的情誼。

安眠之中天已微亮，起床鈴聲打破了曦光中學的寧靜，隨後循環響起的運動員進行曲，更是讓學校煥發出勃勃生機。

晨起的少年少女們洗漱之後，朝氣蓬勃地走向操場。

早操時間，林間在半路遇上了住在鄰棟宿舍的林煌，昨晚的夢境忽然閃過，一下子變得清晰了一絲。

「煌煌！」他喊了一聲快走兩步跟上去。

小時候林煌的小名是『阿煌』，但是因為和很多人養的狗崽名字阿黃相近，在林煌多次強調之下，就變成了將名疊在一起的煌煌了。

只有同鄉的人才會如此喊他，林煌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見到林間跟來，於是走到旁邊慢行等候。

林間追上林煌，剛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他將夢裡的事情忘記了，只記得好像林煌做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夢裡形象太過古怪，一個小孩子長著到胸口的長鬍子，印象十分深刻，與現實的對照讓他幾乎控制不住想笑。

「間哥，少見這麼晚起床啊！」林煌等他跟上的時候熟絡地與他招呼。

按照輩分，林煌應該叫林間做『叔』。

只不過小孩子之間互不服氣，低一頭都不願意，哪裡肯低一輩？

於是小時候的一群小夥伴就想了一個辦法，通過打架確定排名，就在林煌奪冠要當上老大的時候，這群孩子打架被大人看到，結果全部被拎著耳朵回家挨了一頓鞭子，第二天林煌見到林間乖乖地叫了叔，這件事才這麼過去了。

最後一群人都決定在古板的大人面前按輩分喊，背後就各喊各的，林間也同意，因為按照輩分，他同樣得喊隔壁當時還穿開襠褲的小弟弟做叔叔。

幾年下來，他們也習慣了這樣的稱呼，林間比林煌大一個月，也就成了哥。

「昨晚睡得不安樂。」林間的腦袋裡還在拚命地根據模糊的印象回憶昨天的夢境，有些像是沒有睡醒一般的心不在焉。

林煌走過來摟住他的肩膀：「我看你是快要放假了高興得睡不著吧！怎麼樣，有沒有想好中秋節搞點事？」

秋季開學之後，迎面就是接連兩個大假，野了一個暑假的少年哪裡有那麼快將心收回學習上？趁著中秋將暑假沒有玩夠的好好再回味一遍，這才是人生大事，什麼學習，什麼中考，不存在的。

「能去哪？煌煌你有活動嗎？」

「大軍伯家的板栗熟了~」林煌擠出了一臉的賊像，賤兮兮的笑起來：「不去搞一點對不起它長得那麼好吃啊。」

一提起這事，林間頓時將夢境拋到腦後，畢竟那不著調的東西，怎麼可能比得上吃到嘴裡的實惠？

「什麼時候？幾個人？哪裡集合？」

這熟門熟路的語氣，兩人都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星期天，祠堂後門集合，我跟林明幾個都商量好了，就差你和蘭生那小子，他那書獃子脾氣不好直說，你跟他玩得來，你去說，別說我們有好事不帶他去。」

鵲仙村是一個大庄，人丁一直都相當興旺，本來又是一家人，村裡和睦，小孩子都能玩到一塊，當這些小孩子聚集起來了，那就是誰見誰頭疼的混世魔王。

像林間他們這種半大不小的年紀，正是魔王頭子，干起壞事來手段百出。

其中以林蘭生對逃跑最熟手，平時文質彬彬的書獃子模樣，但是有他在就能夠保證任何情況之下，大夥都能全身而退。

林蘭生對鵲仙村每一個角落小道太熟悉了，簡直就是活地圖，哪些地方有什麼隱秘的角落，連大人都不清楚，他卻能隨便找到並來去自如。

小時候這些孩子躲起來玩的秘密基地，大都是在林蘭生的主導下建立的，到如今依然有一大半沒有被大人找到，有句話叫狡兔三窟，鵲仙村這批小孩雖然不是狡兔，卻在村裡有十幾個藏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