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句靜候
赫連德被她氣得夠嗆,卻又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才咬著牙道,「山水有相逢,本王倒要看看,你這隻喪家犬離開了禮王府還能到哪兒去!」
「我們定國公府的人,就不勞王爺操心了。」
一聲中氣十足的青年男聲遠遠傳來,沈長歌剛回過頭,就看見自家兄長沈耀靈竟然站在門口,猶如一節青松,腰中別劍,一身白衣長袍,乾淨利落,卓爾不群。
當年這位原主尋死覓活非要嫁給赫連德,定國公拉不下老臉,就去和赫連德談判,結果受了好一番屈辱,回來就跟原主吵架,要和她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而那時沈耀靈還在戍守北疆,沒想到再見面時,他就已經變成了這樣成熟的模樣。
沈長歌的心裡湧上了一股酸意,似乎是原主的愧疚心在作怪。
「還站著幹什麼?」沈耀靈氣定神閑地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腕,「和離書都討了,還不趕緊跟我回家?」
家,對於從小是孤兒的沈長歌來講,帶著一分從未體驗過的溫暖。
她點點頭,正要跟上,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看向那個黑衣華服的男人。
「此番多謝大將軍出手相救,改日定親自登門道謝!」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身旁的沈耀靈臉色都變了一下。
男人卻依舊淡淡地笑著,「葉霆靜候沈小姐。」
靜候?眾人更加訝異,大將軍不是一向日理萬機,從不見賓客的么?
「一定一定……哎!」
沈長歌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便宜哥哥拉走了。
「你怎麼會認識他的?」沈耀靈臉色很難看,如同烏雲壓境一般。
沈長歌誠實地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
「那他為什麼幫你?」
「不知道。」
沈長歌其實也很好奇,葉霆為什麼會幫她,原主的記憶里確實沒有兩人相識的片段。
沈耀靈看著自家妹妹一問三不知的模樣,不禁黑了臉,「以後少跟他來往,他不是什麼好人。」
「哦。」
沈長歌乖巧地點頭,心裡正盤算著,怎麼繼續把整個禮王府掏空來平原主的怨氣。
沈耀靈看著她這副模樣,眉頭又是一緊,想了想,沒說話。
很快,就到了定國公府門前。
在原主的記憶里,她的父親沈康晟原本也是墨國的大將軍,只是後來年紀大了,皇帝就封了他個定國公,將大將軍之位給了葉霆。
但除此之外,兩人的確沒有任何交集,葉霆竟然會出現在婚禮上還幫了她,實在是奇怪至極。
「恭迎大小姐回府!」
剛下馬車,就看見定國公府的院子里,烏泱泱跪了一大群人。
「還大小姐,分明是被王爺攆出來的破鞋!竟還讓我們在這裡跪著迎接,真是不要臉!」
一句小聲的議論在此刻的寂靜中顯得十分刺耳,沈長歌忍不住眯了眯眼循聲望去。
原主的父親定國公沈康晟雖然和正室大夫人伉儷情深,但在這個一夫多妻的時代,同樣擁有一位側室和一位妾侍。
側室名為林惠然,是大夫人娘家庶妹,而妾侍余清漪則是沈康晟陪太上皇去江南帶回來的歌女,身世不明。
此時說話那人,正是余清漪的女兒沈菁菁,她當初喜歡禮王赫連德,卻因為身份連個媵妾都做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長歌成了禮王妃,心裡嫉妒得幾欲吐血。
沈長歌眸子一冷正要開口,沈菁菁身旁穿著十樣錦齊胸襦裙外罩荼白大袖衫的女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一臉擔憂的模樣,「菁菁,快別說了。」
沈長歌認出了她,這是林惠然的女兒,沈心柔。
林惠然嫉妒林霜雲嫡女身份,她的庶出女兒自然跟沈長歌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偏偏她又是個極會裝柔弱的白蓮花,此時正用綉帕抹淚道,「姐姐被王爺拋棄已經足夠可憐了,你怎麼能再往她心頭插刀子呢?」
沈長歌作為當代直女,最討厭的就是綠茶婊白蓮花,正要開口教訓,卻忽然聽見一道氣定神閑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讓本夫人看看,是誰在欺負我的小長歌啊?」
沈長歌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道穿著月白襦裙外罩鵝黃色大袖衫的女人盈盈款款地扭著柳腰朝她走了過來,皮膚白皙,杏眸凌厲卻又不失嬌嗔,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被翡翠手鐲襯得更加優雅高貴,不等沈長歌反應過來,就握住了她的手,「小長歌,你可算回來了。」
沈長歌嘴角抽了抽,如果原主的記憶沒錯,這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應該就是她的娘親,巨賈富商林家的嫡長女,林霜雲?
「大夫人——」
眾人頓時再次垂首,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這位大夫人看起來柔柔弱弱很好欺負,但當年,她可是手握金槍,身披戰甲,獨自一人闖敵軍大營親手救了定國公沈康晟一命的當代傳奇女子,堪稱巾幗不讓鬚眉,否則也不可能十幾年如一日地在這府中受人敬仰,屹立不倒,林惠然和余清漪兩人都快斗她一輩子了,最後卻還是被籠罩在她的陰影之下。
林霜雲冷冷地掃了一眼沈菁菁,「作為庶女,就應該學會夾著尾巴做人,當眾議論嫡女,誰給你的狗膽?」
上過戰場的女人就是不一樣,明明是那樣美艷的一張臉,可是冷眸一掃,就是鎮壓群雄的氣勢。
跟她這位老娘比起來,在座各位簡直就是弱不禁風瑟瑟發抖的小雞崽子啊。
沈菁菁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沈心柔連忙幫她說話,一張本就柔弱的臉,更加是梨花帶雨,「大夫人,您就原諒菁菁吧,她畢竟年幼,口無遮攔也是情有可原,更何況我們姐妹情深,她一定不是故意議論大小姐的。」
「是嘛?」林霜雲抿唇一笑,「不是故意議論,難道還是別人掐著她的脖子逼她不成?」
沈心柔臉頰漲紅,正要解釋,林霜雲卻不耐煩地一揮手。
「既然你們姐妹情深,就一起去祠堂罰跪到天黑見月吧。」
沈長歌默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可是陰天,等看到月亮怕是費勁了。
兩人更是面色慘白,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霜雲將這一大家子人都扔在了腦後,拉著沈長歌就往內院走,腳下虎虎生風。
「哼,本夫人就是看不慣她們那副假惺惺的樣子!定國公府是你的家,你又是嫡女,那就不必跟她們客氣,誰敢招你,你就一銀針戳過去,弄死了,為娘幫你善後!」
這一番話弄得沈長歌是又感動又無奈,畢竟前世她是個孤兒,從來沒有體會過什麼叫母愛。
「娘親,您放心吧,沒人能欺負得了我,我只是不願意與她們計較。」
「唉。小長歌總是這麼大度。」林霜雲拍了拍她的手,領著她回到了她出閣前居住的素華樓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這裡的擺設自從你走後就沒動過,你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回頭讓人給你添上。」
沈長歌仔細地看了看,「沒什麼不一樣的,娘親費心了。」
綠芽早就被接了過來,此刻已經泡好了茶,放到了桌子上,林霜雲看了她一眼,眼神有幾分意味深長,「你當初要死要活,非讓你父親為你說親,如今卻又說和離就和離,你可是認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