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騎石虎延慶逍遙龐貴妃奸謀漸露
第二十一回
騎石虎延慶逍遙龐貴妃奸謀漸露
桂窟香生花萼樓,萬方同慶是中秋。
傾城人看雙牛斗,小小兒郎解鬥牛。
話說王員外一日正與院君敘話,偶見鏡中的形容,不覺鬢已將斑。員外道:「媽媽,俺與你的年紀已是半百,苦奈膝下無兒,俺的心上欲將侄兒嗣續宗祧。」院君道:「這個極是。」員外就立了侄兒為子,改名「環」字,今年十六歲,面貌卻也富麗,就見了員外、院君,又見姐姐金蓮。見了延慶,向金蓮道:「姐姐,這個是誰?」金蓮道:「這裡俺娘的過繼兒子王延慶。」王環道:「姐姐,這是兄弟了。」王環與延慶見了個禮。
一日,員外把延慶送進書館里去,先生教他讀書。那裡曉得這延慶竟是個過目成誦的神童,先生甚是歡喜。一日員外正到書房,恰好看見延慶在那裡舞弄槍棍,員外道:「你小小年紀,弄他做甚?」延慶道:「這個才是文武全材,學會了它,也就是個武藝。」員外假意要去打他,誰知延慶一溜出了庄門,忽見田裡有兩條水牛在那裡爭鬥。延慶道:「不好了!俺家的豆麥都被他踏壞了。」急忙趕下田裡,把這兩條水牛的角一把扳住解開,對庄夫道:「你們拖了去罷。」那些看牛斗的人,都是伸舌搖頭。這教:
老大無能看鬥牛,不如員外小兒郎。
且講那萬花谷秀雲岩有個道士,說是反朝的一個宰相掛冠入山,姓王名禪,曾拜雲中子為師,日誦《黃庭》,夜則蒲團打坐。每到天明采東方青氣,參透了玄機妙秘,往來雲返。一日,西池王母大會群仙,那王禪在雲頭裡看見了雲中子駕雲從西而來。王禪道:「師父何往?」雲中子道:「今日西王母壽誕,大會群仙。」那王禪垂下雲頭,仍舊在萬花谷秀雲岩打坐。這教:
談玄自有無窮妙,熟讀黃庭參道機。
那雲中子赴了群仙大會,回歸洞府,只見武曲星官遷宮。雲中子掐指一算:「咦!就是那年的魁罡星,降凡於複姓呼延為子,今年已交十餘歲,應傳法了,所以武曲遷宮。」雲中子駕起雲頭,來到萬花谷,就按下雲頭,叫一聲:「徒弟!」王禪開眼一看,說道:「師父可是群仙會回來?」雲中子道:「非也!」把武曲星遷宮的話,對王禪說了,道:「徒弟,你須下山到王貴庄去,度了複姓呼延慶的上山,教授了他的行兵十法,然後送下山。」雲中子依舊駕起雲頭,回歸洞府去了。
王禪想起那王方平仙師的叱石成羊法:「待我試他一試,何不教他變了一個老虎,就好騎他到王貴庄去,豈不好么?」那王禪就對了這塊頑石,把手在石上一摸,吸一口氣道:「變!」你道這塊頑石變的什麼?誰想竟變一個猛虎,王禪就跨上虎背道:「快走!」一霎時已是王貴庄了。王禪道:「住!」這虎就歇在庄前。那庄前庄后的人都唬得目瞪口呆,說道:「不好了!我們莊上有了老虎,性命哪裡還保?我們且去告知員外,多喚些庄夫,大家拿了傢伙,篩起金鑼來,只怕唬得動他,也未可知。」眾人擁到莊子裡邊,說到:「不好了!員外的庄門口來了一個極大老虎!員外快快喚些庄夫,帶了傢伙,我們大家到莊上,鳴金追趕,或則趕了他去,大家就好安逸了。」王員外聽說庄前有虎,滿肚疑惑,說道:「我們在此住了幾百年,從未聽說有老虎。莫管他,同你們去看來,再作理會。」
眾人同員外到了庄前,員外四面的一看,問道:「虎在那裡?」眾人道:「好奇怪!方才這裡明明有一個猛虎。想是員外出來看他,那老虎也怕我們追捉。」員外聽了哈哈大笑,說道:「疑心生暗鬼,不聽自然無。那裡什麼老虎?這是你們自己眼花了。」員外踱進庄門,來到廳上。恰好院君聽說庄前有了老虎,慌慌張張見了員外,說道庄前有虎的話。員外笑道:「媽媽,你那裡拾的馬屁孛,我已看過,那有什麼老虎?」院君聽說,就回進房去。那金蓮也聞庄前有虎,來見院君。院君道:「我已問過員外,庄前並沒有什麼虎,都是鄉里人以誤傳訛的話,女兒不必驚慌。」這教:
人人見這田間虎,誰識王禪化石為。
且說王禪到了王貴庄前,就把那騎來的石虎伏在田間,那曉化成了一塊頑石。王禪走到王員外的門口,說道:「員外在府么?」門公道:「是那個?」王禪道:「特來拜訪員外的。」門公道:「請少待。」到廳前看見員外,門公道:「員外,外面有個道人,他說特來拜訪員外的。」員外細想:我沒有什麼相與的道人,既來拜訪,且請他進來便了。門公來到外邊,說道:「師父,員外有請。」那王禪到廳,相見了員外。
員外道:「師長從那裡來?」王禪道:「特來拜見。」員外道:「大師貴處?」王禪道:「貧道是萬花谷秀雲岩。」王禪正與員外敘談,恰延慶走出廳來。員外道:「過來見了大師。」延慶奉命過來作了揖。王禪道:「好,這……」員外道:「是過繼的。」王禪道:「可惜!」員外道:「可惜什麼?」王禪道:「可惜他在母腹中就遭兵戈擾攘,父子分離南北,須早早習些玄奧,以免目下之災,他日之難。過了十六歲,得有父子相逢夫婦重圓。若不早作主張,解除不及了,豈不可惜?」員外道:「請教大師,如何與其解災除難?」王禪道:「小官人今年可是十歲出頭,若交與貧道做個徒弟,傳授給他玄妙,就有一切兵戈災難,也不礙的了。過後,依舊將小官人送還員外,你意何如?」
員外聽了,心裡甚是惶惑:若聽了道人的話,就要把延慶領了去;如不聽這道人的話,有什麼災難到來,又要抱怨及我。員外一想,這話倒要與女兒講的。員外道:「大師請坐,待老漢去來。」
員外走進金蓮房內,說道:「女兒,你可曉得,今日老父聽了道人說起延慶,心中十分疑惑。」金蓮道:「道人說延慶怎麼?」員外道:「他講延慶未出母胎,已遇兵戈,目下有災,他日有難,及早學習些武藝,臨事也好解除。若下與道人做徒弟,倘日後偶有災異,如何解法?道人說教化延慶之後依舊送他回來。」金蓮道:「爹爹快去回復道人,斷不能與他領去做徒弟的。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員外道:「待我回他去。」
那曉延慶聽說回復道人,他反倒哭將起來,道:「親娘怎麼不放我去做徒弟?要我在家受災難,巴不能讓我學些法術,習些武藝,以後好與祖父報仇。」金蓮道:「做娘的因你年小是兒童,那裡放得下心?」延慶道:「如今母親捨不得孩兒,只怕日後母親不能相救孩兒,悔已晚了。」員外道:「你娘兒兩個不必哭,待我與大師商量。」
員外問王禪道:「大師聽講:因為兒年太小,待他長成,送與大師為徒何如?」王禪道:「既如此,貧道奉別了。」員外相送王禪出去。那曉延慶跟將出來,叫道:「師父!徒弟是要隨師父同去的。」王禪道:「入山修道,是最苦的事。」延慶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王禪道:「既要我領你去,且坐在田裡這塊石上。」那延慶扒上石頭坐定,叫道:「師父快去!」員外只道他坐石上頑耍,不去睬他,員外與王禪作別,王禪道:「員外改日會罷。」員外道:「專程恭送仙長。」王禪走上了石頭道:「請了!」員外道:「請!」打了一躬,抬起頭來,只見他師徒兩人坐在虎背,在雲頭裡,睜眼細看,已去遠了,員外心裡如熱油煎沸,痛苦萬分。且去與女兒說明,再作理會。
員外對金蓮道:「那延慶決意不肯在家,已同道人去了。」金蓮聽罷大哭,院君急來查問女兒為何這般慟哭,翠桃道:「員外說,小官人方才被道人領去了。娘娘聽了啼哭。」院君也含一包眼淚,同翠桃再三解勸。
不知以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