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皇貴妃並不是大字不識的女子,對歷代的典故也算有所耳聞。

康熙的質問一出,她的臉色越發慘白。

皇上說的是什麼話?

她何時有過這樣的想法,覺得皇上是昏庸至極的亡國之君?!

還說要成全了她,不再做這皇貴妃……

這等盛怒之言,直叫人遍體生寒,腦中一片空白。

康熙驟然發怒,伺候的宮人嚇得跪了一地,戰戰兢兢地趴伏在地上。

甄嬤嬤又是恐懼,又是心急如焚。

娘娘這步棋走錯了,可就算走錯了,萬歲爺也不該如此斥責。

多少年了,她第一次見萬歲爺對后妃發了那麼大的火,還是對著親表妹,皇貴妃啊!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眼見皇貴妃哆嗦著嘴唇,捂著肚子就要暈過去,甄嬤嬤跪行至康熙的面前,磕著頭老淚縱橫:「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皇貴妃最是敬慕於您,哪會有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萬歲爺!娘娘還懷著小阿哥啊……」

康熙冷眼看她,聽到『小阿哥』三個字,眸光波動了一瞬,抑制住心頭的怒火,閉了閉目,轉而向梁九功道:「別有絲毫耽誤,去請御醫來。」

甄嬤嬤的額間冷汗遍布,大鬆了一口氣。

還有迴旋的餘地,皇上還是惦記著娘娘的。

方才,永和宮的釘子傳消息說,德妃回宮后,不用她吩咐,已有太醫等候在前殿。

聽說是萬歲爺下的命令。

子嗣綿延乃是頭等大事,娘娘懷著孕,等於多了一道護身符,皇上再怎麼遷怒,也不會不顧及娘娘的肚子。

要甄嬤嬤說,皇上說的都是氣話,罪魁禍首可是袁貴人!

只盼娘娘能夠想明白,千萬別鑽了牛角尖,與皇上犟下去……

也許劉太醫熬的保胎藥效用極佳,皇貴妃雖說受驚過度,心裡又悔又懼又絕望,卻沒有半點血流之兆。

「請御醫」三個字一出,皇貴妃堪堪回過神來,顫抖著手,泣不成聲地道:「表哥……」

許是盛怒之下,發泄了積攢許久的鬱氣,皇帝漸漸平靜了下來,瞥了眼角落裡的袁貴人。

「孕中多思,朕都明白。」康熙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我方才說的話,過了些。」

此話一出,皇貴妃鼻頭一酸,霎時淚流滿面。

「茹瑛,你是朕的皇貴妃。」康熙來回踱著步,側頭看她,「也是朕的表妹,你我之間的情分,自不必說。」

不等皇貴妃說話,康熙淡淡道:「可現在呢?懷了孕,精力難以為繼也就罷了,出的還儘是昏招,讓朕失望。老祖宗吩咐了,自明日起,到你生產之時,胤禛便在慈寧宮起居,與胤祺一道,免得你過於勞累。」

說著,他冷銳的目光投向角落,語氣滿是厭惡:「這個袁氏——」

胤禛,慈寧宮起居?!

皇貴妃的眼淚一停,猛然攥緊了衣袖。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注意力就被『袁氏』兩個字吸走了去。

瞬間轉過頭,皇貴妃看向袁貴人的表情陰霾萬分。

對了,袁氏!

惹來了訓斥,還失去了胤禛,說是傷筋動骨也不為過。

說一千道一萬,若不是這賤人,本宮哪會淪落到如斯地步?!

「表哥,是袁貴人欺騙了臣妾……」

話還沒出口,袁貴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住地磕頭,大聲悲哭:「皇上!千錯萬錯,都是嬪妾的錯,皇上若要處置,嬪妾絕無半分怨言。可憑心而論,誰想做一個贗品呢?皇貴妃步步相逼,嬪妾哪有選擇的餘地!」

緩了一口氣,袁貴人繼續哭訴:「嬪妾久居偏殿,遠離塵世,平日里請安低著頭,宴會更是能推則推,對宜妃娘娘不甚了解,更別提模仿穿著打扮了。是皇貴妃指點的嬪妾!若您不信,可派人去嬪妾的屋子一觀……柜子里的衣裳,全都是亮麗的顏色,料子也頗為珍貴,哪是嬪妾能夠擁有的?還請皇上明鑒!」

擲地有聲,聲聲泣血。

皇貴妃指甲嵌入了手心,甄嬤嬤面色一灰。

「嬪妾不願欺瞞皇上。就算居於偏殿,被皇貴妃磋磨,嬪妾也認了!」最後,袁貴人一字一句地道。

早在袁氏申冤的時候,梁九功便已派人去了偏殿的裡屋。

很快,查驗的嬤嬤們疾步而出,朝他點了點頭。

梁九功面色一苦,小心翼翼地彙報:「萬歲爺,確有其事。」

空氣一瞬間凝滯了下來。

恰逢陳御醫拎著藥箱趕到,鬚髮花白的老頭兒眼神明亮,精神矍鑠,見氣氛不對,踟躕著腳步不敢上前。

康熙瞥了眼袁貴人,淡淡地道:「……袁氏,即刻移居鍾粹宮,禁足半月。收起這副做派,若再仿宜妃,朕定饒不了你。」

袁貴人心下一喜,熱淚盈眶地拜了下去:「謝皇上隆恩!」

見御醫到了,康熙擺擺手,懶得再看一眼皇貴妃,沉聲吩咐道:「皇貴妃懷胎辛苦,主動提出靜養,暫定一月之期,宮權交由皇太后管轄。德妃言行有失,禁足一個月,罰抄宮規十遍。」

梁九功暗嘆了一口氣,唏噓不已。

萬歲爺用心良苦啊!娘娘們待在自個的寢宮裡安心養胎,遠離紛爭;雖是懲罰,實則保護。

只是皇貴妃想的,卻和梁九功截然不同。

靜養?那和禁足有什麼區別?說的好聽罷了。

德妃那賤人做了如此錯事,皇上竟也輕拿輕放,只禁了她一月的足。

她呢?沒了胤禛,沒了宮權,沒了體面……什麼都沒了。

皇上,這是拿她的臉面往地上踩!

皇貴妃眼睜睜地看著康熙遠去,慘笑一聲,暈厥在了甄嬤嬤的懷裡。

***

翊坤宮。

宜妃娘娘一覺起來,後宮就變了天。

「皇貴妃靜養,德妃禁足?四阿哥遷慈寧宮起居?」早膳時分聽見稟報,雲琇微微睜大眼,不知不覺間,銀筷『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瑞珠點點頭,笑道:「可不是!皇上已經下了諭旨,宮權交由太后管轄……」

雲琇還在愣神,董嬤嬤立馬接了瑞珠的話,喜氣洋洋地道:「太后久不管事,乍然接了宮權,焦頭爛額的,少不得請教老祖宗……這樣一來,定會疏忽了五阿哥。方才太后遣了錢嬤嬤來,說是讓五阿哥回翊坤宮住。至少一月呢!明日晌午,阿哥就到了。」

胤祺回翊坤宮住?

雲琇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董嬤嬤說,太後身邊的錢嬤嬤親自告知……應是不會有錯的。

反應過來后,雲琇霎時綻開驚喜的笑容,滿面喜色,飛快地道:「快,快讓人去收拾暖閣出來,再去一趟寧壽宮!收拾好胤祺愛玩的東西,再抄錄一份他愛吃的膳食……」

竟有些語無倫次了。

「娘娘莫急,老奴都曉得的!」董嬤嬤連忙扶著她坐下,「……定然考慮得周全。您顧著些身體,早膳總不能敷衍了吧?」

「都聽嬤嬤的。」雲琇稍稍抑制住激動,重新拾起了碗筷。

吃完之後,她撫了撫髮鬢,艷光四射、眉眼飛揚地道:「今兒真是雙喜臨門。後宮清凈了不說,還能與小五朝夕相處,皇上果真英明。」

自從做了預示未來的夢,雲琇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謝康熙。

皇貴妃和德妃,算是她的敵人。

德妃就不必說了,那是宿怨;皇貴妃本與她無怨無仇,可為了爭寵,偏偏要找個贗品,想著替代她。

皇貴妃的計策是成功的,雲琇表面雲淡風輕,實則心裡膈應得不行。

遇上袁貴人,像是照鏡子似的,能不膈應嗎?

現在倒好,她什麼也沒來得及做,敵人就自發地斗作一團,還了她一個安寧。

沒了她們,睡夢都香甜了幾分。

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已是意外之喜了!

難不成,她郭絡羅·雲琇有福運加身?

雲琇樂了好半晌,摸了摸日漸圓潤的肚子,小聲道:「小九,你五哥就要來了,高不高興?額娘可是高興極了……」

***

晌午過後,永壽宮貴妃前來拜訪,雲琇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桃花露已經熱好了,快進來。」

鈕鈷祿貴妃頷首,而後指著她笑:「怎麼喜氣洋洋的?遇見了什麼好事不成?」

雲琇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對你,對我,都是好事。」

說話間,兩人相攜進了寢殿,隨意地坐在炕上,邊用糕點,邊聊著閑話。

談起皇貴妃『靜養』的事兒,貴妃掩嘴一笑,「她跌了大跟頭,我們倒得了一個清凈。」

雲琇懶懶道:「可不是?成日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我替她累得慌。」

貴妃噗嗤一聲笑了。

她出身鑲黃旗大族鈕鈷祿氏,姐姐又是孝昭皇后,若真要論身份,是佟家拍馬及不上的。

佟家卻因皇帝母族的緣故,日漸興盛,而鈕鈷祿家恰恰相反。自阿瑪遏必隆病逝,家族再也沒了頂樑柱,頗有些青黃不接,上面的兄長不成器,下面的弟弟未長成。

姐姐去后,唯有她入宮,才能給家族帶來庇佑,這是她的使命。

貴妃雖不在意皇上的寵愛,卻很是看不上皇貴妃的做派。

憑著佟家人的身份做了皇貴妃也就罷了,竟還想當正宮皇后,與她姐姐並肩!

「……她想生一個阿哥,還不是為了皇后之位?」貴妃諷笑,「瞧瞧,作了多少幺蛾子,如今倒好,把皇上惹惱了去。」

說罷,貴妃指了指乾清宮的方向,湊過頭來,悄悄和雲琇道:「諭旨一下,前朝立即知曉了。」

她與家族聯繫緊密,有著雲琇不知道的消息來源,此話一出,瞬間吊起了雲琇的胃口。

「難不成,佟家有了動作?」雲琇悄悄地問。

「何止!」貴妃輕聲道,「不僅佟家。赫舍里家,納喇家幾方鬥法,朝會簡直吵成了菜市場。」

菜市場?

想象著康熙鐵青的臉色,雲琇笑了好一會兒:「怎麼就成菜市場了?」

貴妃也笑了,壓低了聲音:「還能為了什麼?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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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皇上果真英明。

工具人康熙:…………

ps.貴妃懷的是小九的鐵杆好兄弟小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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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罷工日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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