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感情生於憐憫
他眼中滿滿的都是不甘跟嘲諷:「我要是只想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想要苟延殘喘到被死神召喚,我用得著你?徐煙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可只要我一句話,你看她會不會替我養老送終!你算什麼東西?」
「蘭亭,我是在給你機會,給你一個翻身,將郁南行壓在底下的機會,是你不要!你活該被他搶走女人!被他搶走人生!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無妻無子,一輩子孤苦!」
他吼著,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蘭亭這個時候才發現,徐讓的兩條腿似乎有問題,一瘸一拐,像是被人打斷了似的。
他站立在徐讓的身後,沒有追上前去。
徐讓是一個極知道怎樣挑起人心中妒火,又是一個極懂得怎麼利用人性弱點的一個人,雖自己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但是蘭亭不得不承認,剛才,就在剛才,差一點兒,他就被徐讓給說服了!
他說得再好聽,他表現得再豁達,心裡仍舊是有不舍跟不甘的,徐煙,徐煙,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的釋然,那是他第一次掏心挖肺喜歡上的女人,是他第一次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舔了舔嘴唇,蘭亭眯著眼睛,看徐讓挑上了甲板,那艘船在他的眼皮底下慢慢的開了出去。
口袋裡的手機在不停的響,蘭亭將視線收了回來,把手機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來,看了一眼,未接來電都快要上百了,都是同一個號碼打過來的。
他轉過身,沒有繼續去留意徐讓的去留,他知道,經這麼一遭,徐讓的行蹤已徹底暴露在了郁南行的眼皮底下,當然,包括今天自己的這一舉動,很顯然,也已被郁南行所知。
他並不在意,蘭亭接通了電話,放到了耳朵邊,一邊聽,一邊往前,往他停車的地方去。
蘇離在電話里嘰嘰喳喳,不停的詢問他究竟在哪裡,那焦躁但也毫不掩飾的焦急,在這會兒聽來,竟並未顯得那樣刺耳,反而令人有一些動容的因子。
蘭亭上車,將車門關上,開了藍牙,蘇離的聲音就在車廂內炸開了。
「你死哪兒去了?姓蘭的,我告訴你啊!別以為你背後有我哥撐腰,你就無法無天了!我哥撐腰也不行,你趕緊給我回來!做人要言而有信!你答應了付叔,要跟我一塊兒守著哥的!」
「我這就打電話給付叔,讓你在付叔面前裝乖賣俏!我還不信了!就你這假面具,遲早我給你摘下來!」
「喂!你死人啊!別以為我怕你啊!我罵死你!給我回話!吭聲吭聲!喂!」
蘭亭忽然笑出了聲來。
電話那端罵得起勁的聲音瞬間停止,顯然是不敢相信有人挨罵還能笑出聲來的。
隔了一會兒,電話那端傳來蘇離小心翼翼的聲音:「姓蘭的,你還好嗎,你是被我罵傻了嗎?我還有這本事?」
不敢相信,還有點兒自豪。
蘭亭罵了一句:「二傻子。」
蘇離愣了一下,剛反應過來,就要反駁,電話被蘭亭給掛斷了,然後把蘇離號碼拉了黑名單。
做完這一切,蘭亭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看了一眼鏡子里自己臉上的笑容,然後別開視線,把車開了出去。
蘇離真是懵逼了,電話被掛斷了快三十秒,他才反應過來,他被蘇離給罵了?
腦門上一團火衝上去,立即就打電話過去,想要罵回去,很好,電話被拉黑了,他被蘭亭給拉黑了!
蘇離和蘭亭鬧得不可開交,徐煙和郁南行相處融洽,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徐煙看著還在睡著的郁南行,悄悄走到外邊,給付叔去了個電話。
她靠在門邊上,神色里有著說不出來的暗淡:「付叔,現在,是你在國內,還是,蘇離在國內?」
付叔像是早就料到徐煙會打這一通電話,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想問什麼,就去問蘇離蘇醫生吧,他就在門外。」
徐煙掛斷了電話,推開門,果然看到蘇離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扶在車門上,似十分惱恨的抬腳,往那車輪胎上不停的踹著。
蘭亭把電話掛斷,把他拉黑就算完了,蘇離怎麼打電話都沒人接聽,那該死的蘭亭就是故意耍他!他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耍過!
蘇離惡狠狠的想道,被讓他再看到那個混賬小子,他非得叫他瞧瞧自己的厲害,讓姓蘭的知道,花兒為什麼會這樣紅!
「蘇醫生。」
正當蘇離意淫著怎麼樣蘭亭碎屍萬段,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他的名字。而且,聽起來,還挺熟悉。
蘇離渾身僵硬了一下,回過神來,下意識就要開車門,上車,跑路。
來不及了,那人已經到他身後,近手就能揪住他的后衣領子了。
蘇離心臟砰砰砰的跳,緊張得要命,咬了一下后牙槽,才佯裝鎮定,轉過身來,沖著近在咫尺的徐煙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嫂,嫂子,怎麼是你啊,真,真巧啊!」
他抬手,胡亂的擺了一下:「我就是路過,很快就走了。」
一邊說,一邊往車門上靠。
天知道,他對徐煙曾那樣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竟也會有一天見著徐煙怕成這個熊樣。蘇離梗著脖子,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狼狽啊。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徐煙直接戳穿了他逃避的企圖,「是付叔跟我說的。」
蘇離眉頭皺了起來:「付叔真是,一點兒也不靠譜,他跟你說這個幹什麼?」
蘇離皺著臉不說話,徐煙道:「郁南行睡著了,我看他一時半會兒似乎是不大會醒過來,跟我談談吧。」
蘇離勉強笑道:「那我哥睡著了,你可以做點兒別的,或者吃點兒東西,聽聽音樂,看看書,看看電視,都挺好的,你找我幹什麼,咱倆有什麼可談的?我這也算是小叔子,咱倆,還是避嫌一點兒比較好。」
徐煙看著他,臉上沒有一點兒笑意。
蘇離被她這麼看著,竟然有種,被郁南行盯著的感覺,心裡頭毛乎乎的,還別說,這人和人在一塊兒時間久了,真的是會變得相似的,就這麼會兒,徐煙臉上就有點兒郁南行的影子。
蘇離舔了舔嘴唇,再舔了舔嘴唇,他覺得自己真是委屈,憋屈,屈得不得了,憑啥蘭亭那個混賬小子跑路了,留他一個人在這兒面對徐煙的質問?不還說他才是郁南行的親兄弟嗎?
「這個笑話,不好笑啊,嘿,你看我,我也不大會跟人開玩笑,也不會跟人交際,我這個人,平時就是個學術型的人才,要不,我幫你把蘭亭叫回來,你有什麼事兒,你跟他說,他辦事兒能力比我強多了。」
關鍵時刻,蘇離一點兒都不心虛的把蘭亭給出賣了,那小子,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罵了他還把他拉黑了,蘇離一點兒也不覺得虧心,理所應當道:「很多事情,他比我清楚啊!」
「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蘇醫生,你直接點告訴我,郁南行他,還能活多久?」
這句話疑問出來,蘇離那點兒插科打諢的輕鬆感瞬間丟得乾乾淨淨,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他勉強沖著徐煙笑了一下,那笑,比哭還難看:「你怎麼,怎麼一點兒也不委婉,直接這麼問,你讓我怎麼回答?我該怎麼說?」
蘇離說著,臉孔整個的垮下去,這下,他是真的完全都靠在車門邊上了,這回不是因為想要避開徐煙,想要逃避,而是因為,他心裡的那點兒自我安慰都被徐煙給戳穿了,假象也全都被揭了開來,被人重重的一拳,把圍牆都打穿了,露出裡邊的真相。
雖然,他是醫生,和付叔相比,他對郁南行的情況一直都抱著積極,更正面的施救方式,可是,他其實並沒有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有信心,那樣樂觀。他知道郁南行真正的情況。
否則,也不至於會為了讓郁南行的手術多一份希望,而委屈自己跟蘭亭那種令人討厭的小子湊到一塊兒,給自己氣受。
「哥他,他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狼狽的一笑,蘇離強撐著,「有我這個第一聖手在,不管怎麼樣,哥都不會有事,我跟你保證。」
他根本就無法掩飾自己心裡的難過、傷痛,一個已經令醫生都感覺到悲哀的情況,那勝算有多少?徐煙不是醫生,但這也不必要是醫生才能去猜測。
難怪,難怪他會急著跟她求婚,他會想要和她約會,給她所有曾她想要卻沒能得到的一切。
難怪,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樣子會那樣虛弱,他會說,他沒有那麼多的力氣,他會在她的面前無法遮掩的露出疲累的神色。
心上鈍鈍的,像是有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刃,在毫不留情的,使勁兒往下切割一樣,一開始是沒有那麼疼的,可是漸漸的,那火辣辣的痛就蔓延開來了,比猛然一擊更疼,那是一種,會深入骨髓的,是鈍刀子割肉的疼。
徐煙緊握住了垂在身側的手,她的指尖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喉嚨口刺痛得厲害,似被人狠狠塞了一把粗糲的沙子,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磨得她嗓子也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