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仙妖詞,人間真泰平
一言落定,眾聲皆寂。
霎時間,數十道目光順著遍知運財真君手指方向,朝許宣這邊看來。
「真君……」
留雲散仙見狀,還以為說的是自己,臉色立時變得煞白,但攝於五位真君平日威儀,也不敢辯解,只是不住擺手,低聲朝眾仙解釋:「小仙不過一株紫竹得道,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方才在洞外和留雲打過招呼的幾位仙人見狀,也都竊竊私語。
「這一線生機怎會落在他身上,若論道行、資質,你我豈不比他強許多?」
「哎,也不能這麼說,且聽真君細說便是。」
「是極,依我看,說的未必就是留雲,你看他旁邊坐著的那位,那可是個生面孔,但留雲非說是他山中閉關的好友。」
「對,對,對,方才我瞧著也覺得有些奇怪,如今青丘山加上五位真君,眾仙家也已不足地煞之數,就算他真的常年閉死關,我們又如何會認不得。」
……
聽著眾仙議論,一旁許宣不由暗生戒備。
他本想喚出山海劍以備不時之需,誰料法力卻似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反應。
甚至連平日運轉由心的石碑,也都沒有絲毫回應,整個紫府丹田,就如賊去樓空一般,除了浩蕩法力外,再無旁物。
「難道是洞府中有什麼了不得的禁制?」
想到這,許宣偷眼打量左右,只見整個石室高約五丈,穹頂十餘顆碩大的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洞中除了一座高出丈許的高台和幾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外,再無旁物。
「怎麼了?」察覺到許宣的異狀,縮在袖裡的甘瓠傳音道。
「小心些,情況似乎有些不妙,我體內孕養的法寶不知為何忽然沒了蹤跡。」
許宣竭力保持面容平靜,囑咐道:「台上那幾位真君,話中似有所指,倘若一會兒動起手來,我手裡並無法寶兵刃,就得靠你殺出一條血路了。」
「和幾位真君動手?」
甘瓠驚詫道:「只憑我們如何能是他們對手,且不說幾位真君,便是在場的數十位仙人,也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
許宣安慰道:「我們只是逃命,並不是要與他們分個高下,冒險一搏總好過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甘瓠沉默片刻,嘆道:「也罷,若真有變故,我盡量將他們困在洞中片刻,給你爭取些時間。」
許宣斷然決絕道:「不行,前輩肯陪我來逆仙道已是仁至義盡,我如何能將你丟下獨面險境。」
甘瓠道:「我與你不同,困妖索是我以身合器煉製的法器,雖說比不上傳說中的捆仙繩,好歹也算件寶貝,他們未必肯毀了去,左右不過是換個主人罷了。」
許宣搖搖頭,傳音道:「你怎知他們不會出手抹去器靈?
我如今這副軀體只是陽神,安置在錢塘水府的肉身中元嬰尚存,雖說陽神隕滅三魂必然不全,但總還能借元嬰中一點魂魄真意,緩緩恢復元氣。
你若被他們擒住,抹除意識,可就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甘瓠聞言不再反駁,他和許宣交情不深,生死之前,終於還是猶豫了。
正在這時,台上忽然裊裊傳來一段唱詞,歌聲清悅、空靈,讓人聞之頓覺眼前一片清明。
歌曰:「仙即妖兮妖即仙,仙妖從來本無別。若知無別便無妖,內外靈光到處同。
到處同,無異無同無有無,難捨難取難聽望。仙妖千端無所為,便是人間真泰平。」
循聲望去,只見台上定慧無別真君一身白裙,輕紗遮面,紗下朱唇輕啟,正徐徐唱念著。
「她說的是什麼?」許宣暗問。
「這是青丘山創山之處就流傳的一段詞,說的像是仙妖無別,具體指的是什麼,卻沒有人說得清楚。」甘瓠答道。
「仙妖無別,這些人不都是仙人嗎?」
許宣覺得有些奇怪,心中不知為何,卻浮現出當初在鎮妖塔看到的那首詞。
甘瓠不知他心中所想,神識中略帶些苦澀的答道:「仙人亦分三六九等,我們青丘山一脈雖然道行各有高低,但卻都是異類成道。
似我們這般身份,縱然飛升崑崙,也只如凡間奴籍一般,天生就低人一頭。」
「這是種族歧視啊。」
從鎮妖塔洪荒妖族被囚一界,到如今妖族遇飛升必須渡過化形天劫,從龍族內鬥涇河老龍身死,再到最終人族柳毅被封黃河河神,奪走龍族五湖四海七河中一個河神位置……
一樁樁事情下來,許宣已經明白五帝對於妖族的態度,卻沒想到,竟連得道飛升的妖族也只能做個「二等公民」。
「娘子啊,娘子,當初你一心向道,苦苦修行,只求有朝一日能夠拔出紅塵、白日飛升,又哪裡知道崑崙仙山中眾妖仙的際遇。
聽唱詞似乎又是什麼讖語,也不知台上這幾位真君是何物得道,又有多高道行,只看眾妖仙對他們如此推崇,想必神通不小,一會兒真箇衝突起來,怕是要吃大虧。」
心中感嘆著,目光就不由向高台上瞄去,誰料卻和遍知運財真君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遍知運財真君真君與其他四位真君相比,身材略顯瘦小,整張臉都埋在寬大的灰袍中,只露出兩隻細小的眼睛,讓人看不清臉上神情。
只一眼,許宣頓覺遍體生寒,就如在荒野里被野獸盯上了一般,驚得忙將頭別到一旁。
「這首《仙妖詞》想來諸位都聽過,其中真意卻無人能解,我也是今日才略有所得。」
遍知運財真君依舊盯著許宣,聲音略顯尖細地說道:「今日就不講法了,諸位先各自回洞府去吧。」
「真君方才說的生機到底是何物啊?」眾仙聞言,忙問。
台上五位真君互相看了看,遍知運財真君才道:「爾等日後自知分曉,且退下吧。」
眾仙不敢再問,只得相繼起身,拱手行了一禮,才依次朝洞口走去。
見此情形,留雲忙扯了扯許宣衣袖,示意讓他跟在自己後面。
正當兩人要走出洞府時,後面卻又傳來遍知運財真君聲音:「留雲,你與那位道友先等等。」
留雲在青丘山修行時日雖久,能活到現在,靠的不是神通法力,而是運氣和謹慎,這時見真君又叫自己名字,頓時驚得渾身一顫,伏地拜倒。
等到眾仙散去,五位真君才徐徐走下台來,幾人盯著許宣上下打量一番,不足點頭,面色俱都露出歡喜之色。
「像,確實像!」遍知運財真君真君道。
「嗯,且不說相貌如何,只說能進入葫中界,本就不是尋常人物。」另一位真君道。
「二哥,你那件鳳凰衣被我們祭煉了那麼多年,如今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定慧無別真君身姿搖曳,一股淡淡的香氣傳入許宣鼻中。
聽著幾位真君在自己面前說著這些沒頭沒尾的話,語氣中好似並無責備之意,留雲這才敢偷偷抬頭,朝四周瞧了瞧。
他看許宣仍直愣愣站在那裡,忙扯他衣角,低聲斥道:「真君面前,不可無禮!」
「無妨,無妨。」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通靈顯化真君忽然開口,她和定慧無別真君是五位真君中唯一兩名女子,聲音卻更加柔媚,全無半點大真君的做派。
「這位道友遠來是客,還請後堂相續。
留雲,你將道友迎來,也算有些功勞,這枚五石丹便當作獎勵了。」
說罷,便從袖中摸出一粒金燦燦的靈丹,慌得留雲忙伸雙手去接。
「多謝大真君!」
說罷,留雲這才起身,倒退著朝洞口挪去。
挪了幾步,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大真君,方才五真君說的一線生機就是他嗎?」
通靈顯化真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事你無需多問,該你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們知曉。」
「是是是。」留雲慌忙點頭,隨後又道:「幾位真君,若是可以的話,還請留許道友一條性命。」
通靈顯化真君嘴角微翹,伸出一根蔥白似的手指指了指留雲,笑罵道:「倒是個機靈的傢伙,難怪道行平平卻能在青丘山活這麼久,行了,莫要再耍什麼小心思,有些事不是你能摻和的。」
留雲聞言,連聲稱是,再不敢多說,疾步退出洞去。。