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娘子與你何干

狄紅英身心俱疲。她輸了，丟人了。只想著對不住師父，卻沒有想到師父竟然不要自己了。她從小就是師父養大，師父對她有養育之恩，哪裡能夠放得下？這個決絕的女子，竟然將手中毛筆往自己的咽喉插去。

「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不要弟子，弟子卻離不開師父！來生弟子還願意做師父的弟子！」

齊夢楚無動於衷。狄紅英就要絕望的去死。

一隻溫暖的小手攔住了她。

狄紅英正在雙眼，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孩子。他還不大，臉上還帶著稚氣。可是現在的他好像是一個大人。

「我不需要你救我。從小到大，都是師父養育我的。我對不住師父，你又要我做你的娘子。我做不到！你鬆手！」

葉真將狄紅英手中毛筆奪下來。「你要這麼說的話，你等於是被你師父輸掉了。如果不做我的娘子，你就是不忠不孝。你確定要做一個不忠不孝的弟子，叫你師父帶一個不講信義的帽子么？」

這其實都不是葉真能夠說出來的話，這些都是毓公主在說，他複述而已。

毓公主又要教他修行，還要教他娶妻，著實心累。

天空雷電交加。彷彿有天神動怒，地面也是飛沙走石，彷彿末日一般。

齊夢楚面色冷清。「葉真，這是我的徒兒。她的生死與你何干？」

葉真不等毓公主說話。勃然大怒。「她只是你曾經的徒弟，她的生死與你何干？生她的自然是父母，要死要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幸的很。她從小被父母遺棄，是本座將她養大的。也是本座教她修行的！」

「你收養她，教授她，是因為她有修行的資質。而不是因為你善心。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你是先生，這個道理自然是比我要懂得。敢問先生，您是有心無心，是善是惡？」

兩人爭執不休。其他人早就已經跑了個精光。熱鬧看完了，動怒的時候有天地異象的人，哪裡惹得起？這種熱鬧，不是誰都有實力去看得。

天空越發昏暗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有雷霆降下來。

「她的父母遺棄他的那一天，她的生命就已經沒有了。葉真，你還小，你現在的生命就是你父母的。你沒有父母么？誰給你的勇氣跟我爭執？」

「天下道理，天下人說得。我雖然小，卻也知道，螻蟻雖小，也是一個生靈，都應該受到尊重。為何你作為先生，卻總想著剝奪別人的生命呢？再說了，你是先生，應該知道言出必行的道理。既然前面已經答應打賭。就應該做到。她輸了，就是我的娘子。我家娘子的死活，與你何干？」

齊夢楚睜大雙眼，嚴重雷霆交加，裡面有惡龍咆哮。

連衣看出不對，伸手一指，天上雲淡風輕，什麼天地異象統統消散不見。

齊夢楚悶哼一聲。雙眼異象漸漸消失。

「連衣師兄，你要插手？」

連衣背著手道：「你講道理，我是不管的。天下人誰不講道理呢？可是你要動手，以大欺小，那我就要管一管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做了我徒弟那一天起，我就要護著他。你不是也一樣么？」

「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師兄終究是師兄。哪怕師兄已經離開了書院，卻還是先生。只是師兄，你們說打賭的時候，師弟可沒有答應呢。」

師兄終究是師兄，說的是連衣哪怕離開了書院，還是一個書生。齊夢楚這話說的其實是連衣食言了。當初連衣離開書院的時候，曾經說過，此生此世，絕不做書院的書生。可惜，書院的規矩已經根深蒂固，哪怕他離開了書院，依然是書院的書生。

連衣淡淡的說道：「我是不是你師兄，是不是書生，不用你管。既然你」心許之，又默認下來，那麼賭約就成立了。你現在不同意，就是反悔。就是不講信義。」

齊夢楚哈哈大笑。「師兄，你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書院的書生了，那你有什麼資本跟我談條件呢？就憑你比我老么？」

「我憑藉的乃是天地間的道理。如果你想要用實力說話，你大可以試試，看看師兄這些年，是不是退步了，是不是拿不動刀了。」

齊夢楚和連衣同時沉默下來。

葉真卻不管那麼多。大人的事情交給大人去處理。他一隻手牢牢的抱著狄紅英，一隻手將毛筆一點點的從她手裡抽走。

狄紅英紅著眼睛，眼裡含著淚水，眼神里既有感動，也有祈求。雙手僵硬得像是殭屍一樣，既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順從，只是緊緊的捏著，任由葉真一點點的抽走。

葉真的瞳孔倒映狄紅英柔柔弱弱的樣子，忽然有男子漢的擔當來到心裡。他看著她的瞳孔。輕聲說道：「你是我的娘子，是葉家的人了。從此以後，你我榮辱與共，同生共死。哪怕你死了，也只能是葬在我葉家的祖墳，我的旁邊。除非我不要你了。可是我怎麼會不要你呢？你這麼能打，我還要靠你保護我呢。」

也不知道哪一句說動了死硬死硬的狄紅英，她臉色一紅，終於鬆開了手。雙手一片烏黑，帶著濃濃的墨香。

葉真微微皺眉，有些嫌棄黑乎乎的墨水。

狄紅英心中一驚，以為哪裡得罪了他，不由得退後一步。這一步卻不知道哪裡不對，竟然沒有站穩往後倒去。

葉真反應極快，隨著上前一步，依然緊緊的抱著狄紅英的腰部。這倒不是他懂了人事。而是因為十歲的葉真比十二歲的狄紅英要矮了好多。要麼抱胸脯，要麼就抱著腰部。雖然葉真年歲還小，卻也知道，抱胸脯似乎不大好。所以，他就抱腰部了。

「你要到哪裡去？」葉真帶著一絲兇悍和不滿。

狄紅英完全沒有了方才的英氣和硬氣。獃獃地說道：「那個……我……你……」

葉真完全沒有聽她解釋的意思。眼睛還是盯著狄紅英的雙手。似乎他天生就有一點潔癖，見到這種髒兮兮的就忍不住。

「神兵如火，急急如律令！呼風喚雨！」葉真隨口招來雨水，只有一小團雨雲，大約兩隻手大小。雨雲雖然小，功能卻一樣不少，雷霆閃電在雨雲中出沒，然後雨雲就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

狄紅英目瞪口呆。毓公主目瞪口呆。

呼風喚雨見多了，能夠招來這麼小的雨雲的，第一次聽說第一次見。

葉真沒有注意兩人的不對勁，要不然，他一定會問清楚，問清楚以後一定會對自己身世產生懷疑。

小小的雨雲下，葉真牽著狄紅英的雙手，放在雨絲下面，細心的一點點的吸取了狄紅英雙手的墨跡。那雙黑乎乎的小手，再次變得白嫩嫩的，還帶著一點點的墨香。

葉真滿意的看看小手。這才說道：「好看了。」

毓公主臉色鐵青，狄紅英面色通紅。

縱觀人間數千年，從未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當面調戲了？

「葉真！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本公主叫你求死不能？」毓公主飛過去，咬了一口葉真的左手。

葉真吃痛，閃電般收回左手，只見上面留下來兩排細密的牙印。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在哪裡颳了一下。

「我師父還在，你就這麼大膽了？」葉真難以置信的在心裡傳音道。

毓公主眼睛一突，這小子還會調戲我了？師父在就不行，是不是師父不在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一刻，她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心裡既有一種淡淡的甜蜜感，又有一種自己養了好久的豬終於學會拱白菜了的感覺。

【我也是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呸！我也是活了千年的公主了，要穩住！】她想。

叫女人閉嘴最好的辦法不是威脅不是恐嚇，而是真心的愛。

「總之，你注意一點，沒看到你師父都要和別人打起來了？」毓公主捏著裙角，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不安在哪裡。就是覺得有些心虛。千年老妖精，也會緊張，要是被靈界的混賬知道了，非要笑死不可。

葉真看了看師父，看出兩人不對，有法力波動，卻不知道哪裡不對。一時間也有些為難。我是帶著我娘子跑呢，還是跑呢！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連衣好似察覺了葉真的為難，放聲大笑。「葉真！還不帶著我的徒媳婦回家？難道還要在這裡生兒育女不成？」

齊夢楚臉色更加難看，一道道光芒從他體內，他五官，他的全身上下出現。書院的浩然正氣正式開始爆發。「師兄，出了書院你的口舌是越來越厲害了。就讓師弟教教你，沒有實力的口舌也只是口舌罷了！！」

葉真哪裡管那麼多？趁著師父拖住了老丈人，拉著狄紅英就跑。

也不知道是為何，狄紅英的小手軟軟的，就這麼跟著葉真跑回了葉家，一聲不吭，半點反抗都沒有。和當時的決絕判若兩人。

半路上，她問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話。「你……不會拋棄我的吧？」

問了也是白問。她相信葉真不會拋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